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曹子銘的話,任素瓊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個想法:“他是任素瓊,那我又是誰?”
作為天魔教這一代的金丹第一人,任素瓊是被天下所有人公認為唯一有可能對杜宗升金丹第一人地位產生威脅的天驕。
正道這邊,包括玄都觀在內,對于杜宗升這位金丹境第一強者其實都是服氣的。
當然,季長生和李嫦曦要撇開單算。
用季長生和李嫦曦的話說,杜宗升就是個二傻子。給他們杜宗升同樣的修煉時間,他們早就把境界升到元嬰以上了,用境界打死杜宗升幾萬次和玩一樣。
事實上李嫦曦的年紀確實比杜宗升還小點。
所以季長生發自內心的認為,杜宗升這種金丹境第一人和師姐比起來就是純廢物。
我師姐天下第一。
最多婆婆大人可以爭一下。
你杜宗升什么檔次?也配碰瓷我師姐。
不過季長生和李嫦曦不服,但正道其他弟子都是服氣的。
玄都觀作為正道第一仙門,雖然和丹青閣是盟友,但是也有良性競爭關系。所以對于杜宗升這個金丹境第一人,玄都觀弟子也發起過挑戰。
而且不止一次。
然后連續被杜宗升擊敗了五個玄都觀金丹巔峰境界的弟子。
在杜宗升這個金丹境第一人的含金量上,玄都觀也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這種情況下,任素瓊出關,自然會想要關注杜宗升的信息,然后就很自然而然的找上了杜家。
正道那邊元嬰境以下撇開季長生的話確實被杜宗升打服了,魔道這邊撇開任素瓊,也已經被杜宗升打服了。
但任素瓊還沒有和杜宗升碰過。
王不見王。
只要他們不交手,就無損他們各自陣營同境界第一人的地位。
但只要交了手,必然會有一人跌落神壇。
任素瓊和杜宗升是有默契的,丹青閣和天魔教也有默契,幾乎從不給任素瓊和杜宗升分配同一個地方的任務,導致他們至今也只聞其名未見其人。
有點一生之敵的那種味道。
但現在任素瓊既然來了盛國,而且知道杜宗升也會到,任素瓊當然會將杜宗升列為自己的大敵,而且著手準備和杜宗升的對決。
之前是王不見王,現在王見了王,如果還不敢打一場,任素瓊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她和杜宗升這種級別的天驕,說白了都是奔著舉世無敵去的,所以絕不能怕。
不怕歸不怕,搜集對方的信息也是必要的。
任素瓊不是白癡,當然不會打無準備之仗。
所以盡管天魔教給她的任務是保護季長生,但是她來到盛國后,第一時間鎖定了杜家。
她比曹子銘還更早關注到杜老夫人的出行路線。
事實上如果曹子銘不出手的話,她也會出手將杜老夫人攔下。
因為長老給她的任務是幫助季長生,很顯然杜家是站在季長生對立面的,她自然不能讓杜老夫人離開盛國。
只是在她決定出手之前,曹子銘先動手了,于是她就繼續看戲。
然后,看了一場栽贓嫁禍的好戲。
曹子銘當著她的面,說他是任素瓊,著實是把她給秀到了。
曹子銘甚至都不愿意偽裝一下女聲。
她被秀到了,杜老夫人自然也被秀到了。
“你……”
杜老夫人目光怨毒的看向曹子銘。
“你明明是丹青閣弟子,修浩然正氣,為何可以這般厚顏無恥?”
曹子銘正色道:“老夫人休要栽贓嫁禍,吾乃天魔教任素瓊,如假包換,關丹青閣何事?”
曹子銘對天發誓,他就是隨口一說。之所以找任素瓊背鍋,是因為任素瓊是全天下在金丹境唯一一個不怕杜宗升報復的人。
曹子銘內心還是善良的,把黑鍋扣在別人頭上他會有心理壓力,給任素瓊就不會了。
杜宗升真要是碰上任素瓊,還不一定誰輸誰贏呢。
任素瓊的戰績比杜宗升要差一點,但同樣在金丹境以下克上殺過兩個元嬰境的修士,展現出來的戰力并不比杜宗升弱,否則也不會在魔教陣營當中有如此威望。
但是讓曹子銘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
“要偽裝成我的樣子,伱至少要扮成一個女人吧,變音很難嗎?”
