偉岸而飄渺的浩瀚音,并非是自耳畔響起的。
而是從心底,從魂魄、真靈等最深處的地方蕩漾而起來,自下而上,一點一點的浸潤整個人體,回響、震蕩在腦顱之中。
這一個剎那,無論是天生聾子,還是語言不通的異族,亦或者是剛出生、還在哇哇啼哭的嬰兒,甚至是一只正舔著傷口的小貓,一頭豬圈里呼呼大睡的肉豬。
都在這一刻,聽懂、聽明白、聽透徹了這八個大字。
渺渺眾生,但聽吾言!
如同滔天之海浪剎那止息,整個東洲三十三座行省內,
無論是于網絡上紛爭的網民,或是現實中忙碌不休的勞苦大眾,都在此刻停下了手中的一切事,不自主的默默聆聽。
某處城市,正在默默執行任務的李小桑微微一怔,暫緩手上工作,迷茫抬頭,
她看向浩浩之夜空,躁動的心神隨著那雄渾壯闊、深邃至無邊的淡漠聲而變的靜沉,整個人不自主的以最恭敬的姿態傾聽。
龍雀科技,嚴煌心神震動,下意識的看向屏幕中媒體實時拍攝的直播畫面,樸素道院幽幽暗暗,深邃到沒邊。
龍虎山,靜修的老天師驀然睜眼,身側先是暴閃起燦金色光華,將龍虎山上方的夜空都映照的透亮,
旋即,燦金光華平息,他凝神自語:
“聲音,是自因果而來?自同為人的因果,自同處于這方天穹下的微薄因果.這種手段”
坂田重工總部,面含笑意,平靜對弈的坂田神道和小和尚臉上笑意剎那凝滯,都神色驟變。
下一剎,坂田神道執黑子,手掌卻虛抬在半空,遲遲未曾落下,似自語,似發問:
“這是.怎么回事?”
“大能?巨頭?或是大品?”小和尚亦心神搖曳,修為越高,越能明白這道煌煌大音自真靈深處響起,是多么恐怖、多么離譜的一件事,
兩人都不自覺的屏住呼吸,甚至亦都不自覺的擺出了恭謹的姿態,恰似在聆聽天尊法旨一般。
僅片刻,那幽深而浩瀚的道音,繼續自東洲境內,每一個人,甚至每一個活著的動物的真靈、魂魄深處嘹亮而起!!
“吾為,三清觀主。”
原本正在聆聽道音的諸葛珂一個踉蹌,臉上浮現出‘果然如此’的驚怖之神情,那神情旋即被狂喜之色給替代了。
三清觀主三清觀主!
不遠之外,躺在床榻上的崇山虎亦是猛然的坐直了身,一邊聆聽靈魂深處的大音,一邊哆嗦著,背脊都在發寒,從脊椎骨到每一根發梢,亦在顫栗!
非是恐懼,而是單純的心神悸動,是極致的狂喜!
與此同時,有條件的人都下意識的看向直播,看向幽深之道院,看向那道院上所懸掛著的古樸匾額,以及其上的三個古韻盎然的大字。
三清觀。
坂田神道亦如此做,打開手機,隨意點進一個軟件,便在首頁看到了由龍雀科技推送的各大媒體的直播.等等,龍雀科技??
兩人都猛然想到了這一點,心頭一寒,也都生出極不好的預感!
而此時,道音再起,連綿不絕,滌蕩心靈,振聾發聵。
“以后輩之祈,于此刻此時,于皓月當空下,昭告東洲之萬靈。”
“有坂田重工,倒行逆施,以威逼之法,挾持三十三省之官員,行惡事,亂禮法,壞規矩.”
坂田神道臉色驟變。
此時,瑯琊市的那條繁華街道上,道院門戶無風自動,旋即大開!
一個個攝像頭都對準了洞開之門戶,沿著筆直小徑,將那屋中景象都清清楚楚的記錄了下來!
