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深處。
陸煊真靈展現真正本相,三首六面九臂十八瞳,
身披太上道袍,頭頂元始法相,背負六道大盤,身側無量血海翻滾,
九只手臂各自抓持著三五斬邪劍、通天之漁鼓、玉虛琉璃燈、靈柩燈、古樹枝、翻天印、碧游宮、天地玄黃玲瓏塔以及一方氤氳有開天之化、辟地之能的大幡,
更有一條虛虛幻幻又均等一切,在開端、過程、終結、輪回、時光等無窮大道上來回變換的微弱至道沉浮在眼中,
他做足了戒備,三百六十五方先天界都顯化了,警惕的盯著眼前那一方絢爛的超脫光海!
超脫光海席卷而至,一個浪頭打的陸煊站立不穩,九只手上抓著的大器都開始發光,
尤其是玄黃塔、開天幡、碧游宮,各自氤氳著無上道韻,但卻在超脫光海的沖蕩下,盡顯搖搖欲墜之態!
陸煊如同一個溺水的人,被超脫光海淹沒了,想要發出高呼,六處口鼻卻都同時被超脫光海浸入,猛烈嗆咳!
“這是.”
他思維都被淹沒了,極不清晰,似要沉淪,卻又有超然一切的錯覺!
“我走錯了一步。”
陸煊聽見輕嘆聲,猛地驚醒,天地玄黃玲瓏塔上彌漫出道道玄黃氣,如似瀑布,將他包裹,
開天幡自發震顫,蕩出撕開一切、開辟一切的絢爛光,極短暫的撐開了超脫光海,
陸煊奮力躍出,碧游宮開始發光,墜在海面上,似化作大舟,托起他的身軀!
大口喘息間,
陸煊抬頭看去,超脫光海璀璨著大片大片的光斑,凝做一個熟悉的人影。
娘娘。
不對,是媧皇。
也不對。
陸煊凝視著那絢爛光斑所拼接而起的人影,乏力問道:
“您是.”
“如你所見。”
這一聲好似一萬個人在陸煊耳畔同時發聲,重重疊疊的大音讓他頭暈目眩,一個趔趄,險些自碧游宮上跌下,再墜入那超脫光海!
偉岸人影此時垂下頭,俯瞰著陸煊真靈本相,平靜而不起波瀾道:
“我走錯了一步。”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那人影盤坐在光海上,似嘆息,似感慨,似遺憾:
“我以為,超脫是舍棄一切,自身為空,在絕對的空、無之時,終極一躍,超然一切。”
“故此,我將我補全蒼天時,身化天意的道韻放入一塊石中,
我舍棄了象征著精的肉身,象征氣的修為,甚至舍棄了象征神的自我,斷去了精氣神。”
“我把我自身造化人族的功贈給了第一位人皇,將福澤萬物的德贈給了后土,將自身因果贈給昊天。”
“我成功了,復返真本,做減成空,但我又失敗了,這一步是錯的。”
在偉岸身影的敘述中,陸煊心頭猛烈悸動,這是.媧皇?
準確的說,是超脫失敗的媧皇??
這一刻,陸煊想到了很多。
舍棄精,肉身墜落,化作了娘娘,那氣和神呢?
氣的具體表化為修為,修為
陸煊想到了妖祖,非是道果,但修為通天徹地,能與三位老師爭鋒。
神呢?
是眼前這一片光斑所化、所凝的人影么?
陸煊心思百轉千回,想了想,輕聲發問:
“所以,您是媧皇?您是超脫失敗的媧皇,而是被遺棄的神?”
“都是我,失敗的我卡在了超脫與未超脫之間,真我借助這被遺棄的神和你言談。”
偉岸身影平淡開口:
“我謀算無數年,造化人族,掌持妖祖,修補蒼穹,補全蒼天,令后土負輪回,使太一、昊天掌天庭,
叫天有天庭,世有人與妖,九幽有輪回,且各得其主.”
祂嘆息:
“可惜,可惜最終功虧一簣。”
陸煊心頭存疑,感受著自身真靈在超脫光華的映照下一點一點改變,繼續發問道:
“可娘娘已具殘缺的超脫特征,肉身無雙,目光所至,近乎全知,
若妖祖為您氣之所化的話,她也具備殘缺的超脫特征,可以非道果之軀,抗衡凌駕大天地之上的道果,這沒成功嗎?”
