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不亮,吳永超聽到有人敲門,出門一看,門前站著一名俊美姑娘。
夜都這么深了,突然有姑娘過來敲門,長得這么俊,笑得還這么甜,這一看就是……
一看就是畫出來的。
這是李伴峰精心畫出來的,騙騙尋常人,肯定能過關,但吳永超是四層宅修,而且以畫工見長,用這手段騙他,實在差了點意思。
姑娘拿著兩條麻袋和一封書信交給了吳永超,吳永超看過書信,問姑娘:“堡主去哪了?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派你來送信?”
姑娘捂著嘴笑了,沒說話。
因為李伴峰沒給她畫嘴。
第二天,吳永超揣著兩條麻袋,悄悄離開了鐵門堡,去了附近一座村子。
李伴峰在信里說的很明白,這附近有人監視,從鐵門堡門前一直到村子,這一路上都有人監視。
這是江相幫慣用的手段,別看鐵門堡風平浪靜,其實有大把人在附近盯著。
就像當初的余家布行,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來,其實附近藏了一個分舵。
到了村子里,吳永超換了一身粗布衣裳,戴上了一頂破氈帽子,從木匠家里買了輛獨輪車,又去一戶農家,買了兩麻袋大米。
他用獨輪車推著大米往回走,離堡子還有五里多地,一名男子,穿著布衫,帶著草帽,笑呵呵走了過來。
“這位兄弟,這么著急是往哪去?”
吳永超低下頭道:“我是賣米的。”
“多少錢一斤?”
“三塊。”吳永超故意把價錢報的很高。
“能讓看看貨色么?”
戴著草帽的男子不等吳永超說話,直接掏出匕首,把麻袋挑破了。
他抓起一把白米,在手里捻了捻,米粒變成了粉末。
“白米成色不錯,三塊錢也不貴,我買了。”戴草帽的男子拿出兩塊大洋,放在了車子上。
“我不賣。”吳永超搖搖頭,拿著錢,要還給草帽男。
草帽男笑道:“你把錢拿上,就是收了錢,錢都收了,生意就是做成了,你現在說不賣,已經晚了。”
“我就不賣你!”宅修嘴巴不靈,也不愿與人爭吵,吳永超把大洋丟在一旁,推著車子往前走。
草帽男猛然伸腿,一腳把獨輪車的輪子踢了個粉碎。
車子翻了,麻袋掉在了地上。
吳永超漲紅了臉,怒道:“你欺負人!”
“小伙子,話可不能這么說,你是賣米的,我給你錢,買你的米,伱把我的錢扔在地上,咱們到底誰欺負誰?”
吳永超拉開架勢,要和草帽男開打。
草帽男一聲唿哨,道路兩邊竄出來十幾個人。
“小兄弟,真要動手么?就是一場生意,何必那么較真呢?”
“我跟你們拼了!”吳永超和十幾個人撕打了起來。
他修為比其他人高,但比草帽男差,十幾人圍攻之下,吳永超受了輕傷,用歸心似箭之技,跑回了鐵門堡。
這是李伴峰的吩咐,必須和對方打一場,但必須保住自己性命。
草帽男摘下草帽,把大洋收了,笑道:“給他錢還不要,現在倒好,米也沒有,錢也沒有,他可虧大了。”
旁邊一人問道:“堂主,這些米怎么處置?”
“收著呀,你不用吃飯么?”草帽男,就是黃土橋堂主韓金衛。
韓金衛看向了鐵門堡的方向,對手下人道:“看見沒,這小子修為不低,為了兩袋大米,已經把命拼上了,
鐵門堡的日子不好過,要不然他們也不至于和土匪開仗,他們堡子里就快斷糧了,咱們再困他們兩天,他們肯定就老實了。”
韓金衛吩咐人把糧食收好,到了附近一間農舍里接著蹲守。
這農舍是他們租的,從里邊往外看,視野開闊,從外邊往里看,一點都不起眼。
這是非常適合監視和伏擊的好地方。
無論到任何地方,江相幫的弟子總能找到合適的落腳點,這還真是一門正經手段。
韓金衛對眾人道:“記住,咱們只要東西,不傷人命,我這次來是找鐵門堡說事的,盡量不和他們大動干戈。”
一名算命先生,戴著墨鏡,拿著盲公竹,沿著小路往鐵門堡走了過去。
一個男子上前把算命先生攔住,問道:“做什么的?”
