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位真人的執意要求下,陸長安只好默許了傅雪梅“陸大哥”的稱呼。
對于真丹女修而言,這是紆尊降貴,與他平輩相交,若是拒絕就顯得不知好歹。
黃龍真人作為將死之人,許是看出陸長安的不凡。在促成結道侶失敗后,希望二人之間能留下少許的羈絆。
半個時辰后,恢復少許法力的傅雪梅,可以勉強起身。
“傅姑娘的傷,已經脫離危險。接下來,三位有什么打算?”
陸長安看了一眼洞府外,正在西下的落日。
黃龍真人和傅雪梅立時領悟到陸長安的言外之意。
“這回給陸小友添麻煩了,在入夜前我們會離開巫祁山。”
黃龍真人拱手,慚愧道。
陸長安暗松了一口氣。黃龍山的兩位真人,還算要點顏面,沒有死賴在山上。
兩位真人自然明白,在巫祁山逗留,會給陸長安帶來風險。
巫祁山作為一處中立的小型交易點,若只是尋常的交易,售賣物品,給客人治病,這些無可厚非。
畢竟,黃龍山并非通緝者,只是失了勢。
然而,巫祁山如果收留黃龍山的受傷者,那就有庇護的意味了,容易與黃龍山的敵對勢力產生對立。
離入夜還有一個時辰,陸長安給三人安排房間,稍作休整。
尤其是傅雪梅,非常虛弱,要抓緊時間恢復。
“不瞞陸小友,我們可能被敵人盯上,外出風險并不小。臨別前,能否幫雪梅最后療傷一次,加快傷勢恢復。”
黃龍真人坦然說明情況,提出一個請求。
“好。”
陸長安和傅雪梅是醫患關系,這點要求合乎情理。只要不留下過夜,其它都好說。
給傅雪梅安排的客房,正是當年慕冰蕓住過的房間,裝飾家具符合女修的審美
黃龍真人看了傅冬一眼,二人很默契地離開。
房間內,只留下陸長安和傅雪梅。
傅雪梅盤腿坐在蒲團上,一頭淡紫長發,嬌顏如雪,宛若一位遺世獨立的月仙。
“陸大哥若是覺得為難,不妨靜坐一個時辰,隨意聊聊。”
傅雪梅面容幽靜的道。
她隱隱察覺到,師尊這般安排,不單單是加快傷勢恢復,還有耐人尋味的用意。
“不必,若能為傅姑娘多爭取一線生機,陸某付出一個時辰時間,不足掛齒。”
陸長安來到傅雪梅面前。
后者淺笑頷首,并沒有孤男孤女近身相處的局促感。
或是覺得面對面療傷,手掌貼在腹部的姿態有所冒犯。
陸長安想了下,又來到傅雪梅的身后,盤膝而坐,手掌貼在她的后背,長青法力由此滲透到腹部。
見到如此舉動,背對的傅雪梅,眼中泛起一絲欣賞。
即便陸長安刻意避諱,手掌隔著月白裙衫,感受到結丹女真人平滑細膩的肌膚。
一個時辰,飛逝而過。
在此期間,二人很少交流。
傅雪梅搬運丹力,很默契的配合陸長安療傷,使得進展更加順利。
“好了,往后幾個月,傅姑娘盡量避免動用法力。”
“辛苦陸大哥了。”
二人一同起身,由于雙方都有出力,額頭上滲出少許汗跡,可以清晰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氣息。
或許是療傷進度不錯,傅雪梅蒼白的臉靨,泛起少許的紅潤感。
看到并肩走出的二人,黃龍真人微笑點頭,再次道謝。
此時,天色漸黑。
黃龍山的三位訪客,不再逗留,提出告辭。
“此番療傷的個中細節,希望三位不要向外界泄漏。”
臨別前,陸長安也提出了一個要求。
“老朽活不了幾天,絕不會再給陸道友添麻煩。若是時機合適,或許還能給巫祁山鏟除一個隱患。”
黃龍真人輕聲咳嗽,身形再次變幻為此前的佝僂老人。
“陸大哥放心,我姐弟二人會守口如瓶。”
傅雪梅姐弟二人,鄭重一禮。
落日的最后一絲余暉中。
陸長安目送黃龍山三人的馬車離開小龜峰。
吱吱!
地巖鼠從山洞里鉆出來,直勾勾盯著遠去的那輛馬車。
看到它嘴角殘留的口水。
陸長安不禁好笑,摸著毛發旺盛的鼠腦袋道:
“不要做春秋大美夢了,三階中期的地龍獸,豈是你能覬覦的?”
