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丹峰,被擄走的不僅僅是葉飛。
山頂上,那些上年份的高品質藥材,也被一并帶走了。
其余物品,倒沒有動,畢竟時間有限。
陸長安和師曼容相視,若有所思,有了大概的猜測。
賀元武這么做,無非是兩個可能:
“第一,賀元武需要葉飛醫治見不得光的病人。”
葉飛在巫祁山入駐幾十年,其醫術藥理在周邊一帶小有名氣。尤其是當年救活了滕興商會的大小姐,對名聲提振不小。
“第二,賀元武不想葉飛救某個人,提前規避這種可能性。”
聯想到賀元武臨走前的話,陸長安傾向于后者。
近期,賀元武跳出來,針對的便是黃龍山。
“據情報看,黃龍山的殘余一脈,在逃離黃龍仙城后,并沒有遭到大規模的追殺。”
“一方面是離火宮介入調停,維持秩序,那些大勢力不好明目張膽地追殺。”
“另一方面,黃龍山一脈放棄了核心利益,一些私仇在那晚一戰中有所了結。繼續追殺,無利可圖,反而可能面臨玉石俱焚的反噬。”
但是,仍有少數修士,不想放過黃龍山殘余一脈。
賀元武,就是一個典型代表。
從黃龍山背叛后,他比任何人更不想看到傅雪梅一脈東山再起。
“難道說,黃龍山一脈有受傷的高層,逃到周邊一帶?”
陸長安和師曼容,來到小龜峰洞府,秘密商議對策。
“黃龍山一脈往日與我們關系尚可。如今勢弱,就算找上門來,也是有求于人,我們如實告知,想來不會起什么沖突。”
陸長安二人,倒不是很擔心黃龍山。
“反倒是賀元武,風評很不好,對巫祁山具有潛在的威脅。”
陸長安沉吟道。
賀元武蠻不講理地“帶走”葉藥師,也可能因為某個理由對他們出手。
陸長安和師仙子能幸免,除了實力和護道能力強,有準三階陣法。
還有一個重要因素,二人的人脈關系更廣,勝過葉飛。
“這些年,賀元武似乎沒有加入什么勢力?”
陸長安確認道。
“沒有。”
師仙子搖頭道:“此人當年背叛黃龍山,只是與反黃龍山的勢力聯盟臨時合作。后來,傅雪梅結成真丹,該勢力聯盟自然瓦解了。”
“賀元武風評差,性情不討喜。正兒八經的大勢力,沒有人愿意收留他這個叛徒。中小勢力,又不敢伺候他。”
修仙界的勢力,招收人才,也是很看人品和風評的。
比如說,陸長安這種“老好人”的技術人才,大多勢力愿意招攬。
“叛離黃龍山,賀元武沒有過得更好。”
陸長安笑了笑,一個沒有勢力背景的假丹真人,他并不畏懼。
賀元武這些年,主要是與一些大商會,黑市勢力,有某些合作關系。
本質上,還是一介散修。
次日清晨。
一輛不起眼的靈駒馬車,破開巫祁山外圍的陣法迷霧。
一個身形佝僂的老仆,有氣無力地牽著馬韁,空洞的眼神望著三座主峰:
“冬少爺,已經到了巫祁山,我們去哪座主峰?”
“其他人我信不過,先去小龜峰。”
馬車里的男子,似乎早有考慮,不假思索地道。
陣法光芒流轉,馬車平穩地騰空而起,直奔小龜峰。
車廂內,隱隱傳來女子的痛哼聲,不過被禁制隔絕,外界無法探知。
“藍姑娘,勞煩通報陸符師,在下有急事相見。”
馬車內,露出一張陌生的男子面容,神情疲憊,約莫三四十歲的模樣。
侍女藍柔接過信物,去洞府內通報。
“傅兄請進。”
不多時,一位溫潤如玉的白衣男子,迎了過來,將陣法打開。
“陸道友。”
陌生中年面泛喜色,稍松一口氣。
他打了聲招呼,身后的仆人,駕著馬車進入小龜峰。
透過車簾的縫隙,陸長安隱隱看到一個窈窕身影,躺在車廂里,似乎陷入了昏迷。
“令姐的情況,陸某略知一二。為避免浪費時間,提前知會一聲:就在昨日,小丹峰的葉藥師,被賀元武擄走了。”
陸長安苦嘆道。
陌生中年是傅冬喬裝易容。馬車里受傷昏迷的女子,其身份自然不用說。
這是小龜峰首次迎來真丹修士的貴客,雖然是躺著進來的。
陸長安出來相見,讓侍女規避,且開啟了小龜峰的幻陣,遮掩外界的耳目。
“賀元武這個畜生!便是黃龍山從前的敵對勢力,也不像他這般死咬不放。”
傅冬怒罵道。
想到重傷昏迷的姐姐,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姐姐的傷不能再拖。陸道友,這附近可還有醫術精湛的修士?”
“只怕沒有了。”
陸長安知道,那種略有涉獵的半吊子,就不要妄想救治結丹修士了。
即便葉飛真在巫祁山,恐怕也沒多大把握。
“陸兄的木系養生功,善于療傷溫養,能否幫我姐姐看一下?”
傅冬忽然咬牙,似乎是死馬當活馬醫,提議道。
“我?傅兄是從哪里聽到的傳言?”
