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脈最中心,崆峒山巔,廣成道宮。
道宮看起來平平無奇,但卻有著極為厚重的歲月歷史之氣息,極致樸素間卻又仿若暗合天地至理,師法自然。
道宮規模不小,有不少的門人弟子,各自在勞作,或挑水,或劈柴,或打坐,或修行。
與此同時,道宮最深處,幽暗之景中。
“師兄。”清河道人輕輕做禮:“山脈邊緣,出現了陸煊的身影,他來了。”
“甚好,甚好。”廣成宮的宮主是一個中年人,微微睜眼,笑道:“也算是能完成天書所指示的事情了。”
“可是師兄.”
清河道人無奈的笑了笑:
“事情好像有些沒對,陸煊似乎和坂田重工起了沖突,在山脈邊緣的小鎮處,斬了四位天人。”
“嗯?”
宮主微微皺眉。
思索了半晌,他抬頭道:
“依照天書所述,陸煊當直拜我玉虛一脈古祖為師,輩份上算是我們的老祖宗,準備一下,行大禮,迎老祖宗入山門。”
“好。”
清河道人點頭,但旋即又輕聲發問:
“若坂田重工不放,該如何?畢竟是一個超級財團,地仙數量不少,亦有真仙存在,不遜色于一個古老道統。”
“廣成宮避世六千年,也差不多該出世了”
“我明白了,師兄。”清河道人再做一禮:“這就吩咐底下弟子備禮法,我要先去山脈邊緣見一見陸煊么?”
“暫時不必。”宮主緩緩抬頭,目光深邃:“我出不了崆峒山今日之吉時在于日暮,快些準備儀軌和禮法,便于日暮時分,去迎那位來山門。”
“日暮時分嗎?那有些趕,不過應當是來得及的。”
陸煊默默的離茍仙鎮稍微遠了一些,帶著欲哭無淚的木村臨道和許清秋重新盤坐。
‘嗡!’
手機恰時震動,打開一看,卻是小嚴發來的一些信息,信息內容則是關于梧桐市坂田重工分部的。
陸煊粗略瀏覽了一番,了然。
梧桐市是一座重點城市,但并非省府,坂田重工也就沒有派地仙級的董事常駐,城內大約一共有十七位坂田重工的天人,其中一個是七重天的高位天人。
至于那位暫時落腳于梧桐市的地仙董事,按照小嚴傳來的信息來看,并非是坂田嫡系,但實力不俗,生性謹慎。
生性謹慎.
陸煊思緒百轉千回,十七位天人,自己已斬落四位,還剩十三人,其中包括一位七重天的高位天人。
地仙董事生性謹慎,并非坂田嫡系
他沉思了片刻,在許清秋兩人驚懼的目光中,隨手一抓。
底下,一顆大樹崩裂,一些碎木被元氣托舉著沖上天空,沉浮在少年身旁。
他精妙的指御元氣,輔以斡旋造化,對碎木進行重構,因為并非憑空造化只是重構現有物質表面的緣故,并沒有什么消耗。
不多時,這些碎裂的木頭重聚,化作了一方古琴,而一些木屑則是被重構成琴絲,拂于其上。
在許清秋茫然不解的注視下,少年默默的將木琴置于雙膝之上,輕巧彈奏。
奏響的,是曾經短暫化身大品之時,身畔響起的‘太上之樂章’。
琴聲空明而悠悠,彈奏間,陸煊又默默的轉變的斡旋造化的運轉方式,依舊于胃部捏造出菩提果皮,
但不同的是,往日里消化一整份菩提果皮除了補全虧損外,還有半數之多可以用來滋潤身軀和魂魄,
而這一次,陸煊造化所得的果皮卻用元氣進行包裹,只吸取一半用來彌補損耗的精神和氣血,另一半則是保留了下來。
周而復始間,胃部存留的果皮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他正在做準備,雖非萬全之策,但成功的把握足有九成,可以一試。
念及此,陸煊忽而抬頭,順著那種窺視的感覺凝望向某處天穹,燦爛一笑。
畢竟別的不說,單論形、聲二竅,僅僅只需要小成,一者便可坐見四方,天上地下,六合內外,盡數徹視通達,
另一者亦可洞聽諸界,一切音聲,上至重天,下達九幽,人天禽獸,鬼怪仙神,喧飛擾動,盡皆聞悉。
形聲聞味觸,五方通神竅穴加身,即便無一小成,
也使得陸煊的神覺要遠遠勝過常人,單論神覺,足以和地仙媲美,甚至要超過大部分的地仙。
梧桐分部大廈。
老董事站在屏幕面前,透過衛星圖像靜靜的觀察,一邊看,一邊問道:
“總部那邊給了答復沒有?”