無數人也都看到了道院中的場景。
是在一片幽深中,三方銅像朦朧著看不清晰的霧靄,透著浩大、宏偉、神圣等意味,
而銅像之下,老人靜靜盤坐,低垂著眉眼,長須飄飄然,身前擺放著一盞青燈,
青燈長明,燭火搖曳,其中似有什么景象在翻滾,看不清晰。
在老人頭頂有一方虛幻之相,雖模糊不清,但卻透著無窮高、無窮大、無窮偉岸之意味,
虛幻相明明處于現世之中,處于各個攝像頭之下,處于東洲無數民眾的目光內,
但卻又好像居于無窮高之處,居于開天辟地之前,每一個注視到此法相之人,心頭都不約而同的誕生出一幅幅畫面、一幅幅景,
或是天地開辟之景,或是陰陽分立之景,或是萬靈衍生之景,又或是諸界諸天沉浮之景,皆有不同,無一相似。
‘咕咚!!’
不知道多少人在這同一個剎那間,咽了口唾沫。
而伴隨直播畫面中,那位端于三方迷朦銅像之下、玄妙青燈之前,頭頂不可思議之法相的老人輕輕開口,輕輕吐露言語,
浩浩之道音亦再起,響徹每一道真靈,每一個三魂七魄。
“論此坂田重工,其之所為,雖非欺天,但已欺萬萬民,民不比天貴乎?故吾以此,昭告萬萬民,望東洲之生靈,莫被蒙蔽。”
“欺民者不可長立于世,吾之言,盡于此,三清觀當立于鬧市,有緣者,可尋見,可自來。”
話音到此戛然而止,而直播畫面中,恐怖老人亦微微抬起了頭,滄桑的面容顯露在世人之前。
整個東洲都在這一刻死寂。
萬獸匍匐于地,萬禽盤旋于天,萬民恭敬又恭敬。
“污蔑!!”
震怒聲自坂田重工總部響起,浩蕩暴響三萬里。
旋即,冷汗淋漓的坂田神道悍然伸出一只手掌,朝著無垠夜空探去,伴隨金光大道,整只手臂剎那跨越十萬里之遙,剎那至于瑯琊市之上空!
巨大的手掌砸破重重云層,伴隨清冷月光月化,在無數市民、無數媒體驚怖的目光中,朝著那道院碾落而去!
透過直播畫面,整個東洲無數人也看到了這一幕,呼吸都驟停了片刻,心臟兇猛跳動,額頭生汗!
“小心!!”道院外,有人下意識的發出驚呼。
下一剎。
明明遮蔽了整個道院的巨掌,卻又同時被道院所囊括,這一副景象極為矛盾、極為沖突、極為詭異,
手掌明明比道院要龐大,卻又同時比道院要渺小,明明覆蓋了整個道院,又被整個道院囊括
違背常理、顛覆認知的景象讓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極為難受,生出嘔吐之感,精神上亦略微錯亂了,
下一刻,在一個個攝像頭的忠實記錄之下,大掌徹徹底底的壓落,朝著老人碾去!
老人抬起頭,臉上神情沒有半點波瀾,只是淡淡道:
“放肆。”
話音落下。
青燈之燭火猛然熾烈,暴漲至三尺高低,被東洲數千億生靈的無數眾生念灌注、沖刷而已具備百般神妙的道院也輕微震顫,
不見老者有所動作,只看到他又淡漠道:
“以掌落于此,為大不敬,便罰你不曾有過此手。”
這是什么意思?
很多人都發懵逼,都不解、疑惑。
而此時,恐怖法相輕輕搖曳,吟誦三個莫名其妙的玄字。
道生一。
老人亦輕誦古經: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而三生萬物.”
