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棧休息一天,李伴峰和小胖雇了一輛馬車,出發了。
李伴峰以為秦小胖會帶他去一個非常特殊的地方。
可實際上,秦小胖帶他去的地方是里溝。
站在街頭,秦小胖叮囑一句道:“兄弟,那人太奸滑,你別聽他倒苦水,也別聽他說難處,你心里得有個價碼,低了這個價碼絕對不能賣!”
李伴峰有心理的預期價格。
他的預期是五千塊錢一顆,低于這個價碼不能賣。
道理很簡單,價值一萬的好東西,如果連五千塊都賣不上,李伴峰還不如自己把丹藥吃了,反正他也不缺路費錢。
他還記得貨郎的囑托,修者每天都不能誤了修行。
以后要是遇到特殊情況,不能外出,又或者回不去隨身居,有一顆蛇斑丹,還能彌補一天的修行。
如果短跑名將喬悅生有足夠的蛇斑丹,想必也不會死的那般凄慘。
打定了主意,李伴峰問了秦小胖一句:“你不和我一起去么?”
秦小胖搖搖頭道:“我不急著賣丹藥,那么好的丹藥,我也不舍得便宜賣了,
我原本想跟你一起去講講價錢,可上次去他那買兵刃,話說的有些急躁,多少傷了些和氣,這次就不給你搗亂去了,
等你做完了生意,我在街口的包子鋪等你。”
說的神神秘秘,到頭來,小胖給找的地方,還是馮記雜貨鋪。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沒有小胖指點,李伴峰怎么也想不到雜貨鋪居然還收丹藥。
進了鋪子,馮掌柜笑臉相迎:“李老板,回來了,這趟生意收獲如何?”
李伴峰笑道:“收獲還不錯,這不正找您出貨來了。”
馮掌柜一怔:“李老板,我們這可不收蛇斑菊,我沒有煉丹的方子。”
“不是蛇斑菊,咱們找個地方說話。”
馮掌柜把李伴峰請到里屋,李伴峰先拿出一千三百塊錢。
“鐮刀五百,鏟子八百,先還賬!”
馮掌柜笑著收錢:“李老板大氣!不知李老板想在我這出什么貨?”
李伴峰拿出一枚蛇斑丹,交給了馮掌柜。
馮掌柜接過丹藥,帶上老花鏡,看了許久,點點頭道:“好成色,比藥行出的丹藥要好。”
李伴峰抿了一口茶水,笑道:“馮掌柜識貨!”
馮掌柜也笑了笑,隨即把丹藥交還給了李伴峰。
李伴峰一愣:“什么意思?不收?”
馮掌柜搖搖頭:“不是不收,是先跟您說說規矩,我這不是藥行,是雜貨鋪子,生意雖說能做,但這不是我本行,
放在藥行里,這顆丹藥能值一萬二,但在我這,可給不了這樣的價錢,
我不會煉丹,一進一出,我必須賺個差價,況且丹藥放在我這,也不知什么時候能出手,所以這價錢,我得壓一壓,怕是不能讓您滿意。”
李伴峰點點頭,說難處倒苦水,這一點李伴峰早有準備,但不管他怎么說,低于五千,李伴峰肯定不賣。
“您說個價錢。”
馮掌柜伸出五個手指頭,李伴峰以為是正好五千,卻聽馮掌柜道:“五折,我至多給五折,六千塊錢一顆。”
這個價錢可沒有水分,馮掌柜給了實在話,最高也就這么多,因為這是來歷不明的丹藥,他也要承擔很大風險。
當然,沒有壓價,也有原因,他有求于李伴峰。
李伴峰點點頭,六千塊錢一顆,對他來說,這價錢很是滿意。
但心里滿意,李伴峰臉上沒露出來:“六千,少了點,卻看馮掌柜能要多少?”
馮掌柜捋了捋八字胡:“那要看李老板想出多少。”
“六十五顆,收得下么?”
馮掌柜點點頭:“收得下。”
“馮掌柜是個爽快人,成交!”說完,李伴峰拿出袋子,把丹藥倒了出來。
馮掌柜點過數目,點點頭道:“李老板也是爽快人,這么大的數目,在別家怕是要記賬,但今天在我這,直接給現錢。”
說完,馮掌柜一招手,把伙計叫了過來。
雜貨鋪就一個伙計,名叫生子,馮掌柜跟生子耳語幾句,生子到了貨架后邊,進了一道小門,不多時,拿了一個皮箱子出來。
馮老板當著李伴峰的面,把箱子打開,一萬一沓,里邊裝了三十九沓鈔票。
別看鋪子不大,這位馮掌柜是真有料。
“三十九萬,您數好。”
李伴峰一笑:“我還信不過馮掌柜么?”
