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藥行的人離開了這片空地,走向了下一處地點。
他們走了,證明這塊地方的蛇斑菊基本采光了。
老煙炮一嘬煙桿,吐出口煙,繼續跟著藥行的人走。
眾人跋涉了一個多鐘頭,才跟著藥行的人找到第二處好地方,這是一片不算特別茂密的樹林,地方更偏僻,花也更多一些。
可花多了,眾人的效率卻下降了。
苦霧山上的霧氣在侵蝕著每一個人,包括的藥行的人在內,所有人都變得虛弱和遲鈍。
小胖受到的影響最少,李伴峰受到的影響最深,他覺得手腳發麻,視線一陣陣模糊。
到了晚上,夜霧更加濃厚,眾人的處境越發艱難。
油桃姑娘有一塊懷表,看時間,已經過了九點,她也有些支撐不住了。
“要不咱們撤吧,這次來,也算夠本了。”油桃一共采了三十五株蛇斑菊,能賣兩千九百七十五元,還真算夠本。
李伴峰比油桃多采了兩株,和預期的差不多,而且李伴峰覺得再不下山,會有生命危險。
小胖不肯走,他采的花最少,只有十六株,按藥行放出來的價錢,能賣一千三百多塊。
刨去這一路的開銷,他還有得賺么?
還算有得賺,就是少了點。
小胖不太甘心。
這第二處地方的蛇斑菊明顯比第一處好找。
而小胖的身體狀況也明顯比其他人更好,按照他自己的估算,堅持到天亮都沒什么問題,此時正是奮起直追,多賺多得的良機。
他不肯走,小丫頭草葉也不肯走,她靠各種藥糖支撐,身體暫時也沒出現大礙。
老煙炮又抽了兩袋煙,用他的話說,只要有煙抽,就能撐得住。
他們都不走,油桃姑娘也不走了,她也有些不甘心。
看她腰下那兩瓣桃子都快搖不動了,李伴峰真想勸她兩句。
可他沒力氣說話,強烈的暈眩之下,多說幾句話,只怕隨時會嘔出來。
況且他和桃子姑娘萍水相逢,他更擔心的是小胖。
但小胖死活不肯走,李伴峰只能獨自下山了。
臨走之前,草葉上前叮囑了一句:“白沙大哥,你要真是歡修,回去最少歇息半個月,歡修體虛,受這毒霧傷損最重,
如果你是別的道門,少說也得有歇息三五天,
如果你是宅修,那就當我沒說。”
李伴峰正聽到關鍵,忽聞油桃在旁邊插嘴:“妹子,宅修怎么了?”
草葉瞪圓眼睛道:“姐姐,難不成你是宅修?”
油桃姑娘一笑:“姐姐就隨便問問。”
草葉壓低聲音道:“哪怕是沒宅靈的宅修,只要回了宅子,睡上七八個鐘頭就能把毒解了,要是有宅靈的話,連七八個鐘頭都不用,
這就是宅修的本事,只要能回去宅子,宅修什么都不怕。”
油桃輕嘆一聲:“我要是宅修就好了。”
草葉搖頭道:“姐姐,宅修一般也不會輕易出來走動,難道你真是……”
說話間,草葉一直看著油桃,仿佛對她的道門很感興趣。
油桃摸了摸草葉的臉蛋:“等做完這趟生意,你去我宅子坐坐,不就知道我是不是宅修了么?”
李伴峰沒心思在這磨牙,在小胖耳邊叮囑了兩句:
“你就在這采花,別再換地方,再采幾朵花,就趕緊下山!”
小胖隨口答應一聲。
地方是不會再換了,這地方的花確實不少。
但走是不會輕易走的,小胖打算熬到明天早上。
金絲眼鏡說了,蛇斑菊開花,時辰不定,但必定開上一天一夜。
今早七點多開的花,勢必要等到明早七點才謝,這一夜下來,肯定還能再采二十朵花。
等明天天亮再下山,上吐下瀉,也就受幾天的苦,多吃兩頓好的,就補回來了。
看他專心致志采花,李伴峰走出樹林,在山路的僻靜之處藏好鑰匙,回了自己的隨身居。
他沒有下山,草葉的一番話提醒了他。
他選擇在自己的宅子里先行復原,等復原的差不多了,再下山,否則路上很可能會遭遇不測。
這一路走的有問題,很大的問題。
他不相信金絲眼鏡,雖然金絲眼鏡的大部分行為都是合理的。
其他人的行為也是合理的,一群素不相識的人,在合理的范圍內互相照應,是非常明智的選擇。
只有一件事情不是太合理。
他們連續三次遭到了同一個人的襲擊。
在苦霧山上,所有人都想要蛇斑菊,被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被同一個人搶了三次,就沒那么合理了。
第一次在路上撞到光頭男,算是偶然。
第二次在山道上遇到光頭男,又是什么緣故?
