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三天,陳著既享受著大學生該有的悠閑寒假生活,也同時在推進著一些事情的發展。
首先就是和關教授拿到了高劍父大師的畫。
關教授也是言出必行的一個人,她雖然從沒去過紀念館,但應該有消息知道陳著確實踏踏實實打掃了一周衛生。
因此,不僅很痛快的把高劍父鳥獸圖贈給陳著,并且面對陳著想要親自拜訪高劍父兒子的請求,她思索片刻也給了一個聯系方式。
高劍父大師最稀有的畫作并不是鳥獸圖,而是花卉圖。
實際上不管“鳥獸圖”還是“花卉圖”,它們只是一個籠統的概念,僅僅代表著某一個類別。
就像關教授贈送的這幅畫,屬于鳥獸圖的類別,但是名字叫《松鷹捕食》。
大致內容就是一只雄壯的白頭鷹立于樹梢之上,伸長脖頸,目光陰鷙,左顧右盼的等待獵物出現。
陳著前陣子在紀念館里“進修”,又加上刻意的了解和查詢,了解到高劍父鳥獸圖的市場價值確實比不上花卉圖。
甚至可以說差距很大。
比如說《松鷹捕食》,進入拍賣場所的價格只有小幾萬塊錢,甚至可能還不到。
但是《珠江漁村》、《柳梢落月》、《芍藥鏡心》等等這些花卉圖,動不動就是幾十甚至上百萬起步。
并且,市面上還比較少見。
陳著有些不理解,虛心的和關教授請教。
關詠儀解釋道,一位畫家的作品,因為不同時期的不同經歷,導致了藝術價值存在差距。
高劍父的那些鳥獸圖,很多都是他年輕時創作的,那個時候氣血充足,正是爭強好勝的年紀。
《松鷹捕食》里白頭鷹目光炯炯有神,爪子鋒利充滿殺氣,看似栩栩如生,其實沒有什么太多的意境體現。
能賣幾萬塊,還是因為有嶺南畫派創始人的名聲加持。
另外,年輕時作畫也比較輕松,這種畫一天能產出好幾幅。
存世的東西多了,也就導致沒那么稀罕。
花卉圖才是高劍父中年以后的最愛,那個時候的他經歷了清末、民國和新中國的變遷,不僅思想上更成熟了,技藝也愈發完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精力下降了。
繪上一幅畫需要很久,甚至中途還要休息個幾天,這也導致了花卉圖這個類別的作品相當稀少,幾乎都在高劍父嫡系后輩的手里。
這樣一說陳著就明白了,典型的“蘇東坡式人生”。
春風得意時候的詩詞都只能算是上佳,很多都沒有納入初高中必背教材里面。
但是被貶以后,才能在風雨蹉跎中寫下“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等經典名篇。
陳著了解到畫作存在差價的原因,也拿到了高劍父兒子高礪杰的聯系方式,還準備把《松鷹捕食圖》折現給關教授。
雖然沒那么稀有,也許在其他人手里也能買到,但是畢竟幫自己節省了很多時間。
不過,關老教授擺擺手拒絕了。
“你能為紀念館值班人員提供午餐,不管出于什么心理,我都代表嶺南畫派感謝你,再說它能讓死者安心,收錢就太俗氣了。”
關教授認真的說道。
“果然……”
陳著心想關老教授肯定和那座紀念館脫不了干系,甚至她就是真正的幕后出資人。
畢竟區文化局可不會大方到為一個中國畫家出錢修繕,他們寧愿接待一些國外的藝術家,以彰顯自己與國際接軌的“先進眼光”。
不過對于老太太這種冷硬與嚴苛下面的善良,陳著還是有些感動與愧疚。
他當初撒謊有個師兄叫鄭文龍,癌癥晚期,最后一個人生愿望就是擁有一副高劍父大師的作品。
只可惜關教授那里沒有花卉圖,只有鳥獸圖,所以才有了后續的種種發展。
不過現在已經拿到了高勵杰的聯系方式,算是有了點眉目,也知道了努力的方向。
“如果能夠搞定鄭師兄,并且拿到想要的大額貸款……”
陳著暗自保證,一定想辦法擴大高劍父文化紀念館的規模和影響力,就當是一種回報了。
接下來陳著就把萬旭林召來,把高勵杰的電話給了他。