任素瓊從陰影中現身,實在是聽不下去。
“丹青閣有點太囂張了,居然敢這么肆無忌憚的栽贓我們圣教?”任素瓊皺眉道:“圣教在紅塵中的地位已經淪落到人盡可欺了嗎?”
若是如此,她必須要重振圣教聲威。
走到魔道陣營金丹第一人的地步,任素瓊靠的當然是自己的天賦和努力,但是來自天魔教的大力栽培也都是實打實的。
天材地寶,名師指點,這些都不是僅靠自己苦修和天賦就能做到的。
任素瓊不傻,她知道天魔教對她的付出,所以她對于天魔教也有歸屬感。
一個宗門的向心力便是來自于此。
弱小的時候,你接受宗門的培養。等你強大起來,自然要為宗門做貢獻。
若是一味索取,不知回報,這樣的弟子也肯定不會被上面大力培養,而且這樣的心性一般在前期也不會通過宗門高層的考驗。
季長生在山下“行善積德”,理論上都符合玄都觀的政治正確,在幫玄都觀提振聲威。
任素瓊自然也有這樣的責任心。
之前出手少,是因為整個天魔教都在等玲瓏仙子飛升。
現在看來,確實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天知道天魔教要背多少黑鍋。
曹子銘看著真正的魔教妖人,目瞪口呆。
可憐曹師兄,也才跟著季長生學習了幾天。
哪里遇到過這么復雜的情況。
李鬼遇到了李逵,面具下的曹子銘面色漲紅,恨不得地上出現塊縫他好趕緊鉆進去。
還是修煉沒到家。
但凡季長生在這里,已經指著任素瓊的鼻子開罵了:“你是何方妖女?竟然敢冒充我任素瓊的身份?”
還好有面具遮掩,任素瓊看不到曹子銘的臉色,否則肯定已經看穿曹子銘的外強中干。
“說話。”任素瓊冷漠道:“敢栽贓嫁禍我們圣教,好大的膽子。今日不給我一個交代,你就交代在這里。”
任素瓊有這個自信。
同為金丹境,她不會怕任何人。
曹子銘也有自知之明,他雖然境界晉升了,但肯定不是任素瓊的對手。
看了一眼同樣沒反應過來的杜老夫人,曹子銘心頭一動。
瞬息之間,曹子銘拿到了杜老夫人的發簪和玉佩,然后直接將杜老夫人對著任素瓊扔了過去。
隨后曹子銘疾退,同時撤掉了靜音術法和屏蔽法術,大聲疾呼:“杜師兄,不好了,你母親被魔教妖女任素瓊救走了!”
任素瓊拎著被強行扔到她手中的杜老夫人,再看了一眼已經消失在人群當中的曹子銘,整個人再次被氣笑。
玲瓏仙子畢竟還沒有飛升,現在依舊是玄都觀天下無敵的時代。她要是敢在盛京城這么追殺曹子銘,定然會引發一場血案,牽連很多無辜之人。
屆時玄都觀一定不會袖手旁觀,天魔教很難保得住她。
但這是在道德綁架她這個魔教妖女。
“丹青閣弟子,現在都這么厚顏無恥了嗎?”任素瓊喃喃自語。
她感覺自己好像也沒有閉關多久。
怎么就好像跟不上時代了呢?
不過任素瓊畢竟是任素瓊,剛才不動聲色之間,就已經在曹子銘身上下了追魂香。
看著曹子銘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任素瓊冷笑一聲,準備進行追擊。
然后再次被打斷:
“放開杜老夫人!”
一道正氣浩然的劍法攔住了她的去路。
四周的圍觀百姓都被這一劍攔在了百米之外,無人受傷。
純正的浩然劍法。
任素瓊看著剛剛被調虎離山,現在又正好趕回的符曉菁,整個人再次沉默。
丹青閣弟子……配合的也太溜了。
“妖女,放開杜老夫人……等等,你是任素瓊?”