在誦念聲中,在天尊青燈的燭光照耀之下,
砸穿重云、砸穿月光而來的大手突兀消失,就好像從未曾來過,又好像.從未存在過。
夜風依舊涼,輕輕吹拂,在老人的一聲嘆息中,將道院大門吹的閉合。
下一刻,整個三清觀變的模糊不清,明明依舊佇立在這條繁華街道上,佇立在紅塵鬧市中,
明明門外無數人也都還‘看’的見這一處大門閉合的道院,但卻又怎么也感知不到,怎么也找不到。
看在眼底,卻未看在心底。
“道道院呢?”有人迷茫發問,眼前景象太過突兀、怪異,道院還在這里,道院卻不在這里,能看的見,卻又看不見。
亦有人壯著膽子向前,想要順著記憶中道院之所在進行觸碰,但步伐最終卻詭異的偏離了原本的路徑,
或者說并未偏移,只是自然而然的走至道院旁的商鋪前頭。
眾人面面相覷,心頭都生出敬畏和驚懼來,
而恰適時,一直沒說話的府主驀然間回過神來,咽了口唾沫,喃喃自語:
“方才那只手是坂田重工的董事長?”
眾人都反應了過來,旋即心頭悸動,那這樣來看的話,方才老人的那一句“不曾有過這只手”,是什么意思?
“可是.”又有人茫然開口:“坂田董事長,不是獨臂嗎?”
眾人相顧無言,卻又都悚然一驚。
他們明明記得,那位坂田重工的主人雙手俱全,但認知中,卻總會覺得是獨臂,這這這.
聯想到道院內,那位三清觀主的話語,眾人無不心悸。
與此同時。
坂田重工總部,大廈頂層。
坂田神道呆呆的看著憑空消失的左手,神色逐漸驚恐:
“我我的手呢?”
在他的感知中,記憶里自己似乎從未有過這只手掌,生來便是獨臂.不對,不對!
坂田神道大口喘息,神色驚怒,催生元氣、神性精華等,血肉一點一點的衍生,化出血管、經絡、骨頭、皮肉等,
剛開始還正常,一切順利,但隨著手掌重新生長而出,重新完整之時,整條左手又轟然崩塌!
自根本層面上的崩塌,連微觀粒子都沒有留下!
“不可能不可能.”
坂田神道背后寒氣大冒,丟失了身為大品的沉穩之心,不斷的嘗試將整條左手重新凝聚而出,但每一次都失敗了,
即便嘗試保持不完整狀態的左手,刻意缺失一兩根拇指,盡管手臂的確未曾在根本層面上崩塌,但也壓根感知不到,
就如同那道院一般,存于眼中,不存于心中,不存于一切感知中。
坂田神道后退了數步,臉上越發的驚惶。
“坂田君”修為雖低,但見多識廣的小和尚輕輕嘆了口氣:“放棄吧。”
頓了頓,他目光深邃,道:
“這是從因果層面上將你的手給抹除了,將你手臂誕生的因給殺死了,而沒有了誕生之因,又何來存在之果?”
坂田神道背后寒氣不住的冒出,呆呆道:
“天下.還有這般手段?”
“有,我聽兩位樓主說起過。”小和尚亦微微顫栗:“一言斷論因果是不朽?還是不朽之上?”
他狠狠的打了一個哆嗦,旋即似安慰坂田神道,又似安慰自己,道:
“放心吧,這種層次的人物,不被當下大世所允許存在,恐怕出不了那道院.若非坂田君伱將手掌探入道院中,也不會受創,在因果層面上受創.”
話音才落下,忽然。
‘啪!’
巨大的落地窗發出震鳴。
二人錯愕側目,看見是有一只禽鳥在狠狠的撞擊玻璃。
旋即,透過落地窗,他們看見數不清的禽鳥狠狠的朝著坂田重工撞來,底下還有無數的野貓野狗,伴隨無數憤怒的民眾,將整座大廈給包圍了!
坂田神道猛然醒悟,神色巨變:
“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