“給了,但是讓我們慢慢來,確定那個陸煊沒有逃走就行您也知道,高層力量如今都在和龍雀科技那邊拉扯,很麻煩”
“你沒有告訴總部,手諭和那顆蛋都在此子手上么?”
“說了,但總部說已經在盡力協調,但不確定龍雀科技那邊知不知道這邊發生的事情,不能直接明面上抽調力量,兩位大董事和董事長更是不能有任何動作,不過會讓幾位地仙悄悄趕來。”
坂田重工的董事會一共有兩席大董事,連同董事長一共三人,都是真仙行列。
“來幾位地仙么.”老董事沉思了片刻,認為倒也足夠了,主要是不用自己親自去探查
他又問道:
“大概多久能到?”
“這”一旁的天人擦了把汗水:“再快,恐怕也要日暮時分去了。”
老董事心頭一穩,日暮時分,也就是七八個小時,那倒是差不多。
等候的起。
思索間,他忽然一愣。
衛星圖像中,那個端于云端上的少年不知何時,手中多出一方古琴。
那少年一邊撫琴,一邊抬頭,隔著屏幕,隔著遠在太空的衛星,沖著自己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老董事頭皮一炸,被發現了?
他后退了數步,心頭掀起驚濤駭浪來。
雖然是低軌衛星,但隨著祖星膨脹百倍,距離地面少說也有數十萬公里之遙遠!
人眼即便是尋常地仙,隔著如此距離也很難看到,而若是神覺感知的話.
那就更離譜了!
老董事心頭一寒,再度翻閱這個叫做陸煊少年的資料,沒錯,兩三個月前,資料上的記錄還是疑似大宗師極限,
而之前趕赴過去的四位天人中,可是有登上第四重神梯的!
藏拙此子之前絕對藏拙了!
是龍雀科技的一個暗手?一枚暗子?
還是說.
心思百轉千回間,老董事下意識的問道:
“石田到哪里了?”
石田是分部的負責人,攀上第七重神梯的高位天人,也是坂田重工在梧桐市唯一的一位高位天人。
一旁,下屬恭敬回答道:
“以石田大人的速度,應該快要到了。”
老董事默默點頭,死死的盯著屏幕,盯著衛星圖像,盯著其中那個正在平靜撫琴,看起來十六七歲模樣的少年。
極為炙烈的大日劃破天際,石田步履很沉穩,神色間亦是帶著些許凝重。
一連四位天人被斬,由不得他不驚,第一位也就算了,后面三位可是一起去的,卻也都隕落,自云端墜下!
他捫心自問,即便是自己,想要做到這一點雖然不難,但也不至于說輕輕松松。
念及此,石田心頭也更警惕了些許,但并未放慢腳步,于長空中疾馳,自身精神意志盡數外顯,恐怖光輝將附近山林照的透亮,驚的許多山獸都匍匐。
約莫前行有數十里,已然臨近了崆峒山脈,石田猛地一頓。
他聽見了。
有淡淡的樂曲聲悠揚傳來,此曲浩大,似乎蘊含著深邃道韻,僅僅聆聽,心頭便生出驚怖之感,生出拜身俯首之意!
這是什么曲?
石田心驚,復又謹慎前行,看見了那一方同樣橫亙在云端上的大日。
是一個少年,正平靜端坐,悠然撫琴,琴聲奏響之間,四周伴隨著一些異象沉浮,可以看到許多飛禽都匍匐在底下,在恭聽!
就是他?