偉岸身影平冷的垂下眸子:
“所以我只是踏錯了一步,我成功了,也失敗了。”
“何解?”陸煊繼續問道。
偉岸身影盤坐在超脫光海上,身繞一切道、一切理、一切法、一切妙,
祂沒有笑容,沒有表情,沒有情感,
只是純粹而平靜,緩緩開口:
“我成功了,然后走錯一步,舍棄一切。”
偉岸身影平冷敘述:
“人族第一皇伏羲,得我之功,具部分超脫特征;
后土,得我之德,具部分超脫特征;
昊天,得我之因果,具部分超脫特征;
神女,得我之精,肉身處于半超脫之態;
妖祖,得我之氣,修為處于半超脫之態;
孫悟空,得我天意道韻,亦藏有超脫特征,但未顯;
你,亦得我之所贈,自那神女身上遺至伱軀,化為另半個先天不定之數。”
敘述間,偉岸身影站起身,懇求道:
“遺落的超脫特征被分裂了,并不歸于一,導致我處于超脫與未超脫之間,
我需要你的幫助,將這些超脫特征歸于一,如此,我可脫離困境,我亦會贈你一場造化,一場機緣,作為回報。”
頓了頓,祂繼續道:
“我知你在遂古之初成就道祖之基,這使你有了超脫的資格,若得我助,或可成為下一個超脫,真正跳出一切,超出一切。”
陸煊冷靜發問:
“我該如何做。”
“極簡單。”
偉岸身影如是道:
“取伏羲之功,后土之德,神女之精,妖祖之氣,昊天之因果,孫悟空之本源,太一身上那半個先天不定之數,
此盡歸于你身,你再于遂古之初,證得道祖,即可超脫矣。”
陸煊再次發問:
“敢問媧皇,若如此做,他們會如何?”
“伏羲失功,后土失德,孫悟空本就未觸碰到其體內的天意道韻,沒有影響,
昊天失了我之因果,但他早已非是天帝,不存在什么損失,太一也只是失去不定之數,他已為道果,也沒有影響。”
“那娘娘和妖祖呢?”
“神女肉身歸于你,妖祖修為歸于你。”
陸煊瞇眼:
“娘娘是自肉身而生,這是娘娘的存在的憑依,我若取走,娘娘會如何?”
偉岸身影愣了一愣,道:
“你超脫了,想如何,便如何,令魂飛魄散、真靈絕滅者復生,也僅僅一念之間.”
沉思片刻,祂又道:
“你若不愿如此,也有辦法,你助神女取回功、德、氣、天意道韻、先天不定之數,那時你當已道果,于你無損,神女可得其全,卡在超脫與未超脫之間的我,亦可脫離困境。”
陸煊不語。
他心思百轉千回,思索前后,旋即抬頭直視偉岸身影,問道:
“少了一個,精氣神,少了神。”
偉岸身影淡淡道:
“我說了,這具身軀,這片光海,便是那一縷神,你若選擇讓神女化為全,到時候你交給神女便可。”
“另,后土之德,在于皇地祇之位,已歸屬于你,你到時一并交給神女便是,而現下,你卻可摸索一番,探明藏在皇地祇之位中的超脫特征。”
頓了頓,祂俯瞰陸煊,再度道:
“如何?孩子,應還是不應?妖祖必定會想要斬去神女,使精與氣合,身與修為合你當只能應下。”
“您說的對。”
陸煊垂著頭,壓住心頭的疑惑,輕聲道:
“難怪妖祖可以傷到娘娘,難怪她對娘娘窮追猛打.我應下了。”
“善。”
偉岸身影依舊沒有任何波瀾,只是頷首,旋即道:
“我先贈你一場小造化,作為預付的部分酬勞,待你或者神女化為全的時候,我會將大造化、大機緣給予你。”
說罷,祂崩散成了大片大片的超脫光斑,融于這一片超脫光海,
而光海隨之震搖,將陸煊真靈卷入海底,一點一點的浸潤著他。
持續不斷。
“時間不多了。”
沉溺間,祂的余音在陸煊耳畔響起。
“于大世歲月走至徹底終結前,完成此事,否則會有大變,會有大災”
“我觀你雖化先天神魔,但未誕出自身之道,這般,等到你將新的一部分歸于己身時,我將贈你第二場小機緣,送你一條道,化為你的象征。”
陸煊沉溺于超脫光海,在似粘稠似虛無的包裹、擠壓、滲透之下,吃力的點了點頭,旋即閉上了眼睛。
他心頭一片幽冷,未有半點顯露。
陸煊暫時擯棄雜念,進入太上忘情的狀態,任由超脫光海緩慢的浸潤、洗滌自身真靈。
歲月之上,大混沌之中。
模糊的身影緩緩睜開雙眼,來回踱步。
半晌,他沉入心神,對著某位偉岸存在低語:
“如您所言,我會將一切歸于己身,助您走出困境我就說,陸煊為何與我并類,原來某種意義上,是我之另一半么?”