原來,黃龍真人此前取出地龍獸的“石化標本”,被地巖鼠感應到。
地龍獸是純正的土系靈獸,甚至含有稀薄的龍類血脈,比很多地階血脈的妖獸實力還要略強。
不管是地龍獸的內丹,還是一身血肉,對地巖鼠來說,都是大補之物,能提升晉升三階大妖的機率。
然而,這樣的珍貴靈獸,便是陸長安前世都沒能擁有。
陸長安前世修至結丹巔峰,還是屬于結丹后期,底蘊稍遜大宗門的同境界。
全盛時期的黃龍真人,與三階中期的地龍獸聯手,已經能匹敵一般的結丹后期大修。
黃龍真人與地龍獸朝夕相處數百年,感情深厚,是出了名的護寵狂魔。
地龍獸并未徹底死去,還殘留一絲生機和靈智。
若有元嬰真君出手,配合四階靈藥,倒也有幾分救活的希望。
故而,陸長安沒有提出不符合實際的交易。
再者,他個人修行平緩,地巖鼠若是進階太快,不見得是好事。
黃龍山三人離開后。
陸長安慎重起見,帶著地巖鼠,在洞府內仔細檢查了一遍。
剛才的來客,有兩位結丹真人,其中一位還是成名幾百年的傳奇人物。
陸長安不得不防,萬一對方留下某些隱蔽手段。
地巖鼠在三位客人待過的地方,認真的嗅了嗅,不放過任何角落。
再三確認,沒有什么疏漏。
吱吱!
地巖鼠從傅雪梅之前待過的客房里出來,嘴里叼著一封書信。
“這是……”
陸長安發現這封書信顯得陳舊,存放不少年月。
上面清雋的字體,也是十分熟悉,并不是傅雪梅所留。
但傅雪梅剛才休整療傷的客房,是慕冰蕓曾經當侍女住過的。
“陸叔,當您看到這封書信時,不知是何年何月,也許永遠看不到……”
這封信,是慕冰蕓當年在巫祁山外被“黑夜漁夫”襲擊后,在這里過夜后悄悄留下的。
信中的文字,有種少女吐露心聲般的羞澀與忐忑。
“……是師父臨終前的交代,給了冰蕓傾訴內心的勇氣。若是陸叔不喜,權當未曾見過此信。”
陸長安看完信,臉色不見喜怒,沉默了片刻。
他未曾料想,當年的慕家大小姐,臨終前對弟子有這樣的遺囑。
倘若陸長安和慕冰蕓互有好感,不必顧及輩份關系。作為逝去的故人,在天之靈的她不會怪罪,還將默默地祝福。
陸長安暗嘆:慕秀蕓將自己一生奉獻給家族,又將所有的遺憾,寄托在弟子身上。
夜色朦朧。
陸長安尚未從過往追憶中恢復過來。
小龜峰,再次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周姑娘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見教?”
洞府內,陸長安望著對面顏如美玉,清純嬌俏的黃裙少女。
算起來,他與御獸周家的周青璇,好些年沒有見面。
周家培養出了新一代的符師,跟陸長安的合作也沒有最初那么頻繁。
“陸道友,黃龍山的傅雪梅姐弟,可是來過小龜峰?”
周青璇語氣緊促,開門見山的問道。
“來過。”
陸長安思緒轉動,尋思御獸周家與黃龍山并沒有恩怨,甚至有一定的合作。
那么,周青璇來此的目的?
“御獸周家,御獸……那定然是為了生死不明的地龍獸!”
電光石火間,陸長安明白了此女的來意。
“傅雪梅傷勢如何?陸道友可否救治過她?”
周青璇一雙俏眸,緊緊盯著陸長安。
此女身上散發的靈壓,伴隨的神識波動,超過一般的筑基后期。
“周道友此言何意?是來巫祁山興師問罪,還是來教陸某做事?”
陸長安平淡的語氣,透出一絲不悅。
他不知道周青璇哪來的勇氣,就算是筑基后期,也沒資格來巫祁山擺譜。
當然,陸長安并不知道,周青璇擁有準三階的獸寵,實力算是躋身假丹真人的行列。
“小女子唐突了。”
周青璇與他對視一眼,后者沒有分毫相讓,不由歉意一笑:
“我沒有責怪陸道友的意思,只是單純來打探黃龍山的消息。”
“陸道友若能如實告之,小女子愿送上一份適合二階后期土系妖獸使用的獸糧和丹藥。”
周青璇巧笑倩兮,將一個玉盒遞上。
陸長安接過玉盒,看了一眼,慢悠悠的道:“我與黃龍山做過一筆交易,無法告知核心信息,只能說大概的情況。”
“傅雪梅傷勢很重,主要靠秘藥維持。在下出于當年的恩惠,以及形勢所迫,只能出手治療,但醫術有限,如杯水車薪,僅僅讓其蘇醒。”
“你預估她有幾成實力,要多久恢復傷勢?”周青璇沉吟道。
“難說,在下對結丹真人的傷勢判定不準確。”
“黃龍真人是否現身?”
“黃龍真人?他不是死了嗎?”陸長安詫異道。
“除了傅氏姐弟,同行者是否有可疑之人?”
“有一個老仆,倒不像黃龍真人。”
陸長安對周青璇的作態不甚喜歡,加上職業操守,對交易客人的私密信息,有一定保護。
“多謝陸道友告知。今晚我來過的事,還望不要向外界透露。”
周青璇了解到一些情況,起身告辭。
“周姑娘放心,陸某會守口如瓶。”
陸長安收起玉盒,保證道。
“有點意思,御獸周家竟會參與追殺?又或許是周青璇的個人所為?”
目送黃裙少女乘飛禽離去,陸長安饒有興趣的樣子。
雙方都給了好處,他不想插手此事,誰也不幫。
到了下半夜。
閉目盤坐中的陸長安,徒然感應到一股強大駭人的法力波動。
隱隱間,有一股地動山搖的轟鳴,從數百里外席卷而來,巫祁山隨之刮起一陣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