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加上炮擊,阿羅梅耶夫準將基本什么都聽不見也看不見。
等炮擊結束后,他立刻喊:“敵人這樣炮擊,說不定步兵已經摸上來了!戰斗準備!”
他話音剛落,西邊的陣地就響槍了。
是波波沙的射擊聲,還有人在大喊著什么。
緊接著是手雷爆炸的聲音。
阿羅梅耶夫準將立刻明白了:“敵人上來了!敵人冒著被自己炮火炸到的風險推進到陣地前了!準備肉搏戰,全力以赴保護渦流!”
這時候四面八方都有槍聲響起,顯然普洛森人投入的部隊很多,已經摸到了無名高地的每一個陣地前面。
阿羅梅耶夫準將拿起擺在掩體旁邊的波波沙,檢查了一下槍膛,確定沒有進太多沙子之后重新插上彈鼓,上膛:“所有人做好準備,我們海軍步兵從來沒有怕過肉搏戰,從來沒有!”
漢斯上士端著沖鋒槍在地上匍匐前進。
頭頂上來自友軍的炮彈不斷的飛過,落在前方一百多米外的山頭。
他聽見身旁的二等兵在抱怨:“這萬一打偏了落到我們頭上怎么辦?”
上士說:“你想在戰場上活命,就不要擔心這種事情,越是擔心它越會發生。低下頭,往前爬,接近陣地就扔手雷清空戰壕,然后下一個。”
二等兵閉上嘴,默默的匍匐前進。
一行人很快就接近了戰壕,終于,在最前面帶隊的中尉下達了命令,示意全隊停止前進。
前面就是真正的炮火覆蓋區,再前進就真的會被友軍炮火炸得稀爛。
很快,原地休息的命令傳下來了。
漢斯上士松了口氣,回頭看了二等兵一眼。
他雖然看不見這新兵的面容,卻本能的感受到他的緊張,于是又說了句:“安心,陣地上的安特士兵和你一樣都是新兵,而且你訓練了六個月,打了上千發子彈,還在勞工營干了半年。安特的新兵只訓練了三個月,打了五十發左右的子彈!”
二等兵:“我聽說了,還說安特作為防守方傷亡比我們進攻方大多了。”
漢斯上士點頭:“就是這么回事。這些新兵蛋子看到手雷估計都慌神了,一下子就全被炸死。然后我們趁著混亂沖上去,記住遇到安特人首先要大叫,新兵聽到叫聲會慌的,這可是我在干掉了無數安特新兵之后總結出的結論。”
“大喊么,我記住了。”二等兵深吸一口氣。
這時候一直在眾人頭上呼嘯的炮彈突然消失了。
前方的爆炸聲也隨之消散,一下子周圍就安靜下來,只有雨聲還在淅淅瀝瀝的聒噪。
安靜持續了不到三秒鐘,新的命令傳遞下來:“快速匍匐前進,敵人在前方50米!”
