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頭頂上那血糊糊的大紅名高亮，就像是黑夜之中移動的紅色光柱，這時候還相信他們，自己就是純傻缺。
“你！”乜兒夕傳說指向一旁的火蜥蟲黨密探，說道，“我看你挺壯的，幫我壓著他！”
“大人，我？”密探猶豫，同時眼珠子亂轉。
因為不死人表現出的煞氣太強，他有點慌了。
乜兒夕傳說一腳踹在農夫小腹上，將對方踹翻以后，劍則一甩橫在了火蜥蟲黨密探的脖子旁：“我看你也有問題！跟我走一趟！”
然后轉頭看了一圈，指向了一個沒有紅名的普通商販和另外一個黑島密探：“伱們兩個過來，幫我壓著他們！”
被點名的兩人老老實實走過來。
乜兒夕傳說提著劍，親眼看著密探壓著密探走在前面，這場景十分有意思。
他帶著人大搖大擺離開，街道也在短暫的混亂以后重新恢復了之前的喧鬧，不過大家討論的重點毫無疑問都轉移到了“抓捕”以及“黃金王座”上。
“沒問題吧？”幾個偽裝成魚干小販的黑島密探湊在一起小聲商議著。
“應該沒問題，只是讓人幫忙押送。”
但也有密探不理解：“看情況，不過應該沒問題，他是怎么看出那個農夫有問題的？”
他們都認為表情慌亂的火蜥蟲黨密探絕對有問題，卻怎么也想不通農夫有什么問題，紅堡確實有窩棚區，而且從那里趕過來也差不多用一個月的時間。
唯一有點不對勁的地方在于農夫慌亂之中承認了從泥沼田摘的酸果，一句補充直接做實了他說謊。
“那不是普通的瑞文士兵，”一個黑島密探說道，“那應該是不死人。”
關于不死人的傳聞聽到的已越來越多，戰場上勇猛拼殺卻不會死亡，很容易讓人印象深刻。
“我也打聽到一些消息，林德·阿爾曼的領地針對不死人有另一套規則，利用不死人不會死亡的特點，讓他們為自己賣命。”
“不死人啊，那就合理了。”黑島密探紛紛點頭。
不死人的群體很難被定義，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不怕死亡，也正是因為不怕死亡，所以他們唯利是圖。
“應該是他領了一個什么‘任務’。”
結合已有的線索，再根據不死人的行為邏輯，密探們大概猜到了乜兒夕傳說一番操作的根本用意……不死人想要找替死鬼去冒領懸賞。
當然這一切猜想都成立的前提是己方過去幫忙的人能安全回來。
正在小聲議論的密探們完全沒注意到在自己頭頂的屋檐上方，一只烏鴉歪頭靜靜將這些信息收入耳中。
然后，烏鴉看著乜兒夕傳說離去的方向，展開翅膀追了上去。
“交任務！”
乜兒夕傳說走到任務交付地點。
負責接收的NPC是昔日的瑞文士兵隊友。
今天瑞文士兵也算大開眼界，忙的團團轉。
“乜兒夕傳說，這么快就抓到密探了？”瑞文士兵笑呵呵問道，兩人經常一起巡邏，關系很不錯。
有時候還會給乜兒夕傳說一種對方就是活人的感覺。
“運氣好而已。”
“這四個都是？”已經有士兵走過來。
“大人，大人我不是啊！”被叫來幫忙押送的商販連忙喊道。
“放心，我們有很專業的審訊流程，如果你沒問題，絕對不會傷害你。”瑞文士兵并不打算聽對方解釋。
雖然大家不知道上層大人物之間發生了什么，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位公爵大人的意思：亂世重典。
維持秩序最重要。
“他不是，他也不是！”乜兒夕傳說立即阻止，指著黑島密探和已經哭出來的商販，“他們兩個是幫我壓人過來的，有問題的是這兩個。”
“好的兄弟，聽你的。”瑞文士兵擺擺手，讓人將沼泥村農夫和火蜥蟲黨密探抓走。
“非常感謝你們幫忙，”乜兒夕傳說抬手拍了拍商販的肩膀，“別緊張哈哈。”
已經要哭出來的商販松了口氣，他心臟真的差點跳出來。
沼泥村農夫也在哭嚎，可惜無人搭理他。