李伴峰數了三遍,把皮箱子收了起來。
馮掌柜收了丹藥,笑道:“李老板,蒙您照顧,生意做成了,可規矩咱得說清楚,
我沒問您丹藥的來歷,我以后把丹藥賣給誰,賣了什么價錢,您也不能過問。”
“放心,不會壞了您規矩。”
李伴峰哪有心情過問這些,拿上錢,馬上就去車站,買了車票趕緊回越州。
先探探風聲,看看暗星局的人能不能放過自己。
要是沒什么大事,趕緊去醫院看看何家慶到底是什么狀況。
李伴峰提著錢箱剛要走,馮掌柜道一聲:“李老板,留步,您要的東西,我還一直給您留著。”
說完,馮掌柜扯下布幔,那架唱機又出現在了李伴峰面前。
古樸的紅木柜子,三個黃銅喇叭,一大兩小。
光是這個造型,就讓李伴峰挪不開眼睛。
“李老板,這唱機您還要么?”馮掌柜觀察著李伴峰的表情,思索著下一步的話術。
“要是想要,可我要出趟遠門,帶著這東西,不是太方便。”李伴峰努力把視線從唱機上挪走。
馮掌柜深感詫異:“您出門不必帶著它,留在家里就好。”
李伴峰拿著蓋碗,再抿一口茶水:“放在家里,無人打理,卻不是糟蹋了這好東西?”
伙計聞言連連給掌柜的使眼色。
馮掌柜輕嘆一聲:“李老板是個爽快人,既是看中了這臺唱機,本打算打個折扣,十八萬賣給您。”
李伴峰深吸一口氣道:“等等,再等等。”
馮掌柜拿起一張碟片,放在唱機上,添了兩杯水,點燃了唱機下方的燭芯。
嗤!嗤!嗤!
右邊的小喇叭口里,有節奏噴吐著整齊,唱片旋轉,細碎的雜音慢慢響起。
“蝴蝶兒飛去,心亦不在,凄清長夜誰來,拭淚滿腮……”
又是這首曲子。
野草閑花逢春生。
李伴峰有些克制不住了。
馮掌柜輕嘆一聲:“昨天,有位客人看上了這架唱機,我說這唱機被一位客人定下了,沒賣給他,
李老板,您若是再等等,這件東西,恐怕我就留不住了,
實指望等您回來,再好好的聽上一首曲子,可等您下次來時,怕是想聽也聽不到了。”
回來?
我還會回來么?
等回了越州,李伴峰打算隨便找份工作,以后就住在隨身居里,沒有房貸,沒有交通壓力,幸福的過小日子。
普羅州,大抵是不會再來了。
想到此,李伴峰驀然起身,提著錢箱離開了雜貨鋪。
凄婉的樂曲在鋪子里縈繞,伙計一跺腳,看著馮掌柜道:“掌柜的,我看他是真心想買,咱們把價開的太高了。”
馮掌柜連聲長嘆:“我也沒辦法,要是賣的太便宜,這東西不肯出門!”
伙計一臉苦澀:“這可怎么辦,這東西什么時候才能出手!”
馮掌柜滿心無奈,雜貨鋪里哀嘆連連。
一曲放完,唱針到了盡頭,馮掌柜滅了火,放空了蒸汽,正要把唱機蓋上,忽見李伴峰走了回來。
“十六萬,賣不賣?”
伙計滿懷期待的看向了馮掌柜。
馮掌柜斟酌一番,神色平靜道:“賣了!”
幾顆汗珠從額頭上滲了出來,馮掌柜隨手將汗珠擦去,沒在李伴峰面前露出破綻。
李伴峰當即點出十六萬,拍在了桌子上。
馮掌柜沒有清點,直接收錢,吩咐伙計道:“生子,備車,給李老板送貨!”
伙計正要去備車,忽聽李伴峰道:“且慢!”