陸長安一怔,失笑道。
他確實會一點醫術,但不是專業人士。
“這……我聽滕興商會的沈姑娘提過一嘴。”
傅冬目光微閃,硬著頭皮道。
陸長安暗忖,自個當初給沈碧心療傷,確實不是秘密,但是沒有跟她提過溫養。
就算沈碧心知道,此女也不像多嘴之人。
很顯然,傅冬所知的消息,應該來自黃龍山的情報調查。
當然,黃龍山調查過陸長安也很正常。
除了傅雪梅曾經換了陸長安的筑基丹,后來雙方關系和睦后,黃龍山考慮過招攬陸長安。
“陸道友,我們受小人算計,周邊找不到合適的醫師。至少,陸道友比其它人值得信任。”
傅冬說罷,長鞠一躬。
“請陸符師出手,救我家小姐。”
那身形佝僂的老仆,將馬車開到水池邊,雙手合十,聲音沙啞的請求。
陸長安瞥了老仆人一眼,感應到其身上行將就木的氣息。
“僅剩幾日壽元,還苦苦支撐,真是忠仆啊!”
他暗自感慨道。
嘩啦!
在池邊打著飽嗝的玄水龜,看到靠近的佝僂老仆,本能的打了一個寒顫,潛到了水池里。
“先進去吧。”
陸長安腳底莫名泛起寒意,看了老仆一眼,終是點頭道。
老仆面色松緩,瞥了一眼在水池中偷偷注視自己的玄水龜,低聲贊許道:
“僅看此龜的龜息術造詣,其主人不是尋常修士。我們這一步,或許走對了!”
“真的?”傅冬眼睛一亮,面泛期待。
二人之間的私下交談,陸長安聽不到。
陸長安將傅冬迎到洞府,
老仆駕著馬車,開了進去。
或許是傅雪梅傷勢太重,傅冬沒有將她搬下來。
洞府大門關閉的一瞬。
陸長安面色鄭重,思緒飛掠。
他是萬萬沒想到,這位名震一方的傳奇人物,臨死前竟然來到小龜峰,還有求于自己。
若非他能感應壽元,還看不出其中的虛實。
壽元只剩幾天,這么糟糕的身體狀態,換作筑基修士,早就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陷入彌留之際。
“十幾年前的黃龍山大戰,黃龍真人實力便跌落到真丹初期,如今狀態更弱……”
“項景龍或是不清楚傅雪梅的狀態,又或者有這方面的猜測,所以只敢在暗處使絆子。”
至于黃龍真人通過假死之法,蒙騙了各方修士,陸長安并不是很驚訝。
這一點,前世的他也能做到。
畢竟,喪禮上各大宗門沒有派真正的高層過來。
在不可逆轉的大勢下,黃龍真人只能放棄黃龍山,暗中保全自己的衣缽傳人。
“事先說明,陸某醫術乏善可陳,對于救治真丹修士,沒有半點把握。”
陸長安出手前,強調道。
“無妨,只要你所修的木系功法,具備較好的療傷效果,配合老朽的指點,應該有不小的希望。”
老仆微笑道。
此刻,雙方心知肚明,都沒有刻意點名,否則要多費周章。
陸長安嘆了口氣,走進車廂里,看到面色蒼白,仿佛空谷幽蘭的真丹女修。
便是在昏迷中,沒有睜開雙眼,傅雪梅的容顏氣質,勝過世間絕大多數女修。
陸長安為傅雪梅把脈,后者皓腕處的白玉肌膚,冰涼的透出淡淡青紋。
長青法力小心翼翼的探查。
若是在巔峰狀態,真丹修士的丹力自動抵抗外力,可將尋常筑基瞬間震死。
不過,眼下的傅雪梅太虛弱了。弱到一位普通筑基修士,能輕易殺死她。
探查片刻,陸長安面色凝重,驚疑不定。
傅雪梅受到極其嚴重的內傷,集中在腹部,那里交織著幾種真人級的異種氣息,持續造成破壞。
傅雪梅本人細若游絲的丹力,配合幾種珍貴的三階秘藥,勉強壓住那里的傷勢,將“真丹”護持,不受進一步侵害。
那片區域,除了“真丹”所在,與女子的某個器官相連。
陸長安初步確定,傅雪梅失去了生育能力。
那里的破壞傷害不可逆轉。
危急情況下,必須有舍有棄。
結丹真人的真丹,與那處器官,只能二選一。
這恐怕是黃龍真人,以及傅雪梅本能的決定。
“前輩,為何不親自出手救人?至少比在下一個半吊子更穩妥。”
陸長安明知故問。
以他前世的視角,知道眼下的黃龍真人,配合秘藥,其實有能力救傅雪梅。
“我所修功法,威力強大,但不擅長療傷。”
老仆頓了頓,解釋道。
“更重要的是,敵人暗中窺視。老朽心愿未了,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
“原來如此。”
陸長安頷首道。
黃龍真人只有一次出手。
用完就會死!
如果用來救人,只能讓傅雪梅脫離危機。
傅雪梅剛蘇醒,實力十不存一,至少要一年半載,才能恢復到巔峰。
若是貿然出手救人,可能最終一個都活不了。
傅雪梅的傷勢雖重,但并非絕癥。
如果能讓一位醫師救好,黃龍真人保留一次出手機會,更加保險。
“時間不多,陸小友還請出手。事成后,老朽有謝禮相贈。”
老仆雙手合十,微微躬身。
望著眼前佝僂的身形。
陸長安遙想當年,在青冥秘境前,不敢直視黃龍真人,只能用眼角余光看,生恐被對方關注到。
今時今日,這位行將就木的傳奇結丹修士,如此誠懇地請求自己。
“事已至此,在下別無選擇。”
陸長安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平定心緒。
他的手稍顯顫抖,運轉長青法力,隔著月白裙衫,貼在傅雪梅的腹部。
這種重傷,筑基期的藥師都要全力以赴,謹小慎微,容不得半點失誤,做不到游刃有余的隔空治療。
“嗯啊!”
剛一接觸,傅雪梅眉心浮現痛意,仿佛撕心裂肺般,臉部越發蒼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