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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親鄉是座鎮子,比藥王溝要小,比褲帶坎也小,在李伴峰去過的鎮子里,無親鄉是最小的一座。
這座鎮子上人不多,人與人之間話也不多,唯一多的是沼澤地,李伴峰在這轉了一天,發現荒野、林間、農田、鄉道,附近都有沼澤地,甚至村舍之間都有泥潭。
黃昏時分,李伴峰在一家飯館吃了一碗鹵肉面,店家要了他三十元。
這個價錢明顯貴了,但李伴峰沒計較,面館的掌柜是位慈祥的老太太,人家明碼實價,之前就說了這碗面三十。
臨走的時候,李伴峰還多給了二十,問老太太新地該怎么走。
老太太很熱情,告訴李伴峰:“孩子,你貼著墻根往東去,到了第二個巷子口,一直往南邊走,穿出巷子有一條山道,翻過山去就能看見新地。”
在無親鄉,能這么細心指路的人可不多。
李伴峰連聲道謝,只是有一句話沒聽明白:“大娘,為什么非得貼著墻根走?”
老太太壓低聲音道:“孩子,這路上都不干凈的東西,我怕你撞上,非親非故,我跟你也不好多說,伱聽我的準沒錯。”
好人呀!
李伴峰又給了老太太二十元,剛一出門,就感知到了兇險。
這路上到底有什么東西?
李伴峰貼著墻根往前走,打開了金睛秋毫之技,看著路中央的狀況。
路上偶爾有行人來往,沒看見亡魂之類的所在,難不成是有什么機關陷……
噗嗤!
李伴峰踩進泥潭里了。
墻根旁邊居然也有沼澤。
這口泥潭深不見底,周圍沒有任何標記,老太太怕過往行人發現泥潭所在,事先在泥潭上撒了一層浮土,看起來跟尋常地面沒有區別。
李伴峰正要從泥潭里出來,卻見老太太拿著一根木桿子走到了近前:“孩子,別掙,越掙陷得越快,你別著急,我拉你出來。”
這真是好人。
李伴峰不用老太太幫忙,憑他的身手,都不用技法,輕輕松松就能出來。
可老太太就這么熱情,拿著竹竿子道:“孩子,咱們非親非故,我也不能憑白幫你,這樣吧,你給兩千,我拽你出來。”
李伴峰眨眨眼睛,問道:“兩千合適么?”
“嫌貴?”老太太皺眉道,“我可告訴你,這泥潭子里浸死過不少人,非親非故,換了別人,誰愿意管你?你要嫌貴,咱可就五千了。”
李伴峰愕然道:“五千合適么?”
“再問可就一萬了!”老太太的笑容依舊慈祥。
李伴峰點點頭:“一萬行。”
說完,李伴峰跳了出來,拎起老太太,扔進了泥潭里。
老太太一驚,腳尖一轉,身子一蜷,打了個滾,從泥潭里滾了出來。
難怪她敢在這下套,這老太太有修為,身手很好,不怕別人事后報復。
出了泥潭,老太太猛然起身,從懷里抓出一把石灰,要揚在李伴峰臉上。
李伴峰閃身躲過,拎起竹竿,隨手一捅,把老太太重新送進了泥潭。
老太太又要往外滾,李伴峰拿著桿子,看她滾出來,就把她送回去,來來回回送了幾次,老太太體力不濟,待在泥潭里不動了。
李伴峰拎著竹竿子,站在泥潭旁邊,看著老太太一點點下沉,慢條斯理問道:“剛才讓我貼著墻根走,就是為了在這算計我?”
老太太喝道:“誰算計你了?誰讓你貼著墻根走了?你問問誰聽見了?”
不用問,在這地方,非親非故,誰也聽不見。
李伴峰也不說話,就在泥潭旁邊靜靜看著。
老太太越陷越深,忍不住喊道:“我認栽了,饒我一命!”
“一萬。”李伴峰開出了價碼。
老太太怒道:“你還要錢?”
李伴峰道:“這不是剛才商量好的價錢么?非親非故,你不給錢,我憑什么饒你?”
老太太沖著周圍人喊道:“誰來幫我一把!我出錢,我給兩千!”
兩千不少,可沒人敢上來。
都看出來李伴峰不是善茬,非親非故的,誰敢來玩命?就連店里幾個伙計都在一邊看熱鬧。
老太太咬牙道:“一萬,我認了,先讓我出來。”
李伴峰搖頭道:“先給錢。”
老太太沖著店里伙計道:“拿一萬塊錢來!”
一名伙計拿了一萬塊錢,交給了李伴峰,李伴峰收進兜里,問道:“我要去新地,剛才那條路沒指錯吧?”
“沒錯!”老太太答得干脆響亮。
李伴峰站著不動,眼看淤泥淹過了腰,老太太終于說了實話:“是第三條巷子,沿著第三條巷子走,走到山道,翻過山就是。”
“你們這有幾個新地入口?”
“就一個!”
李伴峰走了,老太太掙扎半天,才從泥潭掙脫出來。
“等著,你給我等著!”老太太不住的咬牙,“夫人肯定不饒你!”