任素瓊和杜宗升這種妖孽都是名人,大宗門的弟子可以沒見過他們,但一定看過他們的畫像或者動手的水鏡錄像。
行走江湖,這樣的妖孽都是要避開或者交好的,這也是大宗門的信息優勢之一。
任素瓊藝高人膽大,并未對自己的相貌做過多遮掩,所以符曉菁瞬間就認了出來。
然后就勃然大怒:“任素瓊,剛才是你在故意調虎離山,把我引開,好對老夫人動手。”
任素瓊:“……”
殺意逐漸沸騰。
老娘來盛國是來背鍋的?
丹青閣是什么情況?
這么囂張的嗎?
她很快就知道了丹青閣是什么情況。
因為曹子銘迅速殺了一個回馬槍。
此時曹子銘已經換回了正常裝扮,露出了真容,和師姐符曉菁并肩作戰:
“師姐,剛才的求救信號是我發的,我遇到了任素瓊,不是她的對手,受了點輕傷。”
說到這里,曹子銘輕咳了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季師弟現在就在裝病。
曹子銘被季長生言傳身教,這個還是學會了的。
看到曹子銘受傷,符曉菁恍然大悟,看向任素瓊的眼神愈發凝重和充滿殺意。
“任素瓊,魔教金丹第一人,成名已久,杜師兄也說過沒有絕對的把握能戰勝她,曹師弟你不敵任素瓊很正常。”
這很合理。
符曉菁立刻就信了。
曹子銘迅速道:“師姐,我們倆單打獨斗,恐怕都不是這個妖女的對手。對付魔教妖人,不必講什么規矩,我們倆并肩子上。”
幾天前的曹師兄還對這種行為深以為恥。
現在已經開始身體力行。
任素瓊徹底破防:“夠了,你們……你們……”
任素瓊嬌軀微顫,魔教妖女第一次受這種委屈。
但她再次看了一眼手中的杜老夫人,迅速調整了心態。
“告訴杜宗升,他母親我救走了。”任素瓊深吸了一口氣:“圣教答應他的事情已經完成,接下來就看他的誠意。”
老娘是真正的魔教妖女。
玩陰的還能不是這群正道弟子的對手?
深深的看了曹子銘和符曉菁一眼,任素瓊直接帶著杜老夫人一飛沖天,只留下了讓人膽寒的笑聲:“圣教的大門,永遠對杜宗升敞開!”
曹子銘大腦懵了片刻。
但迅速回過神來。
意識到魔教妖女不是在配合他,而是在陰杜宗升。
敵人的敵人暫時就可以是朋友。
雖然陣營不同,不過曹子銘迅速做出決定,配合任素瓊的演出。
“師姐,任素瓊的話是怎么回事?”曹子銘適當的展露了自己的懷疑:“杜老夫人為什么要走?是畏罪潛逃嗎?任素瓊又為何說把杜老夫人救走了?難道杜師兄和天魔教有交易?”
符曉菁:“……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迷茫。
任素瓊知道是曹子銘在栽贓陷害。
曹子銘知道任素瓊是在陰杜宗升。
但符曉菁只看到了曹子銘在和她并肩作戰對抗任素瓊,而任素瓊卻“救走”了杜老夫人。
“難道杜師兄私下還請了天魔教出手……不,不可能,杜師兄不是那樣的人。”
符曉菁順著正邏輯,難以避免的懷疑了一下杜宗升,但是對杜宗升多年的崇拜和明戀讓她迅速放棄了思考。
曹子銘心道季師弟說的很對,舔狗都是盲目的。
不過現在鐵證如山,再盲目的舔狗,他也得給師姐擦亮眼睛,看清杜宗升這個渣男的真面目。
“師姐,不瞞你說,我是去阻止杜老夫人離開盛國的,但是半路上受到了任素瓊的截殺。”曹子銘肅然道:“若是沒有任素瓊出手,杜老夫人和杜家的靈石都會留在盛國。”
符曉菁皺眉,臉色有些掙扎。
“師姐,我正要問你。你身為丹青閣弟子,為何卻要為一竊國大盜護衛?”
