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安以為是路過的真丹。
很快,那股真丹級的法力波動,從九罡重天落下,直奔雪梅山而來。
隨著目標的靠近,陸長安察覺到熟悉的故人氣息。
“是他?金云谷的反應倒是快。”
陸長安并不意外。
他在荊國結丹的消息,梁國這邊的中下層修士,要么有消息延遲,又或者不能確認真實性。
但宗門上層的情報渠道更快,早已確定陸長安結成真丹。
陸長安進入梁國大地后,并未刻意隱藏。乘龜而行的中途,在邊境還遇到兩隊宗門執法修士。
金云谷,是雪梅山李氏最近的修仙宗門。
“陸道友結成真丹,可喜可賀。”
“若非宗門事務耽誤,張某得知消息時,差一點跑去荊國拜訪陸道友。”
天際間云層破開,渾厚的男子聲傳來。
便見一位氣度沉穩,中等身材,面龐略顯黝黑的玄袍男子,腳踏金色遁光,降落到雪梅山李氏的半空。
“天楓真人!金云谷長老!”
李聰仁等家族核心修士,感受著更雄厚的真丹靈壓,通過面容服飾,認出來來者身份。
“張天楓,金云谷執法長老……陸爺爺與他果然頗有交情。”
李聰仁心頭震動,壓下激動之情,沒有貿然上前。
天楓真人,在梁國修仙界,那是絕對的大人物。
曾經以真丹初期修為,抗衡中期不敗。
“張道友,別來無恙。當年,得知你在戰場上被真丹修士追殺,失去蹤影,陸某還替你擔心了一陣子。”
陸長安一揮袖袍,含笑迎了上去。
“讓陸道友掛念了。張某死里逃生,因禍得福,得高人指點,這才有今日與陸真人并列的一天。”
張鐵山進入真丹有好些年了,身上的丹力氣息,明顯比陸長安強一截。
陸長安大略觀測,其人應該是結成了中游真丹。
當然,成丹的品質可以遮掩,也許有隱瞞,也許就是真實情況。
關于張鐵山的情況,陸長安與李聰仁閑談時聊過。
張鐵山下品靈根,先結假丹,再化丹轉真丹,旁人自然知道他有大機緣。
然而,晉升真丹后,張鐵山戰力同階出眾,整個梁國能威脅他的修士,屈指可數。
更重要的是,能化丹成功,往往有元嬰真君護持。
張鐵山也坦然,自己得高人指點。
曾經有真丹后期大修,暗中窺視張鐵山,感受到無形危機,結果嚇的狼狽逃遁。
而且,化丹之法在元嬰級宗派,尤其是金陽宗這種古老傳承的大派,算不上太稀奇。
在金陽宗,每百年都有幾個仙二代,能享受化丹重結的待遇。
畢竟,宗門里元嬰真君也有子嗣后代,師徒傳承,少不了人情世故。
化丹在普通修士眼中,難比登天。在真君眼中,舉手之勞,不過如此。
雪梅山主殿內。
陸長安和張鐵山兩位結丹真人落座交談。
李聰仁夫婦作陪,寒暄片刻,在張鐵山面前混了一個印象,隨后自覺的告退。
“陸某剛到梁國,張道友第一時間尋來,不知所為何事?”
陸長安訝然道。
“陸道友,這次張某是受大長老和宗主的委托,邀請你去金云谷作客。”
張鐵山含笑道,說明來意。
去金云谷作客?
陸長安聞弦音而知雅意,頓時明白張鐵山的來意。
金云谷,這是打算招攬他。
經歷多年的修仙戰爭,梁國原本的修仙宗派,高層戰力多少有些損失。
陸長安來歷清白,人品可靠,不單是真丹修士,還是一位三階符師。
這樣的人才,宗門自然也會動心。
“陸道友如今是真丹修士,往日修行,少不了三階靈脈。尋常世家的小型三階靈脈,可供應不了多位真丹,靈脈品質和范圍,也遠不如金云谷。”
張鐵山一語擊中要害。
真丹修士,需要三階靈脈維持修行。這種級別的靈脈道場,外面基本沒有出租的。
筑基丹,凝晶丹,三階靈脈……這些都是宗門世家壟斷的戰略資源。
“陸某貪生怕死,懶散慣了。加入宗門,恐怕水土不服。”
陸長安心里清楚,晉升真丹后,想穩定修行,就很難游離于大勢力之外。
一二階靈脈可以租到。
三階靈脈太難,即使有特殊情況租售,代價昂貴。
不經營勢力,鎮守三階靈脈,也是一個難題。
往上還有三階中品,上品靈脈。
“張某與大長老知會過。如果陸道友成為金云谷的客卿長老,尋常只用畫符,最多協助鎮守宗門。即便魔道六宗入侵,也不需要伱去前線戰斗。”
張鐵山早有應對,笑道。
陸長安暗道,不用戰斗拼殺,那還能考慮一下。
“陸某初入結丹,回梁國不久。此事,需要考慮幾年。”
陸長安暫時不用急。
他化丹重結前,反而不能修煉。
“希望陸道友去一趟山門,與大長老談談,感受一下金云谷的誠意。此事不管成不成,張某可贈予一份化丹心得。”
張鐵山承諾道。
“化丹心得?”