李伴峰信不過那老太太,一路找人詢問新地的入口。
在無親鄉,問路實在太難,李伴峰從不憑白讓人做事,他給錢,可就是給了錢,問了七八個人,說了七八個地方,都沒有重樣的。
這民風是怎么形成的?藍楊村也沒惡劣到這種地步。
天黑了,李伴峰找個僻靜地方,準備把鑰匙藏起來,回隨身居睡上一覺,忽覺兇險漸漸迫近。
李伴峰收好鑰匙,看到一名女子提著燈籠從遠處走了過來。
那女子五十上下年紀,身穿一件斜襟青底碎花襖,頭發用發簪緊緊束在頭頂,鬢角不知道用了什么東西,抹得油光锃亮。
這么老氣的打扮在普羅州也不多見,女子上前對李伴峰道:“我叫喬紹芬,奉我們夫人之命,請你到舍下,見上一面。”
“你們夫人是誰?”
“無親夫人,無親鄉的主人。”
聽她這描述,應該是地頭神。
李伴峰問道:“非親非故,為什么要見我?”
喬紹芬道:“我們夫人欣賞你這一身好手段,想和你交個朋友。”
李伴峰一皺眉;“你們夫人見過我?”
喬紹芬點頭道:“適才你在鎮子上,和夫人的婢女呂德花交過手,
呂德花修為不低,在你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像你這樣的年輕才俊,我們夫人很是看重。”
“你說的呂德花,是開面館的那位?”
喬紹芬點了點頭。
李伴峰抱拳道:“謝夫人抬愛,都這個時辰了,我一個男人去見你家夫人不太合適,等改天我備下禮物,再去登門拜會。”
說完,李伴峰道一聲告辭,轉身要走,喬紹芬喊一聲道:“你是來找路的吧?”
李伴峰回頭道:“你怎么知道?”
“無親鄉東邊原本挨著墨香店,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突然冒出一塊不知名的地界,
那地界上的人困在里邊出不來,你是來搭救他們的,我們夫人早就看出來了。”
過程有偏差,他以為李伴峰是從別處來的。
但結果不受影響,李伴峰確實是出來找路的。
喬紹芬接著說道:“我們夫人可以幫你指條路,可如果你連見一面都不肯,也未免太看輕了我家夫人。”
“這話有道理,”李伴峰想了片刻道,“能不能勞煩夫人來這見我一面?”
喬紹芬皺眉道:“這是什么話?我家夫人半夜來見你,成何體統?”
李伴峰道:“我去夫人家里也不成體統,夫人不肯來也沒關系,給我張地圖就行,在下必有重謝。”
喬紹芬沉著臉道:“你在這里等著,我去向夫人回話。”
她走了,一路之上不時回頭,似乎是怕李伴峰跟來。
李伴峰也沒打算跟蹤喬紹芬。
跟蹤這種事,一看時機,二看手段,對方滿心戒備,再好的手段也容易出紕漏。
李伴峰回了隨身居,問唱機:“娘子,你聽說過無親夫人么?”
唱機答道:“聽說過,無親鄉的地頭神,但小奴對她一無所知,她也不輕易和別人來往。”
“不輕易和別人來往,怎么就找上了我?”
唱機笑道:“想是看我家相公長得俊吧!”
李伴峰點點頭:“昨天撒尿的時候,我對著水洼照了照,你別說,我還真挺俊的。”
夫妻兩個嬉鬧了一小會,李伴峰拿把刀子割破了手心,把血滴在了種子上。
喬紹芬去而復返,看到李伴峰等在了路邊。
“我們夫人說了,這個時辰確實不便相見,讓我給你帶路就是了,兩家既然是鄰居,以后也好行個方便。”
李伴峰點點頭道:“多謝。”
“天黑路難走,你可跟緊一些。”
李伴峰略微欠身:“有勞了。”
兩人一前一后,沿著山道翻過了一座小山,前方地界上有重重濃霧,喬紹芬道:“到新地了。”
李伴峰點點頭道:“有勞了。”
緣著小徑走了十幾里,喬紹芬指著前方一棵老樹樁道:“坐這歇會吧。”
李伴峰點點頭:“多謝。”
還沒等李伴峰坐下,喬紹芬突然朝李伴峰腳下吐了口唾沫。
李伴峰一怔,只覺腳下濕黏松軟,原本堅硬的地面變成了泥沼,李伴峰的身體開始迅速下陷。
這什么道門?
他想掙脫出來,喬紹芬又啐了口唾沫。
泥沼變得更黏更軟,李伴峰掙脫不出來,轉眼被淤泥淹沒了胸口。
他驚愕的看著喬紹芬,喬紹芬神色冰冷道:“非親非故,讓我給你帶路,你算什么東西?”
看到李伴峰在淤泥之中徹底沒頂,喬紹芬吸了口氣,把兩口唾沫吸回到了嘴里,地上的泥沼消失不見,還是堅硬冰冷的地面。
喬紹芬轉身離去,走了幾步路,隱匿了身軀,在夜色之中急速穿行。
李伴峰開啟了金睛秋毫之技,悄無聲息跟在了喬紹芬身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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