“來了!”漢斯上士拿出一枚手榴彈,咬在嘴里,然后開始快速爬行。
他能聽見二等兵的喘息聲,顯然新兵快速匍匐科目完成得并不太好,爬了一會兒呼吸就亂了。
突然,西邊的陣地響槍了。
上士只是看了西邊一眼,就繼續前進。
他后面的二等兵停下來,看著西面呆住了。
上士聽到新兵的喘息沒跟著自己,立刻回頭,然后踹了一腳新兵的胳膊,用嘴巴發出“呲呲”的聲音——他咬著手榴彈沒法說話。
好在二等兵醒悟過來,看了漢斯上士一眼,就繼續開始爬。
漢斯剛把頭轉向前方,就看見前面有人支撐起上半身,一個勾手把手榴彈扔向戰壕。
隨即他就看見大雨中戰壕里伸出一雙手接住手榴彈,扔了回來。
爆炸掀起的泥巴在空中像噴泉一樣,還能看見被炸飛的鋼盔。
漢斯都驚了。
然后更多的手榴彈從戰壕里扔出來,前方一下子騰起一片泥巴構成的“柵欄”。
但大雨立刻把爆炸的揚起的泥巴又拍回了地上。
機槍響起來,長條形的機槍火舌在漢斯上士眼睛上留下一片亮斑。
因為大雨導致視野太差,機槍手明顯沒有仔細瞄準,只是按照事先測定的參數隨便掃射。
彈幕掃過漢斯上士的頭頂,讓他本能的趴下,臉貼著地面,盡可能的把腦袋壓低,并且祈禱鋼盔靠譜一次。
他聽見旁邊有子彈打在爛肉上的聲音——這聲音和打在泥巴地里發出的“啾”的聲音明顯不一樣。
于是漢斯上士扭過頭,看見左手邊的下士趴在地上,腦袋向旁邊歪倒,鋼盔已經從腦袋上滾落。
下士背上紅色正在擴散,明顯亂射的子彈打中了他。
漢斯上士罵了一句,把手榴彈從嘴里拿出來,拉了弦扔出去。
手雷在機槍火力點旁邊爆炸,雖然沒有順利扔進火力點,但依然讓機槍射擊聲暫時停止。
漢斯上士抓緊時間繼續匍匐前進,一邊爬一邊鼓舞二等兵:“快!這種情況就算敵人是新手也能輕而易舉的殺死我們,沖進戰壕肉搏才有勝算!”
二等兵:“知、知道了!呼哈呼哈……”
顯然新兵已經緊張到呼吸都變粗了好幾倍,看起來像是一頭公牛。
機槍再次開火了,但是射擊的是漢斯上士和二等兵身后的地面。
這個時候已經有很多普洛森士兵跳起來沖進了戰壕,但這些人顯然沒有像漢斯上士預料的那樣迅速控制戰壕。
本來應該第一個被處理的火力點還在繼續射擊。
漢斯上士再摸了一個手雷,擰開蓋子拉下拉環,在手里握了一秒才一勾手甩出去。
這次手雷準確的落進了火力點,下一刻爆炸掀起的泥巴點就崩起來。
漢斯上士站起來,端著沖鋒槍一個健步躥到了戰壕旁邊,對著里面大吼一聲,再開火掃射。
沖鋒槍子彈直接打中了被手雷炸倒的兩名機槍手。
第三名機槍手剛從戰壕的拐角拐過來,估計是想接替射擊,結果就看到了漢斯上士。
他立刻舉起手里的沖鋒槍,還沒扣扳機就被打中了。
漢斯上士一口氣把30發子彈全潑進了戰壕,然后想要趴下換彈匣,這時候他聽見波波沙的聲音。
他扭頭向槍聲方向看去,卻只看見了射手的海魂衫。
咦,不對,倒下的時候漢斯上士在想,不是說都是新兵嗎?怎么他們沒有穿安特那種卡其色的軍裝?
這大翻領黑軍裝,這領口露出的海魂衫,以及帽子上的飄帶,這明明是安特精銳的海軍步兵啊!是黑死神啊!
漢斯上士最后一個念頭是,我竟然一梭子打死了三個黑死神,可以自豪了。
他倒在了地上,看著天空,雨水不斷的落下,把鮮血沖進泥土里。
跟在他身后的二等兵一看這個情況,直接趴在地上瑟瑟發抖,連手雷都懶得扔了。
阿羅梅耶夫一個短點射,打翻了沿著戰壕要沖過來的裝甲擲彈兵,隨后大喊:“把敵人趕出戰壕!我們自動火力更多,我們占優勢!”
普洛森步兵班把資源都投資在班組機槍上了,大兵手里都是98k這種拉大栓的玩意兒,哪怕是裝甲擲彈兵,沖鋒槍也沒有普及到所有人,一般都是士官才有一支。
而海軍步兵幾乎全員都是沖鋒槍。
論自動火力確實安特這邊更有優勢。
有了阿羅梅耶夫的命令,海軍步兵們一鼓作氣,向沖進戰壕的普洛森人發動反擊。
阿羅梅耶夫直接站起來,一把拔起插在指揮所旁邊的海軍的圣安德烈十字旗,單手拿著旗子,另一手拿著沖鋒槍掃射。
“沖啊!今天就讓普洛森人看看,什么叫黑死神!”