正氣浩然的曹子銘繼續效仿季師弟,正人先告狀:“難道師姐眼中只有杜師兄,沒有丹青閣的浩然正氣,沒有這盛國的天下百姓嗎?”
符曉菁怒了:“師弟這話沒有道理,我護衛杜老夫人,是怕她被季長生這個奸人所害。”
“季師弟何時成了奸人?”曹子銘不服。
符曉菁也被氣樂了:“季長生來盛國后殺的血流成河,就連杜宗絳都被他殺了,這還不叫奸人?他有尊重過盛國律法嗎?有尊重過《仙門公約》嗎?我阻止他繼續殺戮,何錯之有?”
“杜宗絳難道不該死嗎?”
“不教而誅謂之虐,杜宗絳縱然該死,也絕不應該死在季長生的私刑手中。”
“誰說杜宗絳是被季師弟殺的?師姐,你沒有親眼所見,就不要聽信外面的流言蜚語。”曹子銘斥責道:“季師弟審訊杜宗絳的整個過程,我都親眼所見。季師弟全程都沒有動用私刑,是杜宗絳為了保全杜宗升,自己選擇了自盡。”
符曉菁:“……”
“怎么?師姐不信?但此事證據確鑿,六扇門那兒還有杜宗絳寫給杜宗升的信,上面清清楚楚的記載了兩人的陰私勾當。杜宗絳正是見事情敗露,才選擇自殺謝罪,與季師弟何干?師姐,我看你一葉障目,被情愛蒙蔽了雙眼,已經失去了丹青閣弟子應有的公正之心。”
曹子銘越說越氣:“此事我必會稟明閣內,師姐對季師弟先入為主,對杜宗升偏聽偏信,何來公正可言?師姐,不要忘記丹青閣弟子應有的操守。你首先應該是一個碧血丹心的劍修,而不是杜家的私人護衛。你如此偏聽偏信,可對得起丹青閣的多年教導?”
符曉菁的氣勢越來越弱。
因為……曹師弟的語氣太堅定了。
堅定的她開始下意識懷疑自己。
難道真的是我錯了?
難道……我真的戀愛腦了?
“師弟,能否讓我看一看杜家的那些證據?”
“當然,師姐請。”
曹子銘立刻同意下來。
不過還是義憤填膺。
所料不差,季師弟在外界的口碑已經跌至谷底。
明明季師弟功德增加了如此之多,但是丹青閣這種最敬重正道大俠的地方竟然還對季師弟有如此偏見。
曹子銘很心痛!
任素瓊也很心痛。
生平第一次,她這個魔教妖女被別人如此栽贓。
但為了更大的利益,她竟然還要配合對方。
還好,從杜老夫人的耳墜和鞋墊中搜出來的靈石,讓她的內心有了億絲絲溫暖。
那個曹子銘雖然厚顏無恥,但還是太容易相信人了。
杜老夫人說靈石全藏在發簪和玉佩當中,他居然就真的只取了發簪和玉佩。
這樣的老妖婆,話怎么能信呢?
任素瓊第一時間將杜老夫人全身都搜了一遍,并且動用了酷刑,這才敲骨吸髓,拿到了杜家半數的靈石。
然后她再次被震驚。
“竟然有這么多。”
“圣教多年來被稱為魔教,實在是太冤枉了,我看丹青閣才是真正的魔教。”
杜家的富裕和今天曹子銘的表現,讓任素瓊刷新了對丹青閣的認知。
她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匯報了上去。
很快,余老魔親自和她通話。
“素瓊,你做的很好。”
“都是弟子應該做的。”
“不必謙虛,圣教賞罰分明,等你回到教內,另有重賞。另外,素瓊,有一件事情你必須要知道。”
“請教主吩咐。”
“圣教不能被人如此栽贓。”
“弟子明白,弟子一定讓曹子銘付出代價,圣教不容輕侮。”
“本座的意思是,這件事情我們圣教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