石田神色變得嚴肅了起來,遠遠的打量,那少年神色間不起波瀾,甚至都沒有抬頭看向自己,
就這么平靜撫琴而已,好似對外界一切都不聞不問,都不關心。
而他身側的灼灼真靈光輝映照之下,卻顯出幽幽暗暗的色彩,伴隨神秘,好似蘊有某種大恐怖一般。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石田額頭淌落汗珠,想要上前,卻又有些不敢上前。
直到耳麥中傳來老董事的催促聲,他臉上浮現出苦笑,低聲回應。
“大人,此子很不對勁我已至此,他卻依舊在撫琴,琴聲玄而又玄,好似藏著大道韻,僅僅聆聽,心頭便生出,便生出”
“太上二字來?”
他有些不確定的說到,臉色更加的凝重了起來,心頭緊繃。
耳麥那頭,老董事沉默了片刻,道:
“試探一二,但以小心為主,見勢不妙,立刻退走回來!”
石田重重點頭,又是猶豫了半晌,再往前連走三步,沉聲開口:
“坂田重工,梧桐市分部負責人,石田山上,前來拜會!”
被元氣托舉在一旁的木村臨道和許清秋都心臟暴跳,渾身上下止不住的冒出冷汗來,石.石田山上!!
他們在坂田重工上班,對于這位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自然是認識的,此刻都嚇的瑟瑟發抖,有些失聲。
兩人顫顫巍巍側目,下意識的看向那個神秘少年,卻見少年依舊在沉靜的撫琴,臉上并未起半點漣漪。
只是,那琴聲卻越發的鋒銳,越發的浩大,其中彌漫的‘太上之韻’也越來越厚重,震懾心神!
見久久無人應聲,石田有些沉不住起,聲音更加洪亮了三分:
“坂田重工,梧桐市分部負責人,石田山上,前來拜會!!”
隆隆聲中,少年雙手忽然加速,琴聲逐激昂,逐漸響徹于此方天地!1
雖然未得其真本,只是臨摹太上樂章之形,
但在陸煊傾注全部心神,以太上玉階共振之下,此等琴音,逐漸浩浩,大勢輝煌!
石田心神微顫,但并未失色,只是死死的盯著眼前撫琴的少年。
又去了半晌。
陸煊彈琴,彈琴,再彈琴。
‘嗡!嗡!嗡!!’
激昂之曲樂中,他豁然抬頭,雙眼恰似兩盞大日金燈,燦燦爛爛,周身之勢亦隨著樂曲聲在逐漸宏大,恰似天穹!!
石田下意識的也抬起頭,和少年對視,看著這一雙淡漠眼眸,其中似沒有任何情緒,卻又仿若無底之深淵,幽深、燦爛、宏偉等并存
在琴音激昂與目光的注視下,
他心神被攝而失守,下意識的后退了一步。
便是這一步。
陸煊眼中爆發殺意,抓住時機,以巍峨天穹般的姿態,一邊撫琴,一邊輕飄飄的開口。
“聒噪至此,恰似蚊蟲。”
“何故擾吾撫琴?”
“當罰,便罰之以一雷。”
淡漠聲中,萬里長空先是驟暗,旋即大亮!
煌煌之亮光將半個崆峒山脈都遮蔽!
陸煊精神快速流逝,氣血暴虧,但胃中累計的二三十縷果皮隨之消耗,維持精神與氣血之穩固!
隨之而來的,驟暗驟亮之天空中,一縷先天雷光浮現,這雷光旋即膨脹化作霸烈至極的先天大雷,轟然落下。
‘轟!!!’
雷聲響徹三千里,虛空崩塌,天穹顫栗,山中萬獸俱俯首。
石田臉上浮現又驚又懼之色,想要開口,想要抵御落雷,但心神已被攝,反應也慢了半拍。
他整個人淹沒在這一道先天之雷中,分離崩析。
等到天地重新寂靜,長空復又明朗,
那位攀神梯第七重天的高位天人已然徹底失去了蹤影,地面上也多出了一個縱橫上千米、深不見底的恐怖天坑。
絕對的死寂中,唯那琴聲,依舊悠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