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世江操控著螺絲釘,把一車皮糧食都扔下了鐵軌,把剩下的糧食、煤炭、衣物、藥品、雜貨……全都卸下了火車。
東西卸完了,湯大哥一揮手,兩顆鉚釘從火車頭那邊飛了過來,鉆進了湯大哥的懷里。
這兩顆鉚釘,正是火車失控的根源,鉚釘拔出后,火車開始減速,湯世江和李伴峰一并下了火車。
走在路上,李伴峰仔細看了看這位前輩,從他的言行之中,很明顯能看出來他是黑石坡的地頭神。
但和其他地頭神不一樣,李伴峰哪怕把金睛秋毫之技開到最大,在他身上也絲毫看不到鬼火的痕跡。
這證明他不是亡靈,肉身還在。
走到了一座廢棄的工廠,湯世江從機床旁邊拿來了一個包裹。
打開包裹,里邊裝著兩個飯盒,一個飯盒里裝著飯,另一個裝著菜。
湯世江把飯和菜勻了勻,給了李伴峰一個飯盒:“別嫌棄哈,一塊吃頓飯。”
李伴峰在工地上做過工,對飯盒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筷子只有一雙,湯世江讓給了李伴峰,自己找了兩根樹枝,湊合著當筷子用。
“小兄弟,外州這幫鳥人估計要和咱們打一陣子,咱們可不能認慫。”
李伴峰點頭道:“只要湯大哥不認慫,我就和他們打到底!”
湯世江笑道:“這你不用擔心,我從生下來就不知道慫字怎么寫!”
按照姚老的講述,黑石坡原本是火車公公的地界,后來被火車公公交給了他的弟子。
這位湯大哥,應該就是火車公公的弟子吧?
兩人開開心心吃完一頓飯,湯世江給了李伴峰一盒子螺絲釘:“兄弟,這個你拿著,雖說你不是我這道門的,但這釘子好用,伱就當了暗器也相當好用。”
李伴峰其實不缺暗器,但湯大哥既然給了,自然不能不收。
湯大哥又囑咐一句:“外州那幫鳥人眼睛要餓綠了,他們肯定要強搶,估計還得來陰的,
強搶不怕,黑石坡是個帶種的地方,遇到這樣的事你不用管,也千萬別管,
我擔心的是那幫鳥人來陰的,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千萬多加小心。”
湯世江說的沒錯,關防廳上上下下的眼睛真快餓綠了。
罐頭吃光了,餅干也吃沒了,就等著這一車糧食,結果火車出了事情,糧食一粒也沒運回來。
第二天,程明科剛在關防廳舉行了一場重要會議,他在會上做了講話,在講話中,他前后九次提到了“敬畏”這兩個字。
他要讓普羅州對關防廳有所敬畏,對關防使有所敬畏,重點是對他這位正關防使有所敬畏。
講話期間,有好幾個人因為低血糖暈倒了,這讓程明科非常不滿。
“咱們只開了五個小時的會,這些人就坐不住了,這是典型的意志品質問題。”
秘書童玲珠道:“程使,他們當中有不少人一天沒怎么吃東西,撐不住是身體原因……”
“不要跟我強調什么客觀理由!從主觀上多找原因!看看幾位副關防使,他們有一個暈倒的么?”
童玲珠沉默片刻抬起頭對程明科道:“那是因為關防廳里有限的食物,都給了幾位關防使,他們吃飽了當然不會暈倒。”
程明科驚訝的看著童玲珠,這位漂亮而又干練的秘書原本很得程明科的賞識,可沒想到她今天居然敢頂撞自己。
童玲珠忍了很久了,這位新來的關防使對黑石坡的狀況完全不了解。
她今天剛打探到程明科的底細,這人不光對黑石坡不了解,他甚至對普羅州都不是很了解。
這是他第一次在普羅州任職,他把外州的做法套用在了黑石坡。
程明科很想發火,如果這是在外州,他會把這個不懂事的秘書罵到懷疑人生。
可今天他沒罵,因為童玲珠一直看著他。
被下屬直視的時候,最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這是他多年的經驗。
他轉過身去,拿起茶杯,和往常一樣淡然的看著窗外。
他讓童玲珠出去,這個人以后也不能用了,找個機會把她調走。
擔心沒東西吃?擔心黑石坡會失控?
