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爺,報館這邊也沒什么事,我陪您在城里逛逛。”白秋生收拾東西正要出發,可李伴峰不愿意帶著他去。
有些時候,李伴峰習慣獨來獨往,帶個人在身邊,做正經事不方便,回隨身居也不方便。
昨天,宇文琪還說,城東那邊新開了一座舞場,十幾個舞娘,沒有衣著,一起跳。
李伴峰不是想看人家姑娘跳舞,他是想看一下黑石坡的風俗。
這樣的地方,就不適合跟別人一起去,別人會產生誤會,覺得李七這人格調不高。
萬一褲子里出點狀況,別人又會覺得李七這人耐力不好。
“你給我弄張地圖,我自己走,要有新地標記。”
白秋生弄了張地圖給李伴峰:“七爺,這是最新的地圖,但在黑石坡,地圖不一定好用,
尤其到了新地附近,您可千萬要加小心,我給您標記出來的入口,您可以往里走,我沒標記出來的地方,您千萬不要去,
黑石坡這些年開了太多煤礦和石礦,有些山都挖沒了,有些不是入口的地方,也成了入口,
這些地方都不要去,這都是有危險的地方,還有些地方地圖上沒標記出來,我也記不清楚了,您最好也別去,我跟您說的新地里東西,您也千萬記清楚……”
白秋生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李伴峰聽得很認真。
其實白秋生只擔心兩件事,一是李伴峰會迷路,二是到了新地之后,遇到異怪。
在李伴峰看來,這些擔心都很多余。
他是旅修,輕易不會迷路。
至于新地,從白秋生的描述來看,黑石城的外層新地和綠水城沒有區別,內層新地什么狀況,白秋生也沒去過,李伴峰暫時也不打算走太深。
既然是去認路,一開始李伴峰是打算走著去的。
可有些誘惑讓人抵擋不了,就比如說小巷里突然鉆出來一輛小火車。
上午十點多鐘,車上沒什么人,李伴峰買了幾本雜志,在車上搖搖晃晃,邊走邊看,不知不覺,坐到了終點。
按著地圖,換一趟車再坐。
常坐公交車的人都知道,會走路和會倒車是兩回事。
李伴峰先后倒換了六趟車,沒有走到新地邊緣,也沒有找到城東的舞場,他迷路了。
黑石坡的建筑風格相近,整個城市發展的也相對均衡,沒什么顯眼的標志,李伴峰能大致判斷出來自己在城南,但到底在什么位置卻看不清楚。
“怎么連個標志性建筑都沒有……”
前邊有一片工地,一名吊車司機正在路邊抽煙。
李伴峰上前打了個招呼:“大哥,我想去新地,該怎么走?”
“去新地干啥?”
“打獵呀!”
“打什么獵呀,玩命的營生,找個班上多好!”
這大哥挺熱情,把李伴峰帶到路邊,一通指點道:“從這條道直走,前邊路口左轉,走到第三個路口右轉,一條道走到底在左轉,到了那就能看見新地入口了,
你只能按我說這個走,別的地方千萬不能去,萬一走錯了,這可是要出人命的!”
李伴峰道謝,給了這司機十塊錢。
司機皺眉道:“你這是干啥呀,問個路你給啥錢呀?”
李伴峰一笑,沒有回答,他從來不讓人憑白做事,哪怕再小的事情也是如此。
見李伴峰走遠了,司機把錢收下了,其實心里還是挺高興的。
另一位司機從吊車上走了下來,喊一嗓子道:“換班了!”
這位司機上了車,操控著機器開始吊石頭。
下邊負責指揮的人喊道:“右,往右,再往右一點,我讓你往右,你特么的……”
咣當!
吊車的抓斗走偏了,差點撞到人,指揮的怒道:“特么的,我讓你往右,哪是右你知不知道?”
吊車司機舉起左手道:“這不是右么?”
指揮的怒道:“伱特么逗我?”
吊車司機想了想,舉起了右手:“好像是這邊……”
李伴峰腳步快,按照吊車司機指的路,轉眼之間走進了一座火車站。
在黑石坡,火車站是最常見的存在,只是這座火車站貌似已經廢棄了,鐵軌還在,站臺塌了一半,票房子(候車室)徹底塌了。
李伴峰有些好奇,這段鐵軌通向什么地方?
在新地里修鐵路是不現實的,就算真有人冒死把鐵路修成了,也不可能有人維護。
可等站在鐵軌旁往南一看,李伴峰發現自己判斷錯誤。
鐵軌一路向南,朝著無盡的黑暗之中延伸,真有通往新地的鐵路?
估計只是修到了新地邊緣,為了方便一些獵人運輸貨物。
可這么重要的一條鐵路怎么會廢棄了?
思索之間,忽聽身后有汽笛聲響起。
“嗚嗚”
還有火車經過?
李伴峰一驚,趕緊遠離了鐵軌,仔細一看,身后沒來火車,而是站了一位老者。
老者前額高聳,臉頰渾圓,身軀健壯,正在鐵軌上原地踏步。
他側過臉,吐了一口氣。
“嗚嗚”然后他又學了一聲火車鳴笛,學的非常的像。
咣當!咣當!
他左右同步擺臂,好像火車快要開了。
李伴峰帶著同情的目光看了老者一眼,輕輕嘆了口氣。
精神病和瘋子還是有明顯區別的。
這老頭竟然以為自己是個火車,你說這事多離譜?