算命先生謙卑笑道:“算卦,測字的。”
“是么?”江相幫里有不少人出身算卦相面的江湖客,這位江相幫弟子名叫朱友端,他仔細看了看這個算命先生,各類用具還挺專業。
“你是去哪算命?”
“我聽人說,前邊就是鐵門堡,那地方好做生意。”
“現在不好做了,他們連飯都吃不上了,你就別往那邊去了。”
算命先生笑了笑:“謝謝您提醒。”
這就是敷衍一句,人家大老遠來做生意,怎么可能因為你一句話就不去了。
算命先生接著往鐵門堡走,朱友端上前把他扯住了:“叫你別去,你怎么不聽?”
算命先生慌道:“我走我的路,礙著您什么事,您這是……”
朱友端扇了算命先生一耳光:“滾遠點,再不聽勸,可就不是挨巴掌了。”
算命先生捂著臉走了。
走出幾里路,他坐在路邊,一臉委屈的哭了起來。
“這叫什么事,我做個生意,礙著他什么了,打我……”
哭了片刻,確系尾隨他的人走了,算命先生摸了摸盲公竹,用鉤子給何家慶傳信。
“江相幫圍了鐵門堡,是搶在他們前邊動手,還是等他們得手了再截胡?”
江相幫?
何家慶笑了:“這群雜碎也特么來湊熱鬧,這是誰把消息走漏出去了?”
“他們不讓商販進門,這么圍下去,鐵門堡那群宅修可就沒飯吃了。”
何家慶一臉鄙夷:“這么多年了,江相幫還是這個手段。”
“我想找他們管事的聊聊,他們打了我一巴掌,手還挺狠。”
“老萬,你是什么修為,什么事沒經歷過?陸東俊那鳥人那么討嫌,你不也熬過來了?
咱不和他們一般見識,你先看看他們什么狀況,千萬別急著出手。”
“我聽您的。”
黃土橋堂主韓金衛,在農舍里踏踏實實睡著。
江相幫是普羅州的中等幫門,論及實力比飛鷹山強了太多。
韓金衛知道鐵門堡易守難攻,他不攻門,只封路。
鐵門堡各家宅修,吃喝用度,都要從外邊的商販那里采買,而且還是各買各的。
宅修不愿給別人添麻煩,一家斷了糧,也不好意思到別家討要,就憑這一招堅壁清野之技,用不了一個月,就能讓鐵門堡不戰而屈。
睡到晚上六點多,韓金衛不踏實了。
他好像聽到些動靜。
在江湖上跌爬多年,韓金衛十分謹慎,他立刻來到門外,發現原本守在院子里的六名部下不見了。
出事了!
人不見了,也沒看見尸體,他在地上發現了些許血跡,還看見了一條破損的麻袋。
麻袋里的白米灑落一地,白米中間,有一張白紙。
展開白紙一看,上邊寫著兩行字:
買米,你得給錢,
沒錢,拿命來換。
韓金衛大怒,鼻頭變大,鼻尖發黑,聞了聞信紙上的味道。
他是五層的體修,原身是人,化形是狼。
憑著這點味道,韓金衛追出了門外,一路嗅聞,追到了鐵門堡門外。
蒸汽大門關上了。
吳永超站在門楣之上,看著韓金衛,笑道:“你是來送米錢的吧?我們堡主說,兩袋米,六條命,錢給的差不多了,零頭就不要了,
米要是不夠吃,我再賣給你點,咱們還是老價錢。”
韓金衛沖著吳永超咬了咬牙,兩只眼睛直放綠光。
他不知道吳永超是怎么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殺了他六名部下。
不光他不知道,吳永超自己也不知道,人不是他殺得,他只負責送米。
他不知道送米的麻袋里,藏著李伴峰的鑰匙。
此刻李伴峰站在蒸汽大門后邊,等著韓金衛強攻。
韓金衛還真就一股沖動,召集人手,強攻大門。
可他把這口火氣壓住了,他知道鐵門堡做好了準備,也知道強攻大門是什么后果。
能在江相幫當上堂主,韓金衛能忍的下這一時之氣,他走了。
走了也不要緊,李伴峰有心情陪他周旋。
當天晚上,韓金衛下令,各分舵弟兄小心戒備,遇到鐵門堡的人,格殺勿論,睡覺也得睜著眼睛。
睜著眼睛就行了?