“烏拉!”
整個陣地上響起震耳欲聾的烏拉聲。
霍普少將皺著眉頭,看著來報告的參謀:“你說什么?”
“我們的攻擊被擊退了。”參謀說。
“被一群動員兵?”霍普刷一下站起來,拍著桌子,“這讓我們裝甲擲彈兵是臉往哪兒擱?”
參謀:“前線報告說,戰壕里的人穿著黑軍裝,大翻領,旗子也不是陸軍的軍旗,而是藍白的圣安德烈十字旗。”
霍普少將愣住了:“海軍步兵?黑死神?”
他看向軍校同期老友施耐德少將。
施耐德趕忙揮舞手臂:“不不不,昨天確實都是動員兵!我們不知道黑死神上來了,完全不知道!”
霍普少將罵了一句:“你可把我害慘了!黑死神全員沖鋒槍,士氣高戰術動作熟練,甚至身材都要比普通安特士兵敦實,你可把我害慘了!”
他轉向參謀:“損失大嗎?”
“還在統計。”參謀答道。
霍普少將搖頭:“看來只能等雨停,然后試試看用煙霧彈和兩倍的兵力壓上去了!你的坦克也要上,用機槍火力和大炮壓制一下黑死神!”
施耐德少將拍胸脯:“沒問題,只要能遮蔽那種突擊炮的射界,我的坦克就能和你的擲彈兵一起沖上去。”
霍普少將:“只能等天氣放晴了,可是……這天氣會放晴嗎?”
“天氣預報,中到大雨會持續到本周末。”巴甫洛夫把報告放到王忠跟前,“后勤可要遭殃了,雙方都是。我們還有鐵路和輪船,敵人可遭殃了。”
王忠:“可惜這種雨天不能出動飛機掃射困在路上的普洛森車隊。”
波波夫:“等封凍之后才能出動飛機了,希望這次普洛森人準備了足夠的冬裝。”
這時候一名通訊參謀跑過來,大聲說:“報告,列車維修廠失守。”
王忠:“終于丟了啊。不錯了,抵抗了一天半。”
巴甫洛夫則在確認細節:“是怎么知道丟了的?臨561師報告的?”
通訊參謀:“我們和師部電話的時候,聽到了普洛森語,然后電話就斷了。”
波波夫嘆了口氣:“看來是連同師部一起被普洛森人端掉了。”
是“王忠”站起來,走到阿巴瓦罕城防圖面前,親自把列車維修廠的圖標抹掉,然后指著無名高地上那個紅色的“團子”說:“這樣一來,第一道防線就只剩下這個無名高地了,再守下去會變成突出部的。”
巴甫洛夫:“但丟了無名高地,敵人就有良好的炮兵觀察所了,后面的戰斗會變得困難。要不,再等一等?正好無名高地和第二防線很近,等敵人在無名高地附近形成鉗形攻勢再撤退也不遲。”
王忠看著地圖思考了一會兒,問巴甫洛夫:“伱說敵人彈藥還剩下多少?現在他們這個消耗量,之前儲備的量快打完了吧?”
巴甫洛夫想了想說:“應該不多了,就是不知道這兩天他們補充上來多少,下雨之前空軍的偵查表明,敵人的運輸線恢復速度很快,而且還配置了防空炮,空軍沒辦法輕易攻擊了。”
王忠點點頭:“那就讓無名高地再撐一下試試看,說不定明天敵人就要停下來等補給了呢。”
巴甫洛夫點頭,拿起聽筒開始下命令。
波波夫則對王忠說:“真正的壓力,會在泥濘期結束后到來對吧?”
王忠:“對,地面剛剛上凍,還不是特別寒冷的時候,普洛森人應該還能打一波沖鋒。”
波波夫:“希望那時候我們的兵力不足問題得到了妥善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