就看她這點眼界和手段,她就不勝任這份工作。
她還不服從指揮,這樣的人,能力再怎么強,長得再怎么漂亮,也不能重用。
程明科立刻下令,讓分管后勤的關防使杜朝輝帶人去買糧。
這次的要求很明確,無論什么手段,必須要把糧食買回來,而且他還讓兩名五層修者和杜朝輝一起去。
這個態度已經很明顯了,杜朝輝只能選擇強買,否則完不成任務。
但在黑石坡這地方,強買可沒那么容易。
米行老板叫來了所有的伙計,拿上家伙,在米店門口和杜朝輝對上了。
無論修為還是裝備,雙方都相差的非常懸殊,米行這些人在關防使面前實在不夠看。
但米行老板毫無懼色,手下伙計也沒有一個人退縮。
周圍圍觀的人上來了,所有目光多投向了米行老板。
米行老板沖著眾人喊道:“小店在這開了幾十年,承諸位照顧了,
今天店里沒米,有人非得來買米,逼得我今天拼上了這條老命,
活到這個歲數,我今天就是撂在這也夠本了,只求諸位老少給做個見證,日后有人問起,好歹給說一句公道!”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杜朝輝越來越緊張。
手底下人上前驅趕,這都沒用,沒人聽他們吆喝。
眼看事情要鬧大,杜朝輝身邊有位修者,名叫陳玉升,五層的武修。
這人是個聰明人,能看得清形勢。
眼下要驅逐眾人是不現實的,最有效的做法是立刻放倒事件的核心人物,也就是米行的老板。
出手要隱蔽,不能讓對方有半點察覺。
動手要果決,不能形成僵持,否則引發混戰,事情就大了。
下手要狠,放倒之后,要當場把米行老板打個半死,讓他喊都喊不出來,直接把其他人震懾住。
陳玉升悄無聲息來到米行老板身后,目光一沉。
李伴峰從身邊一伸手,揪著頭發,把陳玉升摁在了地上。
出手要隱蔽,陳玉升確實沒有察覺。
動手要果決,摁倒之后,李伴峰直接開踹。
下手要狠,這一點李伴峰的想法和陳玉升不太一樣,他下的是腳。
李伴峰一動手,米行老板跟著動手了,周圍看熱鬧都動手了。
他們忍了很久了。
他先踹了陳玉升一腳,陳玉升想掙扎起身,又被湯世江一腳踹在了地上。
“兄弟,”湯世江壓低聲音道,“這事不是不讓你管么?”
李伴峰又踹了一腳:“我也沒怎么管,就是在這看個熱鬧。”
湯世江再踹一腳:“你放心吧,這事他們自己能處置。”
這兩人腳太重,陳玉升挨了幾腳快沒氣了。
與此同時,杜朝輝這邊陷入了圍攻,情勢非常危急。
杜朝輝身邊還有一名體修,輕輕松松把杜朝輝護在身后:“我看你們哪個敢來!”
湯大哥上前把那名體修摁在了地上,對李伴峰道:“來。”
兩人對著這體修邊踹邊聊。
“兄弟,先走吧,這交給我。”
“聽大哥的。”
李伴峰補了兩腳,離開了米行。
黃昏,杜朝輝鼻青臉腫找程明科匯報,糧食依舊沒買上來。
程明科把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對杜朝輝道:“我派給你的護衛呢?”
“都受了重傷,在醫務室處置呢。”
“兩名五層修者都傷了,這里邊有事,有特殊的人在參與這件事!
付博泰的失蹤,就和這些人有關,掘地三尺也得把這些人查出來!
