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整天。
數學、國文,還有洋文,洞山隔三差五便點名李慕玄回答問題。
試圖通過這種辦法來‘借題發揮’。
但對一個大學生來講。
這顯然沒啥用。
而經過這一天的來回折騰,李慕玄這邊倒是收獲頗豐。
通過本心對自身的觀照,他能清楚看到腦海中的念頭,隨著經歷的不斷增多,越到后面內心就越發的平靜。
“難怪修行者大多都會選擇外出游歷,不會一直枯坐在山中靜修。”
李慕玄思索道:“修行,也可以說是修心,知道未必是真知道,空口白話誰都會說,只有親身經歷才能檢驗成果。”
就如西游記中那樣。
孫悟空到靈山,一個筋斗便可。
那為何唐僧還要長途跋涉,歷經艱難險阻,走上十萬八千里?
原因很簡單。
孫悟空是心猿,代表人心。
唐僧則代表人本身。
常言道。
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就在汝心頭,人人有座靈山塔,好向靈山塔下修。
禪宗所謂的見性成佛,便是見心中靈山,識自身本性,但心猿千變萬化,本性又容易被世俗熏染,而且你怎么確定你看到的就是自身本性,心中靈山呢?
說不準這只是你心中的妄念。
因此想到靈山,不能僅憑本心,必須要身體力行。
說的通俗易懂些。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你看完菜譜,卻不親自動手去做,怎么能說自己會炒菜了呢?
正想著。
叮~!
叮~!
下課鈴聲突然響起。
一陣歡呼雀躍的聲音瞬間回蕩在學堂,學生們滿臉喜悅的從座位上站起。
李慕玄同樣起身想走。
就在這時。
“李慕玄,你留一下。”
洞山開口喊道。
霎時,學堂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李慕玄身上,眼中滿是同情。
他們也不知道這新來的同學到底哪惹到老師了,不僅一整天都點名叫他回答問題,放學的時候居然還讓他留堂。
莫非等下還要叫家長?
想到這大恐怖。
小學生們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趕忙加快收拾書包的動作,生怕等下自己受到牽連。
很快,學堂內便空蕩蕩的。
只剩下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站在堂外,想知道老師留新來的同學干嘛。
“跟我到里屋來一趟。”洞山瞥了眼外面想看熱鬧的人,杵著拐杖便朝里屋走去,李慕玄則老老實實的跟在身后。
小學生們見狀,不禁搖了搖頭。
覺得這新來的同學慘了。
里屋有大不祥,之前凡是被喊進去的,就沒有一個不被叫家長的。
然而,事情顯然不是他們想的那樣。
洞山留下李慕玄,并不是為了教育他,而是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
“你坐這等等,我去找點東西。”到了里屋,洞山說完便開始翻箱倒柜起來,嘴里念叨道:“應該是放在這。”
看到這一幕。
李慕玄不禁有些好奇。
先生這是要干啥?
只是還沒等他開口詢問,就見洞山拿著一沓已經泛黃的試卷走出來。
“昨天只問你上沒上過學,不曉得你底子怎么樣,你現在把這些試卷做了,算是摸底考試,讓我看看你的底子如何。”
李慕玄滿頭黑線。
整了半天。
感情是為了留自己下來做試卷?
但話又說回來,這倒是一個展露自己大學生才能絕佳機會。
倒不是為了裝嗶,而是學堂教授的知識對他沒半點用,再繼續學下去沒什么意義,正好借這機會名正言順的不用聽課。
隨即,李慕玄二話不說。
接過對方手中的試卷便做了起來。
洞山就在一旁看著,眼神從最開始的平淡,逐漸轉變為震驚。
“這孩子居然能做出來?”
要知道,這可是中學試卷,上面的題目對小學生來說超綱了不知道多少,甚至就連很多中學生都不一定能做對。
但李慕玄不僅會做,而且幾乎全對!
同時看他的樣子。
做這些題目似乎沒費多大勁。
這種水平。
你告訴我只在私塾讀過幾年書?
哪個私塾有這么離譜?!
一時間。
洞山有些懷疑人生。
誰能告訴他,一個九歲小孩,為什么會懂幾何這種東西?
想到這。
洞山對教導李慕玄這些知識的老師,不由好奇起來。
然而,閩地文化圈,同時又在海外留過洋的學者,他差不多都認識,可也沒聽說誰曾在李慕玄的家鄉任過教。
這就有意思了。
小小年紀。
難道還能無師自通不成。
旋即,就在李慕玄做完試卷后,洞山直接開口詢問。
“教你這些知識的老師是誰?”
“九老師。”
李慕玄不假思索道。
九老師,九年義務遇到的所有老師,自己這話倒也不算是撒謊。
“九老師?”此時,聽到這個奇怪的稱呼,洞山有些懵,他還從沒聽過九這個姓氏,更沒聽過有誰將這個作為外號。
但看李慕玄的樣子。
也不像在撒謊。
于是,洞山追問道:“那伱知道這個九老師,他現在在哪,是哪里人么?”
“它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李慕玄嘆了口氣。
聞言,洞山臉上露出幾分尷尬,心里更是產生了一股莫名的負罪感。
隨后他便沒在追問,拿起桌上的試卷看了一眼,說道:“以你的底子,課堂上的知識,我已經沒什么好教你的了。”
“以后的課你想聽就聽,不想聽就算了。”
“學生謝過先生。”
聞言,李慕玄立即起身行禮。
他本來以為還要多費口舌,解釋這些知識都是怎么來的,沒想到對方居然這么通情達理,直接就讓他過關了。
而洞山這邊。
雖然對李慕玄口中的九老師,以及這一身知識的來由很好奇。
但他之所以不再追問。
倒不是因為剛才心中的負罪感。
而是因為,他教的是李慕玄,他只需要知道李慕玄是怎樣的人就夠了,畢竟每個人都有秘密,沒必要太過刨根問底。
更何況。
李慕玄要是打死都不說,他也不能真拿對方怎么樣。
索性識趣一點。
不再追問。
但見李慕玄這一副高興的模樣。
洞山用拐杖重重的杵了下地,面帶嚴肅道:“你別高興的太早。”
“以你的底子,雖然可以不用聽課,但修行上的事必須抓緊,多出來的時間不能荒廢,全部都要用在修行上面。”
“之前我說的百日筑基,要提前到八十...七十日!”
他這么說,倒不是故意逼迫或者想給李慕玄一個下馬威。
而是在基礎學科上,他沒辦法再教李慕玄什么,但又不想看到對方時間一多,就生出憊懶之心,所以才會開口施壓。
好教他把心思都放在修行上。
莫要空度光陰。
然而,聽完洞山的話,李慕玄臉上不由露出古怪之色。
“先生,這七十日未免也....”
“不必多言。”
洞山抬起手,語重心長道:“光陰似駿馬加鞭,浮世似落花流水。”
“之前是想到你還要騰出時間來學習,才會以百日為期,勸你莫要操之過急,現在時間空出來,當然要勤奮精進。”
“可是先生,我....”
“年輕人,勤奮須趁早,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洞山再次打斷。
見狀,李慕玄臉上不由露出幾分無奈。
隨即也顧不上許多,趁對方說話的間隙,連忙說出自己的情況。
“先生,您誤會了!”
“我想說的是,七十日會不會太多了?”
話音落下。
剛才還語重心長勸李慕玄要勤勉努力的洞山,整個人瞬間呆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