陸長安心頭一動,不由問道:
“敢問張道友,在何處結的真丹?”
張鐵山稍作遲疑,道:“張某的結丹地點,在望月仙城。此乃個人隱密,希望陸道友能保密。”
“感謝張道友解惑,陸某絕不與他人透露。”
其實,張鐵山的化丹重結地點,在陸長安的預料之中。
望月仙城,也是陸長安考慮過的最終沖擊結丹地點。
望月仙城,位于梁國與烽國之間,其舊址是魔教的四階靈脈,乃是一股超然的中立仙城。
望月仙城主要做高階修士的生意,信譽良好,背景神秘。
據說是大青中域那邊的勢力開設。
在望月仙城,沖擊結丹的情況很常見,哪怕結成上游真丹,也不算高調。
這里甚至允許結嬰渡劫!
結丹修士,包括假丹,是這里的主要顧客。元嬰真君的蹤影,也偶爾在那里出現。
不過,望月仙城周邊,屬于三不管的邊境區域。游離于附近的劫修,實力端是恐怖!
不是結丹真人去望月仙城,風險比較大。
筑基修士,往往是跟隨長輩過去漲漲見識。
陸長安跟張鐵山一直聊到傍晚。
除了敘舊,了解梁國局勢,陸長安與張鐵山達成了一些意向。
譬如,煉制木系法寶。
張鐵山不要靈石,陸長安以后用三階符箓來作為報酬。
張鐵山,出自鐵匠家庭,從小意志堅韌。
在踏入仙道后,一直有不錯的煉器天賦,在宗門里兼顧了煉器師的技藝。
尤其是與陸長安告別的這些年,他的煉器技藝突飛猛進,成為一位稀缺的三階煉器大師。
陸長安不禁懷疑,這種進步,是不是與自己曾交易的五行土有關。
他知道五行土可以提升法寶威力,修復高階法寶,但沒聽說可以促進煉器技藝的。
“張道友,天色不早。陸某原計劃在雪梅山留宿一晚,明天啟程去一趟金云谷。”
金云谷,是陸長安回梁國,準備去的第二站。
就算張鐵山不過來邀請,他明天也要去金云谷。
一是見見故友。
二是與張鐵山交易,煉制法寶,打探化丹的地點,交流心得。
張鐵山主動相邀,又許下化丹心得,正中陸長安下懷。
“無妨,張某明日和陸道友一同回金云谷。”
張鐵山頷首道。
他大概猜到陸長安在雪梅山留宿一晚的用意。
據金云谷獲知的情報,陸長安當年就是通過雪梅山李氏,偷渡到荊國,從而爭取到三十年的安定修煉。
順路坐一坐,與留宿一晚,性質完全不同。
陸長安通過這種簡單方式,投桃報李,向外界發出訊號。
當天晚上,雪梅山李氏如同招待國賓,給兩位結丹真人安排了環境最好的客房別院。
張鐵山,住進了一處幽靜的別院。
進入別院樓閣,張鐵山第一時間揮退了侍女仆人。
張鐵山與陸長安一樣,修行一百好幾十年,不曾結道侶,也沒留下任何子嗣。
陸長安在梁國,多少有點小緋聞。
而張鐵山,從來沒傳出,與任何女修有過親密的關系。
除了殺伐果斷,執法強硬,這也是當年他“黑鐵面”名號的原因之一。
“古木長青功……傳奇大修士燕東來……本器靈想起來了!”
一個稚嫩童子般的聲音,在張鐵山腦海響起。
隨著靈寶碎片的修復,器靈的記憶,逐漸恢復了一些。
“傳奇大修士燕東來?”