頓了頓,太一繼續道:
“您放心,妖祖已在我掌控之中,陸煊也落于我的謀算之內,一切歸于一的那天,不會太遙遠了。”
另一處,幽暗之所。
妖祖亦在心神中低語:
“我是你,你亦是我.你們都將回到我身上,另一個我將會脫離困境,而我將成為下一個我,走向超脫。”
頓了頓,她淺淺一笑:
“太一已在我掌控之中,神女心性稚幼,亦在我謀算之內,歸于一的那天,不會太遠了。”
某處于現世夾縫的虛無大海,崆峒仙境中。
石碑下的死寂世界里,
絕美女子閉著眼睛,在心頭對著一個偉岸存在道:
“滾!”
“你甚至不敢親自現于我這一雙眼眸之前,是會被我洞悉一切么?”
“滾滾滾!”
她猛然睜開雙眼,舉起柔軟的手掌,在昊天、奔波兒灞和小嚴呆滯的目光中,對著自己腦門連拍三下。
‘梆梆梆!’
確定腦子里頭的家伙被拍散后,絕美女子晃了晃暈乎乎的腦瓜子,
她頭暈目眩,搖搖晃晃,對著小嚴燦爛一笑:
“乖女兒,你剛才說什么來著?”
嚴江雪眨巴眨巴眼睛,旋即將迷惑拋至腦后,憤慨道:
“娘親!小念那丫頭跑出去了!”
絕美女子迷糊點頭,那三下拍的有些狠,腦瓜子依舊嗡嗡做響,
她道:
“跑了就跑了唄,不是什么大事,她啊為不朽、不滅、不絕、不毀的象征,道果跌落,她都不帶有事兒的!”
“我自是知曉。”
小嚴更憤慨了一些:
“我倒不擔心那死丫頭,但她將所有先天板栗都卷走了,所有,所有!!”
絕美女子哭笑不得,安撫道:
“多大點事!”
說著,她側目,看向側躺在一旁,重新自盡死去沒多久的帝尸,喊道:
“老昊天,來活了!”
帝尸一臉蛋疼的睜開眼,有氣無力:
“這玩意少之又少,上次已然收割干凈了,吾去哪里尋?再說了,吾還得思索怎的將那老禿驢救出來。”
絕美女子撫了撫胸腔上插著的兩根漆黑長矛,翻了個好看的白眼:
“你倆這是關出感情來了?放心我吧,燃燈不會有礙的,我將妖祖化身鎮壓的死死的,出不了那處大宮!”
帝尸緩緩點頭,旋即又好奇問道:
“神女,你方才拍敲自己做什?這力道可不淺啊”
絕美女子渾不在意,大大咧咧道:
“一點小事,一個家伙鉆我腦子里來了,自稱是媧皇,找我說些神神道道聽不明白的事情”
說著,她得意洋洋的插腰,昂著腦袋:
“那家伙冒充我就算了,還找到我這個正主頭上來了,她是媧皇,那我是什么?戚!”
帝尸眼皮狂跳,悚然一驚。
媧.媧皇!!
神女雙眸洞悉萬物,但卻看不見甚至聽不見關于自己的一切,
故此并不知帝尸心頭所想,大咧咧的安慰道:
“放心,我那三掌,力透天靈蓋,直達心靈深處,已將那冒牌貨拍碎了.就是,就是有點暈乎。”
帝尸訥訥點頭,震顫不休,汗毛豎直,旋即駭然起身:
“我且去尋些先天板栗!”
他鉆入歲月長河,神色這才顯出驚悚來!
“那找上我的家伙果真有大問題!”
“但祂居然真能逃掉神女的眼眸洞察?不,不對,不完全能,只是遮掩蹤跡罷了,
估計僅僅能將與我交談之事給遮蔽,應當不敢出現在神女眼前.”
遁入歲月過去的帝尸神色沉凝到無以復加,旋即忽而一笑:
“那自稱媧皇者,估計自己也沒想到,神女會如此做,更直接言說出來吧?心性稚幼,也有心性稚幼的好處啊.”
泰山山腳。
陸念蹦蹦跳跳:
“哎哎哎,小雨姐,你也喜歡吃板栗呀?這也是我的最愛哎!”
鐘小雨懷抱著昏睡的奶娃,來了興致,大方道:
“喏,分給你一半.不對,你可得少吃點,免得蛀牙了!”
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小陸念戚了一聲:
“我可不會蛀牙,我是先天不壞、先天不敗的象征,奶奶說我和那什么玄黃塔一樣,還更厲害呢!”
“這都什么跟什么?”鐘小雨聽的迷糊,順手塞了一袋糖炒板栗給小陸念,叮囑道:
“少吃一點,免得蛀牙咯!”
一旁,鐘紅山、鐘慕華都無奈撫額,彼此對視了一眼,看出了各自眼中的驚疑。
這叫做陸念的小家伙,才三歲多,結果一個人跑來泰山圣地找弟弟.