把關防廳的所有的暗能者全都集中起來,沒出外勤的副關防使一并帶隊,先去米行,把米帶回來,把米行的人一并帶回來,
這群人這么張狂,一定是受了指使,今夜嚴加審訊,必須要審出個結果,
無關人員如果參與了此事,按同罪論處,一并押送到關防廳。”
程明科下達了命令,杜朝輝一臉錯愕的在旁看著。
程明科皺眉道:“還等什么?趕緊出發吧!”
杜朝輝問了一句:“程使,您不去?”
程明科瞪了杜朝輝一眼,杜朝輝趕緊離開了辦公室。
夕陽就快落山,程明科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的景致,一如既往的保持著淡然和從容。
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童玲珠推門走了進來。
程明科微微皺眉,他沒有回頭,但通過玻璃的反光,他看見了童玲珠。
門都不敲,這都誰給她慣出來的毛病?
程明科回身放下茶杯,準備借此機會好好教訓一下童玲珠。
童玲珠道:“關防總使來了。”
茶杯沒放穩,掉在了地上,程明科顧不上撿茶杯,趕緊出門去迎接總使。
奇怪了,總使什么時候來的?之前怎么沒收到消息?
剛到門口,身材圓潤的關防總使廖子輝,帶著親切的笑容,直接走了進來。
程明科趕緊讓童玲珠沏茶,廖子輝擺擺手道:“不用麻煩了,我待一會就走,小童,你先去忙你的事情,我有幾句話,單獨和明科說。”
童玲珠離開了辦公室,廖子輝坐在沙發上,對程明科道:“明科,剛來普羅州工作,有很多地方不適應吧?”
這話里有話,程明科跌爬這么多年,怎么會聽不出來,他趕緊解釋道:“廖總使,眼下黑石坡是出了點狀況,我已經及時處理了……”
廖子輝點了點頭,他已經知道了程明科的處理過程,但并沒有做出任何評價。
“明科啊,在普羅州做事,不能操之過急,我不知道你最近看過報紙沒有,很多消息沸沸揚揚,都把咱們和江相幫扯在了一起,有人甚至把咱們和人牙子扯在了一起,影響很不好。”
“這些都是不實傳言,我們一直和江相幫保持著明確的界線,”程明科對此早有準備,“散播這類不實傳言報館,已經被我查封了。”
廖子輝沉默片刻,問道:“明科,你能封了黑石坡的報館,難不成還能封了整個普羅州的報館?”
程明科斟酌了一下語氣,對廖子輝道:“廖總使,我覺得對于這些無良報紙,就該用些嚴厲的措施。”
廖子輝嘆道:“你做事還是太急躁了,這樣吧,你收拾下東西,和我去趟綠水城,我那有些工作需要你輔助。”
程明科愣了片刻道:“我這個時候離開黑石坡,恐怕不合適吧?”
“明科啊,黑石城這邊,已經另外安排了人員來接替你的工作。”
程明科搖搖頭道:“總使,這事我想不明白,我工作到底有什么失職的地方。”
廖子輝笑道:“這個決定,也是為了你的人身安全考慮,你的簡歷上寫著你二層的暗能者,可據我所知,你才剛剛一層吧?”
程明科面不改色,在關防使當中,虛報層次的人并不罕見,他不承認,也不否認,神情淡然道:“我覺得,一個人的戰力和能力并沒有什么必然的聯系,我覺得……”
“你覺得?”廖子輝收去了笑容,語氣也不那么溫和了。
程明科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在總使面前,有些字眼要注意。
廖子輝問道:“你知道普羅州有多強悍么?”
程明科斟酌片刻,改了詞句:“我認為,他們所謂的強悍,只是表象上的,從實質上來看……”
“別說了!”廖子輝打斷了程明科,“你不知道他們有多強悍,這無所謂,關鍵不能讓他們自己知道,
你要再這么胡鬧下去,他們就快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