張鐵山面色疑惑,首次聽到這個陌生稱謂。
他只知道,三百年前的大青中域,誕生一位元嬰后期大修士,帶領玄門十宗,擊敗了巔峰的魔道六宗。
也是因為那位大修士,改變了大青格局,導致魔道六宗東擴。
“傳奇大修士,乃是最頂尖的元嬰后期,其名聲不限于某個修煉大地界,在天衍大陸各地留下傳聞。這種老怪物,往往掌握著強大的真靈寶,在化神天君受限的情況下,甚至能與前者掰手腕。”
“燕東來那個老不死,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本器靈的前前任主人,就被他坑過……”
提及燕東來,器靈語氣有幾分不爽,難掩忌憚之意。
“敢問,那位燕前輩,可曾還在世上?”
“嘿嘿,那個老不死就算沒死透,也倒了大霉。”
器靈幸災樂禍的道。
“古木長青功,可是一門曠世奇功?”
“一門上古養生功,威力平平,也就能延壽,療傷極佳。此功修煉要求奇高,至少得要木系的地靈根,修煉速度慢如烏龜,對頂尖天才來說,形同雞肋……”
“木系地靈根?等等前輩,我記得陸長安的木靈根,還不足中品。”
張鐵山忍不住打斷。
“額……本器靈對這門功法了解也不多,或許那陸長安有隱藏靈根的獨門手法,或者有其它的條件。”
“總之,修煉這門功法,最終都沒什么好果子吃。”
由于記憶不全,器靈也說不出具體所以然,支支吾吾,最終直接下定結論。
次日上午。
陸長安完成例行的寶符蘊養,以及《百鍛金剛》的修煉。
《百鍛金剛》是比較中庸,沒有特色的煉體功法。天賦好,資源給夠,投入精力多,就能相對順利的修行。
陸長安有煉體基礎,預估一年左右,就能將其修至原來層次,再沖擊三階煉體。
隨后,他與張鐵山會合,準備與李聰仁告辭。
主殿內,李聰仁正在接見重要客人。
那是一位發須花白的長髯老者,假丹修為,與李聰仁交談和氣。
“長安礦場,屬于雪梅山李氏最先發掘,開發的礦脈之地,這是周邊公認的事實。此前,我東門世家的幾個晚輩不懂事,開出的價格太低,讓李小友見笑了。”
長髯老者是東門世家的掌舵人,東門族長。
看著眼前和顏悅色,隱晦表達歉意的東門族長,李聰仁心情暢快,仿若烈陽驅逐了黑壓壓的烏云。
難以想象,這是自己多年來,都沒有資格面見的大人物。
東門世家有暗線,盯著雪梅山的一舉一動。
當得知兩位真丹大能在雪梅山留宿過夜,其中一人是金云谷執法長老,東門族長驚出一身冷汗。
經歷金陽宗北遷戰爭,東門世家損失很大,主要是真丹太上長老戰死。
戰爭結束后,東門世家休養生息,通過戰爭中的收獲和補償,培養出了一位假丹,兩位筑基。
然而,堆積的資源,沒能成就真丹。
慶幸遷移到梁國。
如果留在烽國,頂級的世家皆有真丹坐鎮,有些甚至不止一個。
如今青黃不接的東門世家,可不想因為一處礦脈,去得罪真丹級修士。
就算太上長老尚在,這么做也是得不償失。
更何況,東門世家的族地,在金云宗的管轄范圍。
“東門族長,晚輩要去送兩位真人離開,您老請稍等片刻。”
李聰仁看了一眼大殿外的妻子,起身歉意的道。
“無妨!兩位真丹當駕,老朽陪小友一同送一程。”
東門族長厚著臉皮,跟李聰仁一同出去。
不多時。
東門族長,李聰仁夫婦,看到了在院落里交談的陸長安和張鐵山。
“老朽東門世家族長,東門慶……”
東門族長語氣謙卑,笑容親和,上前與兩位真丹修士攀談。
陸長安和張鐵山語氣平淡,隨意應付了兩句,沒有多少談興。
“陸爺爺保重。”
李聰仁夫婦等家族核心,恭謹的目送陸長安二人,飛入云層上的九罡天。
李聰仁看到不遠處尷尬,苦澀的東門族長。
在這一刻,他深刻意識到,假丹與真丹的區別。
這比真丹和金丹的差距更大。