這聽著就離譜。
小陸念歡快的接過糖炒板栗,軟軟道:
“謝謝小雨姐!我告訴你,我也有好多好多板栗,從我老媽那里卷來的,但現在不能拿出來,很顯眼,我回頭也送你一些!”
鐘小雨一樂:
“板栗能有什么顯眼,你這娃娃”
頓了頓,她好奇問道:
“說起來,你爸爸媽媽呢?”
鐘小雨的語氣有些憤慨了起來,認為小陸念和懷中奶娃的父母很不靠譜,很過分,
將后者丟棄在了小巷中,將前者似也趕出了家門,一個人在外流浪,衣服都破破爛爛!
想著,鐘小雨看著陸念身上灰撲撲的衣裳,心疼道:
“晚點姐姐帶你去買一身新衣服”
陸念茫然,睜著兩只圓溜溜的眼睛:
“沒呀,我是和壞人打了一架,衣服才變成這樣的”
“打了一架??”鐘小雨和一旁的鐘父鐘母都一愣,正欲發問的時候,去已走到了泰山圣地的入口處。
“都登記一下。”
負責接待的諸葛家后輩頭也不抬:
“登基完成后,往前走五百米,就是測試天賦、根骨的地方。”
見狀,鐘小雨按住心頭的疑惑,規規矩矩的將自己的名字寫了上去,想了想,又將陸念的名字也寫了上去。
旋即,她側目問道:
“小念念,你弟弟叫什么名字呀?”
嘴里塞滿糖炒板栗的陸念兩只小手一攤:
“不知道喔,陸二?陸三?陸四五?”
鐘小雨眼皮跳動,忽然想起十多年的那個大哥哥,后來的那位上古圣人。
想了想,她抿嘴一笑:
“這個名字吉利!”
說著,鐘小雨將‘陸煊’二字寫了上去。
陸念、陸煊落于登記冊上之時。
半山腰。
垂朽的諸葛尚驚恐睜眼:
“我諸葛一脈的氣運怎的在暴漲?”
一旁,大長老好奇問道:
“暴漲?這不是好事么?”
“好個屁!!”
老人罕見的暴了粗口,驚悚開口:
“若說本來我諸葛一脈之氣運,為一條大河,那現在.”
大長老心頭咯噔了一下,小心問道:
“現在是大海?”
“不。”諸葛尚凝重起身:“是一條星河!容納億萬萬星辰的星河,且還在暴漲,只是一個開端!!”
他來回踱步,不斷念叨:
“氣運增長是好事,但這般增長不對勁,不對勁.”
諸葛尚腳步猛然一頓,雙眸再度淌血:
“看不清晰.和今日開山門有關,走!隨我去看看!”
山腳,登記了姓名后,鐘小雨左手抱著昏睡的小小陸煊,右手牽著陸念,和老爹老媽招呼了一聲后,
她便帶著兩個小娃娃去測驗天賦,鐘父鐘母則都在山門處忐忑等候。
“居然是一塊石頭測天賦根骨”
鐘小雨疑惑的嘀咕了兩句,一邊等候念到自己名字,一邊好奇發問:
“小念念,是哪個小混蛋欺負你,給你衣服都扯成這樣?還有,你爸爸媽媽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陸念小手再一攤,奶聲奶氣:
“沒有呀,我可沒被欺負,我去了一趟妖國,想要救燃燈爺爺出來,雖然失敗了,但我可沒挨揍!”
鐘小雨腦門上冒出三個問號,一旁幾個等候測試者都投來目光,瞧見是一個精致的瓷娃娃后,又都善意一笑。
陸念此時繼續嘀咕道:
“至于我老爸老媽”
她重重嘆了口氣,憂愁道:
“我那混賬爹讓我老媽懷上了后,就跑路了,一跑就是十多年,我老媽也真夠狠的,估計是一氣之下,又給我生了個弟弟”
鐘小雨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正在憤慨,旋即徹底無語了。
親爹跑了十多年.
你瞅瞅你才多大??
她無奈,正想說話,卻聽見懷中傳來一個稚嫩童音。
“你這丫頭.”
鐘小雨低頭,瞧見懷中奶娃不知何時已醒來,探出了一個腦袋,似乎愧疚,似感慨,又似乎恍惚、寵溺的看著陸念。
“是混賬了一些。”小小陸煊輕嘆道。
“呀!!”
陸念驚喜:
“幺弟,你醒啦?我還以為你得昏到”
陸煊老臉小臉一黑:
“我你爹!”
陸念怔住。
旋即,她憤慨的插著小腰,昂著腦袋,盯著鐘小雨懷中的奶娃,哼哼唧唧:
“你怎么罵人呀?”
陸煊眼中透著疲憊,小臉卻更黑了一些,有些牙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