萬旭林之前很畏懼這位年輕但又老謀深算的老板。
不過來了廣州以后,看著陳著為萬玉嬋盡心竭力的找醫院和找醫生,并且墊付了所有治療費用。
甚至,還讓自己的姐姐偶爾過來陪伴一下萬玉嬋。
于是萬旭林就像說過的那樣,如果能用自己的一條命,換來萬玉嬋的健康和一輩子的優渥生活,他一點都不會猶豫。
因此這次澳門之行,不管前方是多大的危險和困難,他一定會完成老板的任務。
“我的初衷還是能交易就交易。”
陳著交代道:“先盡量用錢買過來,如果對方不樂意,你再想想辦法,幫我把這些畫請一幅回來。”
陳著很客氣,用了一個“請”,并且把高劍父花卉圖類別里比較出名的幾幅告訴萬旭林。
萬旭林默默記在心中,他這些天就在做四件事。
第一是抽空陪伴女兒;
第二是繼續收集和整理唐泉這個人侵占公司利益吃里扒外的證據;
第三是等待港澳通行證郵寄過來的時間;
第四是思考該用什么騙術把高勵杰忽悠住,讓他乖乖把畫交出來。
因為早早就開始準備,所以心里還是比較有底的。
更重要的是,以前他出去“做事”,總是擔心在醫院里的萬玉嬋。
這一次卻特別的穩定和安心,好像明白女兒一定會被照顧妥當。
另外和以往不同的是,萬旭林以前都是空手套白狼,難度有些大。
這次陳著直接給了他十萬塊錢當做活動資金,萬旭林開始并不想要,陳著還是強塞給他了。
其實萬旭林也知道,有了這十萬塊錢,事情進展的會更加順利一點。
但是因為之前“寸功未立”,萬旭林覺得收下后可能影響自己在老板心中的“能力認可”。
實際上陳著壓根沒有考慮這個問題。
他只想趕緊拿到鄭文龍想要的畫,然后以中大師弟的身份,借著校領導的幫襯,加深和這位副行長師兄的關系。
其實從這里就能看出來,陳著做生意的方式。
一方面勤勤懇懇的做項目,就好像中大學習網,根據市場不斷地進行調整和改進,力求給用戶帶去最好的體驗;
另一方面,他又發展自己的“代理人”。
其實學校就是陳著的第一代理人,他把利益以一種合理合法的方式回贈給學校,贏得了校領導的好感和欣賞。所以,校領導也積極幫忙牽線搭橋介紹一些“大人物”給陳著認識。
可能在學校看來,這只是順手幫學生解決一些發展中的困難,畢竟只是撮合著吃頓飯而已。
不過中大可是副部級,別人未必想的那么單純,他們會覺得既然校領導都幫忙當說客了,這個面子我要給啊!
中大這個級別,足夠保證陳著在未來的三五年里的政治需求。
然后在不知不覺中形成的利益捆綁,這也是現實里真正做大生意那些企業家的策略。
但凡納稅額過億的那些企業,絕對沒有單打獨斗的,他肯定是代表或者捆綁著一大片勢力。
如果有人說自己資產上億,從來都是孤軍奮戰。
這只能是里的情節,而且作者還是那種沒有一點社會閱歷和生活的小白,不明白《關系》在發展中起到的重要作用。
萬旭林接到任務后很快就去澳門了,不過他在臨走前,把一份材料交給了陳著,表示可以讓唐泉蹲三年的苦窯。
根據《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條規定,詐騙公司財物且數額較大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陳著隨意翻了翻,無非就是唐泉這人本就貪心,再加上萬旭林的慫恿,兩人合伙做假賬造、假章侵吞公司利益的商業犯罪行為。
只不過萬旭林身份背景名字都是假的,最后查也只能查到唐泉的身上。
陳著開始都沒怎么在意,畢竟只是備著以防萬一的,所以隨意的丟在辦公室抽屜里,然后就讓俞弦陪著自己考駕照。
“駕照”這事從十二月份一直拖到現在,現在終于能夠解決了。
他科一科二已經過了,只剩下一門科三,不過這對老司機陳著來說并不難,練了半天就上考場,并且最后還是一把過關。
現在,只要等著駕照下發就行了。
也就在這時,俞弦和陳著說起那個毫無血緣關系“妹妹”的十歲生日,并且詢問陳主任要不要一起去?