真丹主要是法力和未來潛力,遜色于同階的金丹,但至少彼此認同,都屬于結丹期。
而假丹,在很多高階修士眼中,不算真正的結丹修士。
有身份價值,稱一聲真人。如果不抬舉,甚至可以視為晚輩。
陸長安和張鐵山,明顯沒將東門族長放在眼里。
“此生若有機會結丹,一定要結成真丹。”
李聰仁體會到真丹大能的威懾力。
沒有什么裝逼打臉,也不用親自斗法,自落身份。
陸爺爺僅僅在雪梅山留宿一晚,就嚇的東門族長親自登門,主動退讓,化解恩怨。
當然,李聰仁不知道的是,無論他的陸爺爺,還是張天楓長老,都不是普通的真丹修士……
半日不到。
陸長安和張鐵山,飛到金云谷的上空。
烈陽的光輝,照耀在云霧繚繞的巍峨山岳中,那些富含金屬礦物的山石,將淡淡的金輝反射到云層上,勾勒出“山云一線金”的莊嚴仙家寶地。
陸長安記不清,自己是多少次來金云谷。
但其中的兩次,必然印象深刻。
第一次,是來金云谷考核,結果落榜。
彼時,同樣來自衡水府的四人,陸長安,趙思瑤、林奕、李二狗,只有趙思瑤一人,以更好的資質,進入了金云谷。
張鐵山,則來自其它地方,也是同一期,心境意志第一名。
一百幾十年后的今天,當年的四人組,有人作古,剩下幾人的命運,清晰可見,甚至已經定型。
印象深刻的第二次,當屬這一次!
“陸道友,這是我金云谷的宗主,玄霄真人。”
一股結丹中期的強橫氣息,宛若一道金色翔龍,從金云谷的宗主殿飛竄而出。
金色光影在二人面前凝實。
乃是一位頭戴高冠,身披金色羽衣,氣度超群的俊偉男子。
在張鐵山的介紹下。
形象氣質俱佳的二人,相互見禮,有種賞心悅目的仙道之氣。
“長青真人,久仰大名。”
“宗主親自相迎,折煞了陸某人。”
陸長安也是意外,沒想到金云谷的掌舵人,竟會親自迎接自己。
雖說,金云谷宗主,并非修為最高的人。
在金云谷,大長老實力最強。
宗主管理門派,打理俗物,地位雖然與執法長老相近,但畢竟是一宗的代表人物。
陸長安此刻的心情印象,自然深刻。
一百五十年前。
他被金云谷淘汰,淪為散修,無奈加入翡月湖慕家。
一百五十年后的今天。
重回金云谷,長老親自陪同,一宗之主迎出山門。
歲月無情,世間沉浮,榮辱興衰……
只要活得夠老,既是歷史的經歷者,亦是那個觀潮人。
三名結丹真人,談笑風生,落向腳下的金云谷山門。
便在這時。
又有一道輕盈如霞的結丹遁光,朝著三人迎面而來。
張鐵山和宗主相視一笑。
來者是一位真丹女修,一襲彩色長裙,身段裊娜。
看容貌,約莫十八九歲,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眸光靈秀,似若兩點星淚。
陸長安乍然看去,容貌與趙思瑤有幾分形似,但氣質大相徑庭。
趙思瑤氣質偏清冷、沉穩,儀態端正,落落大方。
此女神韻更偏靈秀,有一種純凈輕靈的明動俏皮。
“趙檀兒?”
陸長安反應過來,認出那個昔日故友的女弟子。
從法力氣息看,趙檀兒晉升真丹,也就最近一兩年的事。
上次聽聞此女的消息,還是她筑基期時,在青冥秘境中大有收獲。
彼時,地巖鼠正在沖擊三階,趙思瑤也結成假丹多年了。
“檀兒,見過陸叔。”
相比幾十年前,結丹后的趙檀兒穩重了些,優雅的欠身一禮,聲音清甜悅耳。
“你師尊可在門內?”
陸長安幾十年沒見到趙思瑤,重返梁國,第二站來金云谷,準備特意拜訪一下。
“師尊?她老人家今天剛閉關了。”
趙檀兒秀目輕轉,打量這位歲月無痕的陸叔,眼神中別有意味。
“閉關?”
陸長安不由一怔,這么巧的嗎?
他以真丹修士身份,重返金云谷,消息肯定提前傳到,趙思瑤剛好就閉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