我從來沒有以為自己是個火車,偶爾我會覺得自己是一架飛機,又或是坦克之類的,但這和火車有本質區別,火車總在鐵軌上跑,不自由……
李伴峰正在思索間,忽見老頭對他說了句話:“上車!”
“上什么車?”
“快開車了,你還不上車?”
要不說這老頭瘋了,還讓我上車!
我怎么可能上車?
李伴峰看著老頭,嗤笑一聲道:“我還沒買票呢!”
“上車再補票吧!”老頭突然出現在李伴峰面前,李伴峰幾乎沒看見他的行動軌跡。
他背起李伴峰,沿著鐵路線,撒腿就跑,一邊跑,嘴里還不閑著:
“呼哧,呼哧,呼哧,嗚,嗚嗚”
李伴峰怒道:“你這是要去哪?”
“別亂動,掉下去,摔死你!”
這老頭速度很快,快到李伴峰看不清兩邊的景致。
這是什么層次的修者?
他到底要帶我去哪?
李伴峰悄無聲息拿出了鐮刀,忽聽老者笑道:“你還亂動,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看著你變成一朵花。”
李伴峰把鐮刀收了。
老頭這句話信息量很大,得分開聽。
他把扔下去,以他如此快的速度,李伴峰很可能看不見他的身形。
如果這個時候,他看著李伴峰,李伴峰就會變成一朵花。
這是旅修的五層技,走馬觀花。
按照手套的說法,這一技法一般用在高層修者對低層的碾壓局里。
現在李伴峰面臨的,就是一位可以碾壓他的高層旅修。
他到底要干什么?
李伴峰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只有隨身居,只要得了機會,立刻鉆到隨身居里,就算被老頭撿走了鑰匙也沒有關系。
他竭力分辨著兩邊景物,如果遇到樹林草叢,就立刻動手。
可老頭速度越來越快,他已經沖過了鐵軌的盡頭,還在不停向前狂奔,李伴峰視線越來越模糊,焦急之間,老者突然長嘯一聲:“哧”
他剎車了。
他把李伴峰扔在了地上,一臉認真的說道:“到站了,補票!”
李伴峰認真回答:“車票多少錢?”
“硬座一百五!”
硬座?
李伴峰喝道:“你有別的席位么?”
老頭從后背上展開了一個擔架:“硬臥二百八!”
“有軟臥么?”
老頭又從背上展開了個床墊:“軟臥三百三!”
服了。
李伴峰給了老頭二百塊錢,老頭一臉慷慨道:“不用找了,嗚嗚呼哧呼哧”
他擺動雙臂,“開車”走了。
特么的,給二百,還不找錢。
早知道我選臥鋪了。
不對呀,這也不是我選的!
這個老瘋漢,他把我帶到這地方做什么?
李伴峰看了看四周的環境。
這是一片茂盛的叢林,有那么一點熟悉,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老者來時的足跡能找到么?
好像能看見些腳印。
是有一排腳印,還挺深的。
李伴峰沿著腳印往回走,忽聽身后傳來了一聲銳鳴:
“嗚嗷,嗚嗚呼哧!呼哧!呼哧!”
我套!
那老東西又回來了。
他這不是單程的,是往返的。
這老頭居然還有固定路線。
李伴峰沒敢多想,立刻離開了腳印的軌跡,他怕老頭追來,一口氣跑出了十幾里。
跑的過程中,李伴峰還在想,要是我不跑,直接跟老頭說坐車,給他個車票錢,會不會再把我背回去?
算了吧,咱是正常人,咱不能跟個精神病認真。
他一旦再犯病了,難說把我拉到什么地方。
確系老者沒有追上來,李伴峰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這里越發眼熟了,他確定自己來過。
往東走了十幾里,翻過了一座山,在荒原上走了個把鐘頭,李伴峰看到了一座村子。
在村子口,一只碩大的蓑蛾夫人正在巡哨,李伴峰以為是燕子,走近了一看,原來是巧翠。
“七爺,你回來了!”巧翠熱情的打起了招呼。
正經村!
這老頭怎么知道正經村的?
他為什么要把我帶回這里?
從正地上來看,綠水灣和黑石坡不算近,但從新地上來看,兩者距離并不遠。
“七爺,你跟五郎說說,讓他今晚去我那唄。”
李伴峰一怔:“老五回村子了?”
“嗯,正在湖邊拍戲呢。”
他怎么回村子了?
李伴峰進了村子,馬五穿著一身黑色中山裝,正在湖邊調試攝像機,《血槍神探》貌似又開拍了。
旁邊還有幾個人負責搭景,幾位演員畫好了妝,等著就位,李伴峰問道:“老五,不是說要操辦煤炭和礦石的生意么?怎么回村子了?”
馬五道:“這不得先忙急事么?你怎么也回來了?”
李伴峰道:“我那什么……”
他沒去解釋。
掃了一眼片場,李伴峰看見了白秋生。
白秋生正在改劇本。
這是馬五的習慣,拍電影的時候,身邊必須跟著編劇。
李伴峰壓低了帽檐,問道:“你也回來了?”
白秋生起身道:“七爺,這邊說有急事,我就先回來了。”
“這樣啊……”李伴峰點點頭,把帽檐壓得更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