當看見自己人跟著不死人回來時，黑島的密探們都下意識松了口氣，說明他們之前的猜測沒錯。
“你們在這里賣魚干看到的人也多，”乜兒夕傳說走到密探們身旁，小聲說道，“幫我留意誰有問題，我給你們報酬，放心，酬勞一定讓你們滿意！”
“當然，大人，我們會的。”密探們雖然不想做這份工作，只想慢慢搜集瑞文城的情報，不過有了剛才的那一番動作后，他們怎么都張不開拒絕的嘴。
如果能從不死人口中得到“黃金王座”的一點信息也好。
乜兒夕傳說四處亂轉，甚至經常不按常理出牌的找一個普通人逼問對方是不是有問題，他的行為影響了密探們的判斷。
他玩不出太多騷操作，但成功通過裝蠢，通過“誣陷”一批無辜者，成功獲取了密探們的信任。
直到又一次行動。
“這些人有問題，過來幫忙！”
二十多個密探因為被乜兒夕傳說“信任”著，所以自覺聚過來幫忙。
不同勢力的密探相互之間并非全都認識，不過眼神碰撞時他們的意思都很清楚，先陪這個不死人一起轉一轉，至少他們從不死人口中得到了很多有用的情報。
四十人的浩浩蕩蕩走來，引起了瑞文士兵們的重視。
對此，密探們十分淡定，他們有的已經跟著乜兒夕傳說來了很多次，大概都是類似的步驟。
“這么多？”瑞文士兵驚訝問道。
“兄弟，這可不是一個輕松的工作，”乜兒夕傳說指了指身后，“為了把他們帶過來廢了我很大的力氣，你知道嗎為了不打草驚蛇，我讓自己看起來就像一個蠢蛋。”
“哈哈哈，說不定不是看起來像。”
乜兒夕傳說抬手捶了士兵胸口一拳，也跟著哈哈笑起來：“好了，把那些沒綁著的全都抓起來，他們才是。”
“哦？”瑞文士兵眉頭一挑，回了一拳，“真有你的！”
“哈哈！”乜兒夕傳說笑的相當得意，為了一網打盡，他花了不少心思。
如果從一開始直接大規模抓捕密探，就很容易被驚動其他密探。
正常的密探發現一個地方巡邏突然變得嚴密，肯定要逃跑，瑞文城很大，人鉆進去想搜出來就沒那么容易了。
但如果從一開始就幫助密探們獲得好身份，這群人非但不會跑，甚至會從警惕變得習以為常，且慢慢變得主動。
就像現在。
密探們一臉茫然的看著前方哭哭啼啼的“密探”被釋放，但熱心前來幫忙的自己等人被綁上鎖鏈。
“大人，有誤會！”
“不不不，你是來自黑島的密探，你是火蜥蟲黨，你和黑石廳有關系……”乜兒夕傳說抬起手指頭一個個指點，“我早就認出了你們，別問我是怎么知道的，絕密情報，就算女王問我我也不會說！”
對瑞文城而言，被抓住的密探只能算是杯水車薪，可是能夠領取密探抓捕任務的也不止乜兒夕傳說。
美滋滋“刷”了一大筆錢的乜兒夕傳說轉頭就進了獵人商店，拿出自己的獵人結社徽章后，他開始了自己的快樂購物之旅。
也有越來越多的不死人發現了表面上“高難度”的抓密探任務。
一點也不難啊，只要是敵對勢力就紅名，簡直在送錢。
林德最初計劃，明天將會是在瑞文城休整的最后一天，等騎兵檢查完馬蹄鐵以后就會出發繼續行軍。
當然也是因為明天伊莎小姐就會給出第一次“取回理智”的實驗結果。
伊莎、溫·瑞文、水晶法師，他們都為林德帶來了大量的知識，但很可惜這些知識都無法被利用。
伊莎能夠讓人恢復理智，但有賭的成分很大，而且這些知識很難傳授給林德。
作為“天啟四騎士之一不死騎士途徑”的溫，當聽到林德想要她的魔藥配方時她根本沒有猶豫。
但是作為一個來自永霜地的“天使”，魔法之環破碎之前她就已經到了史詩，力量來自信仰和祈禱。
魔藥配方也沒有前置途徑，想要使用就必須自己走其他途徑然后“轉職”。
水晶法師的知識則大量包含與深淵的戰爭，對巫師有不少幫助，對騎士幫助幾乎為零。
“大人，不死人鬧出的動靜太大了。”
被林德暫時留在瑞文城負責基層工作的戈登還是沒忍住，主動找來。
“怎么了？”林德放下了手中的書，抬手揉著自己的眉心。
“他們在瑞文城不停抓人！”戈登焦急道，“已經抓了四十多人，我們不能縱容他們繼續。”