巧合?
那第三次光頭男又來搶花,又該怎么解釋?
再說巧合,這事就說不過去了。
這光頭男應該是在跟著我們這群人,但他是怎么跟上的?
在苦霧山上,因為能見度極差,想跟蹤別人是很困難的事情,如果沒有老煙炮,這群人根本跟不上藥行的人。
可這光頭男卻能一路尾隨我們,難道他們當中也有擅長的追蹤的修者?
又或者,有人給他們留了記號?
李伴峰解開了布袋,扔在一旁,平躺在屋子里,試圖復盤整個過程,可渾身傳來的劇痛,讓他無法集中精神。
太疼了,這苦霧山上的霧,可真要命。
伴隨著疼痛的暈眩,讓李伴峰想要嘔吐。
不行,不能吐在隨身居里,至少不能吐在地上。
這屋子不通風,若是吐在地上,不知多久才能散去味道。
可他實在忍不住了!
李伴峰干脆扯開了布袋,把里邊的蛇斑菊倒了出來,拿著布袋一通嘔,把黃膽水都吐的干干凈凈。
吐干凈之后,李伴峰好受了一些,扎緊了布袋,丟在一旁,倒在地上沉沉睡去了。
睡了不知多久,李伴峰突然被一股奇怪的味道驚醒了。
在隨身居里,除了灰塵之外,不應該有其他的氣味。
難道是蛇斑菊的味道?
在苦霧山上,好像沒有聞到這菊花有什么特別的氣味。
苦霧山上的霧氣嗆人,可能是把蛇斑菊的氣味蓋掉了。
而今到了隨身居,沒有別的氣味干擾,又聞到了蛇斑菊的氣味。
應該就是蛇斑菊的氣味,因為李伴峰聞到了一股獨特的花香。
差點忘了,草葉說過,這花有毒!吃下一株就沒命了!
那花香是不是也有毒?
李伴峰大驚失色,趕緊起身。
蛇斑菊被他隨便灑在了屋子里,而今必須找個妥善的地方收起來。
他拿出火柴,點燃了蠟燭。
還別說,睡了這一覺,李伴峰身上不疼了,頭也不暈了,感覺自己幾乎完全復原了。
可接下來的一刻,他的頭皮開始發麻,仿佛有一股股電流在從腦門往后腦勺翻滾。
我的蛇斑菊呢?
費盡千辛萬苦,采來的三十七株蛇斑菊呢?
怎么一株都沒有了!
花丟了,錢沒了,這還不是最大的事情。
可隨身居只有我一個人能進來,這花到底被誰偷走了?
該不會我睡覺的時候,自己夢游給吃了吧!
這東西不能吃啊!
李伴峰四下搜尋,卻連一片花瓣都沒找到。
蠟燭的照明范圍有限,李伴峰沒留意腳下,不知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他提著蠟燭,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是地上的銅蓮花。
等等,這是銅蓮花么?
銅蓮花一直放在地上,位置沒什么變化,可狀態有點不一樣。
花開了。
李伴峰看到了花心,看到了蓮蓬。
蓮蓬里有一顆蓮子,熟透了的蓮子。
李伴峰小心翼翼,把蓮子剝了下來,蓮花立刻閉合,險些夾了李伴峰的手。
那枚青綠色的蓮子,在李伴峰的手掌中央輕輕顫動。
李伴峰也不知道這蓮子到底是什么來歷,應該作何處置。
蓮子忽然膨脹起來,膨脹到拳頭大小,砰的一聲炸裂開來。
李伴峰一哆嗦,趕緊收手,炸裂后的蓮子,墜落下來了八顆珠子,小拇指甲大小的珠子。
李伴峰撿起一顆珠子,看了看,白底黑斑,仿佛鑲嵌著某種鱗片。
這是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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