“唐湘月女兒的十歲生日?”
陳著聽了都覺得有些離譜:“你要過去干嘛?”
俞弦不會撒謊,所以也沒有隱瞞:“我爸希望我和他老婆關系融洽一點,這樣他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然后……我就答應咯。”
俞弦眺望著駕校里來來往往的考試車,雖然語氣很輕松,不過眼尾還是有些淡淡的難過。
陳著目光動了動,大概能理解魚擺擺的一些想法。
母親已經去世了,父親是為數不多的親人,縱然因為再婚父女之間有了隔閡,不過內心里肯定希望老俞能快樂和幸福。
盡管有時候想到母親,可能鼻子還會有些酸酸的。
“那行啊,我也跟著蹭個飯唄。”
陳著輕撫魚擺擺的長發,溫聲答應下來。
俞弦想讓陳著多了解一下自己的家庭情況,實際上俞孝良已經和陳著透露過一些東西了。
他和現在的老婆唐湘月是一個物業分公司的同事,所以這對夫妻的社交圈子,大概率和宋時微那種家庭沒有什么交集。
到時自己再稍微低調一點,戴個帽子玩玩手機,吃完飯就走應該沒什么大問題。
“就是大過年的辦生日宴有些奇怪。”
陳著笑著說道:“唐湘月也不是廣州本地人吧,她家那些親戚咋過來參加?”
“好像是……”
俞弦回憶一下那晚的聊天內容,說道:“她家準備辦兩場,廣州一場老家一場,廣州這邊主要邀請朋友和同事,過完年回老家再喊親戚。”
“好家伙!”
陳著心想這吃相有點難看了,十歲生日宴都要辦兩場,感覺就是借個由頭狂收份子錢。
這倒是符合自己對唐湘月的印象。
貪財、小氣、自私和不講道理。
其實陳著心里一直有個疑惑,從俞弦身上就能看出來,自己真正的丈母娘應該是個大方、堅韌而且很有性格的漂亮女性。
老俞和這樣的妻子生活了十幾年,還能看上唐湘月那種人?
再聯想到俞孝良軟弱的性格,陳著心想這里別有什么難言之隱吧。
不過這都是陳著的猜測,這種事也不好意思直接詢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的觀察。
在等待參加生日宴的這段時間里,又有兩件和陳著有關的事情發生了。
第一件就是初中班級聚會,卞小柳打了好幾次電話邀請,不過都被陳著推掉了。
王長花開始也不打算去,后來覺得在家太無聊,于是又跑過去了。
回來后和陳著瘋狂吐槽,感覺初中同學現在的變化很大,男的穿AJ,女的打耳洞,討論的都是韓國的男團和女團。
卞小柳依然是班級焦點,男生都喜歡圍繞在她身邊獻殷勤。
“最雷人的是,卞小柳居然一個勁的夸贊你。”
王長花撇撇嘴說道:“別人聽起來就感覺她是你女朋友似的。”
陳著笑了笑,突然問道:“楊錦祥去了沒有?”
“沒有。”
王長花搖搖頭:“楊錦祥沒去,這次是副班長組織的,那他媽也是個卞小柳的舔狗……”
第二件就是(中大)安居房地產經紀有限公司在體育西的第一家分店,終于裝修好了。
不聲不響幾乎沒引起太多人注意,同時辦公座椅和臺式電腦也都被一一購置進來,招聘廣告也悄悄打了出去。
就等著年后正式開業了。
2008年2月3日,唐湘月女兒十周歲生日的前一天晚上。
老破的明月小區某套小兩房里,一個男人問著唐湘月:“俞孝良人呢?”
“他被我指使去酒店對接明天的酒席了。”
唐湘月尖銳又單薄的聲音傳出來:“放心吧,一時半會回不來。”
“這個酒席的錢……”
男人剛開口。
就被唐湘月截斷了:“當然是他出了,難道要我給啊?”
“他以為悄悄拿了4萬塊錢給俞弦,這事人不知鬼不覺,實際上老娘什么都知道!”
唐湘月冷笑一聲:“哥,明天的生日宴上,我要逼著她把竹絲崗的房子交出來!”
(今晚還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