“抓什么人？”林德對底層NPC的態度是放權，他不可能一個人編出所有任務，只要把發放任務的方式教出去，就算不明白其中原因，NPC們也能照葫蘆畫瓢的發任務。
這段時間看來效果很不錯。
“瑞文城涌入了很多混亂的力量，有一些密探試圖打探信息，”戈登說道，“但是那些不死人抓抓密探的手段卻讓人不能理解。”
“他們怎么抓的？”
“站在街上轉頭看一眼，然后直接動手。”
“嗯。”林德輕輕點頭。
然后又問道：“有抓錯過嗎？”
“人數太多，還在審訊中。”
“那就是到現在為止都沒有抓錯人。”林德給出了評判。
他想了想，說道：“女王陛下正在向瑞文城趕來，等女王到了以后再說吧。”
“大人……”
林德解釋道：“女王身邊有一位，她能夠判斷人說的話是真還是假。”
戈登點頭，如果有這樣一位幫忙，確實能夠省去一些麻煩。
說完了自己問題以后應該離開的戈登卻站在原地，腳掌像是長了釘子一樣，一動不動。
“怎么，還有事？”正準備頭懸梁錐刺股的林德發現戈登仍杵在前方一動不動。
“大人，我還是感覺不死人實在太危險了，我們不應該過多接觸。”戈登自從有了之前險些被掌控心神的經歷之后，便對不死人畏如蛇蝎。
林德合上書，夕陽光一束束的透過窗戶照射進來，剛巧有影子被拉長。
他轉頭看向窗外，發現溫·瑞文就抱著膝蓋坐在窗外的屋頂上，眺望著瑞文城。
權利更迭，她只剩下城主之名，雖然林德從未說過要搶奪她作為城主的權利。
國王他都看不上，怎么看得上城主的身份。
“他們當然很危險，而且他們不忠誠。”
“是的！”戈登點頭。
他認可林德給出的評價，不死人不忠誠，這甚至是絕大多數和不死人有過接觸的人給出的評價。
“這樣很好不是嗎？這說明他們對那個讓你頭疼的東西時也一樣。”林德起身走向窗戶，雙眼看向此刻正看著夕陽景色的溫·瑞文。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溫·瑞文有點像是裝飾在墻角的滴水獸。
戈登猛然抬頭，他聽懂了林德的意思，盡管這很瘋狂。
“神”費力培育出的戰士，竟然連最基本的忠誠都無法保證，世界上大概沒有比這更滑稽的事。
林德話中透露的意思則是，他要挖墻腳。
不對，他已經在挖墻腳了，那些不死人現在正搶著為林德工作，樂此不疲。
“對他們始終保持警惕是對的。”林德說道。
手底下越來越多的人和不死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誼，林德很樂意看到這種情況，有不少人甚至會因為自己認識的NPC死亡而悲傷難過。
但也有人會選擇“刷好感”，單純利益的利用。
如果有人專門為攻略一個人寫下了很長的攻略，并且做好充足的準備，各項事情都投其所好，相信能抵抗住的人不多，就算不可能一秒愛上，也肯定會增添無限好感。
攻略米可小姐、布瑞坦妮小姐、莫雷娜小姐等等看板娘的攻略帖子，就出現了許多篇，如果不是他們沒辦法脫掉自己的白褲衩，林德甚至不敢肯定這群人會做些什么。
就算是這樣，不死人騷擾女性NPC，甚至男性NPC的情況也每天都在發生。
有人選擇信賴不死人，也需要有人始終警惕，戈登就是保持警惕的最佳人選。
戈登離開，溫·瑞文卻轉頭，說道：“拉尼雅女王來了。”
“是嗎？”林德翻出窗戶，一屁股坐在她身邊，“讓一讓！”
溫·瑞文默默往旁邊挪了挪。
視線越過城墻，看見了遠方一片金黃身影。
龍旗與獅子旗隨風飄揚。
能如此出行的人，全世界目前就只有拉尼雅。
“去永霜地的路好走嗎？”林德忽然問道。
“不好走。”
兩人不再說話，淋著日光靜靜看著馬車隊伍慢慢靠近瑞文城。
時光安靜，他們都很清楚像這樣舒適的日子，得來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