伙計一驚,看向馮掌柜。
馮掌柜依舊從容:“李老板,生意都做成了,再殺價就不合適了。”
李伴峰搖頭道:“不是殺價,是我還想買點別的東西。”
他想買張床。
以后既然要長住隨身居,總睡地面,肯定不行。
原本打算回了越州再買床,網購便宜,款式還多。
可想了想這一路的旅程,李伴峰還是決定直接在雜貨鋪入手。
他不想再住在火車里,他不想在三頭岔再遇到三個頭的怪物,也不想在褲帶坎抵擋無法忍受的誘惑。
他可以住在隨身居,只要把鑰匙藏好,就能成功規避車廂里的所有危險。
買好了床,再多買點吃喝,哪怕火車再出故障,也不影響李伴峰的幸福生活。
“買床……”馮掌柜本打算說沒有,可里屋的貨架旁邊正好擺著一張四柱木床。
所謂四柱,是說床上有四根支柱,支柱上方有架頂,中部有圍欄,床寬一米五,高一米二,整個結構像個小房子,睡進去特別有安全感。
李伴峰看中了這張床:“馮掌柜,開個價。”
馮掌柜沒看那張床,他一直看著唱機。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那架唱機好像微微動了一下。
不好,這東西可能不想走。
馮掌柜一咬牙道:“李老板,我喜歡您這份爽快,您也沒少照顧我生意,這張床,我送您了!”
他不想再浪費時間,一刻都不想耽擱。
李伴峰連連擺手道:“這怎么能行……”
“李老板,您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話不是這么講,這么好一張床,我怎么能白要您的,您開個價,我再看看被褥。”
“被褥好說,生子,把緞子面的被褥給李老板拿兩套。”
“不是,那個,馮掌柜,”李伴峰不明白什么狀況,“我是來您這買東西,不是討便宜,我還打算買兩件衣裳……”
“生子,拿尺子,給李老板量量尺寸!”
生子上前,不容分說,給李伴峰上上下下量了一遍,回手拿來一套純白西裝。
“李老板,我交定您這個朋友,衣裳也送您了。”
“不是,我平時不穿白的,不好打理……”
“把那套黑的拿來!”
“黑的也容易臟……”
“把那套米黃的格子衫拿來!”
“算了,我不買衣服了,”李伴峰徹底被馮掌柜弄糊涂了,“我買兩根蠟燭吧。”
“生子,拿一捆蠟燭,把英格麗的那架燭臺給李老板帶上。”
“不是,你這你,我,我什么都不買了,我買兩張唱片算了。”
馮掌柜到貨架上,一把抱下來十幾張唱片,一并放在了柜臺上:“再送您兩桶燃油,一桶機油,一只水壺,兩只水杯,一個水桶,一捆燭芯,
我這還有一套工具,鉗子、扳手都齊全,要是唱機有點小毛病,您自己就能拾掇。”
“不是,我那什么……”
馮掌柜又拿一只雞毛撣子,塞在李伴峰手里:“唱機怕落灰,您時常打掃,李老板,我就是這么個實在人,您要是不收,我可真就生氣了!”
李伴峰不說話了。
沒法再說話了。
伙計雇來一輛馬車,先把床搬上去,又把唱機搬上去,被子、衣服、燃油、蠟燭、水桶……一干物件都送到了車上。
李伴峰拿著雞毛撣子,站在門口發呆。
伙計扶著李伴峰上車,掌柜喊一聲道:“李老板,您慢走,生意還得蒙您照顧!”
說完,生子一催車夫,馬車走了。
看到馬車一路消失在街口,馮掌柜和伙計在鋪子里站了很久。
“掌柜的!”春生的聲音有些顫抖。
“生子!”馮掌柜也有點哽咽。
“掌柜的!”春生的眼睛紅了
“生子!”馮掌柜擦了擦眼眶上的淚水。
“掌柜的,東西真的賣出去了?”春生心里還有幾分懷疑。
“生子,你去里屋看看,我覺得那價錢賣的有點便宜,你再仔細看看,那東西是不是又回來了?”馮掌柜的態度也很謹慎。
春生一路小跑進了里屋,轉眼間又跑了出來。
“沒回來,這回是真送走了。”
“生子!”馮掌柜哭出了聲音。
“掌柜的!”春生的淚水流滿了臉頰。
“生子!”
“掌柜的!”
兩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伙計擦擦眼淚道:“終于能安心做生意了。”
馮掌柜一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還特么做什么生意,今天先把鋪子關了,去鳳來樓,訂上一桌好酒,叫兩個丫頭作陪,咱們哥倆先樂上幾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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