李伴峰早就把附近的道路走熟了,活捉了兩個江相幫弟子,審問了一番,一個晚上就把黃土橋堂口的各個分舵整理的清清楚楚。
接下來三天,他帶著幾名四層宅修,各個分舵來回拜訪,三天過去,各個分舵都有死傷,多的五六個,少的兩三人。
算命先生躲在暗處,報消息告訴給了何家慶。
何家慶冷笑。
這不是小心戒備就能解決的問題,宅修有讓人忽視的天賦,根本無從防備。
正面強攻占不到便宜,堅壁清野更是白費,鐵門堡根本不吃你這套。
肖正功,你在外州待得太久,對鐵門堡了解的太少,讓韓金衛這種人來,根本成不了事。
不過鐵門堡這群宅修也有變化,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十天之后,韓金衛想走了。
不走也不行,堂口的弟兄折了小一半。
鐵門堡的宅修每天都出去買米、買菜,有時候還特意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韓金衛每次出手,都抓不到這群宅修,而他這邊每天晚上都有人被殺。
再這么折騰下去,黃土橋這堂口就完了。
韓金衛也不敢請示肖正功,帶上剩下的弟兄準備撤回黃土橋。
想走,沒那么容易。
途經飛鷹山,韓金衛突然聽到了一陣悠揚的歌聲。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墳頭山外山。”
這是誰唱歌?
這歌聲怎么讓人這么煩躁?
韓金衛修為夠高,聽這歌聲還只是煩躁。
手下人修為不足,三層修者覺得暈眩,二層修者蹲在路邊嘔吐,一層修者躺在地上抽搐不止。
“快走!”韓金衛意識到自己中了埋伏,下令趕緊離開飛鷹山。
想走?
哪那么容易?
李伴峰常來飛鷹山,對這里的環境非常熟悉,他能把娘子的力量從宅子里帶出來,而且還知道該在哪里設伏。
一百多名宅修從山林之中竄了出來,見人就殺。
他們事先堵了耳朵,沒有受到歌聲影響。
在飛鷹山賊寇的大力支持和配合下,他們的戰力得到了極大的鍛煉,這一次出手非常穩準。
石頭人、泥人、紙片人在前邊打頭陣。
三四層的宅修緊隨其后做中堅。
一二層的宅修來回穿插,抓漏網。
接戰不到十分鐘,整個黃土橋堂口,只有堂主韓金衛和一名副堂主,一名舵主逃了出來,余下眾人,全軍覆沒。
李伴峰站在山腳下,接著唱歌,墳頭山外山,這句唱的應景。
死去的亡魂,被李伴峰召集到了身邊,趁人不注意,全都送進了隨身居。
“娘子,用膳!”
“喂呀心肝,你就是這么疼惜小奴,今天菜色當真不錯。”
“寶貝娘子,以后可得念著江相幫的好,無論賣菜還是送貨,人家這誠意沒得說。”
算命先生在一間村舍里,給何家慶送去了消息:
“鐵門堡在飛鷹山設了埋伏,黃土橋堂口,怕是沒了。”
“鐵門堡主動出手?”何家慶皺緊了眉頭,“這不像是他們的性情,這事有蹊蹺。”
“我也覺得有蹊蹺,最好去他們堡子里查一查。”
何家慶思索片刻道:“我估計江相幫不會罷手,老萬,你接著看戲,不要輕舉妄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