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長生敢以自己三叔靈寶天尊的名義對天發誓,他確實是想用《魔欲經》來著,但是還沒來得及。
也就是說,華聘珍真的是直抒胸臆。
很難評。
季長生只能送上自己的掌聲。
其他人也很難評。
魏廷寶下巴都差點掉下來,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他驚愕的看向曹子銘:“子銘,你剛才聽到了什么?”
曹子銘肅然道:“我聽到了觀音殿的傲慢。”
魏廷寶:“……所以我沒聽錯,這也是能說的話嗎?”
他倒是能理解華聘珍心里會這樣想,但是真的把話說到明面上,瘋了?
玉青青看了季長生一眼,沒發現季長生動用魔功,便也頷首道:“看來確實瘋了,黃泉宗的妖法對觀音殿這么克制?”
說到最后,玉青青有點奇怪。
她怎么就沒什么感覺呢?
嬴紅葉小心翼翼的提醒道:“青青姐,有沒有一種可能,和黃泉宗妖法沒關系。華聘珍就是和曹師兄說的一樣,站的太高,變的傲慢了。”
玉青青不是很理解:“她站的也不高啊。”
嬴紅葉:“……”
和姓玉的講這個,確實很難解釋。
但季長生聽懂了。
他看了一眼還沉浸在失態情緒中的華聘珍,不動聲色的給房間內的聯天水鏡丟了一個幻術,將其悄悄的遮掩住。
本以為還得用點手段,至少得讓《魔欲經》背點鍋,才能讓天圣醫館踩著“友商”向上爬。
現在看起來,根本用不著《魔欲經》。
自作孽,不可活。
季長生心說我也不是故意坑你。
話都是你自己說的,我也沒把刀架在伱脖子上。
所以季長生憤怒了。
“華聘珍是吧,我不同意你這句話,我們圣教上下都不同意。”
華聘珍可能不太了解季長生,但是季長生十分了解華聘珍。
在季長生的幾個“歡奴”里,最忠心耿耿的就是盛佳妍。
比孟真真都要忠心。
因為在合歡派,認個主其實不丟人。
合歡派妖女認主的多了。
只要主人夠強,這還是榮耀呢。
但是在觀音殿,認個主不僅丟人,還會丟命。
觀音殿丟不起這個臉。
盛佳妍更承擔不起這個風險。
而且盛佳妍實在是太想進步了。
所以,觀音殿一行人還沒到,關于華聘珍詳細的資料就已經擺在了季長生的案頭。
“觀世音菩薩大慈大悲,救苦救難,沒想到她老人家傳下來的宗門,后輩弟子竟然如此傲慢,著實是讓菩薩蒙羞,讓世人失望。”
首先,要分清楚誰是敵人,誰是朋友。
華聘珍……目前看起來要打成敵人了。她自己情緒管理有問題,怪不得旁人。
觀音殿……先保持中立,不能一棍子打死。
觀世音菩薩……高高捧起來,弄不好這還是友軍呢。
玉玲瓏說過,封神大劫的時候,慈航道人是給南極長生大帝做事的。
四舍五入一下,觀音殿就是季長生小弟創建的門派,也就等于是他的手下。
教訓教訓手下就行了。
這是處理宗門內務。
在這個神佛可以顯圣的世界,可以上綱上線,但最好不好上神上佛。
所以,季長生只抓著華聘珍打,最多摟草打兔子踩一下“友商”。
“季某出身貧寒,深知世間疾苦。華聘珍,如果觀音殿的弟子連生存之艱難都已經一無所知,那觀音殿還是趁早改名吧,你們簡直在給觀世音菩薩蒙羞。”
嬴紅葉翻譯了一下季長生的這番話:
觀世音菩薩是好的,壞事都是下面觀音殿干的。
觀音殿也可能是好的,壞事是華聘珍自己干的。
華聘珍……很難是個好的。
翻譯到這里,嬴紅葉看向華聘珍的眼神有幾分……興奮。
咳咳,憐憫是不可能憐憫的。
華聘珍這是活該啊。
華聘珍也聽出了季長生要給自己扣大帽子,略微冷靜了一下。
她迅速掃視了房間的環境。
沒有發現聯天水鏡,華聘珍心中一定。
季長生此時修為在她之上,瑤光羅幻這門功法的等級更是直通大羅。哪怕華聘珍同樣修行的是頂尖傳承法門,但還是看不出季長生的幻術。
所以,她準備和季長生真心換真心。
“季長生,你是天魔教少主,何必如此惺惺作態。”
季長生正色道:“我現在雖是天圣教少主,但季某從未忘記我來自于哪里。我本小鎮一貧民,來自于天下百姓當中,也立志要帶領天圣教造福天下百姓。”
說完這番話,季長生一言不合就亮出了自己的功德金蓮。
讓他的形象愈發高大,而且有視頻有真相。
看的曹師兄熱血沸騰。
長生果然是我輩楷模。
看的天魔教弟子目瞪口呆。
心說少主演技也太好了。
看的齊國百姓心悅誠服。
季少主果然是大英雄,天圣教果然是好地方。
也看的華聘珍很想惡心嘔吐。
季長生這番話,她是一個字都沒信。
而且,她理解蕭師妹為何說看到她會犯惡心了。
季長生的這些臺詞,她以前確實也經常說。
這一刻,華聘珍理解了蕭師妹。
不怪她。
自己要改。
等等。
為什么天魔教弟子演起戲來,比觀音殿都擅長?
華聘珍看向季長生,內心再次泛起寒意。
要是天魔教未來由此人掌舵,必為觀音殿心腹大患。
她不能任由季長生如此發展下去。
“既然季少主這樣說,豈不是更作證了我此前的說法?”華聘珍企圖通過辯論駁倒季長生:“季少主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完全可以無壓力的購買觀音淚。齊國百姓買不起觀音淚,當然是因為他們不如季少主努力。”
季長生憤怒的拍案而起:“簡直一派胡言,豈有此理。首先,季某身無長物,我雖為圣教少主,但也買不起觀音淚。”
季長生直接將自己的家底都掏了出來。
一共就干巴巴的一塊上品靈石。
再無其他。
不是裝的,季長生就是這么窮。
玄都觀弟子的待遇是很好的,可是季長生根本就沒等到他發工資的那一天就“辭職”了。
天魔教弟子的待遇也是很好的,但是季長生也還沒等到下個月發工資的時候。
所以,現在的季長生,是不折不扣的窮鬼一個。
不過季長生不以為意。
窮在他眼中不是缺點,至少對于他來說不是缺點。
通天商會但凡有他這么窮,現在說不定都能活的好好的。
曹師兄但凡不是個窮鬼,也不可能死心塌地的跟著他干。
靈石有時候也是枷鎖。
沒有靈石沒關系,只要他意志堅定,地位穩固,缺錢了隨時找三叔要。
季長生的兩袖清風,震驚了所有人。
華聘珍都傻了。
“你……”
“我本就是一個窮小子,名利于我如浮云。我創建天圣醫館,目的就是那幅對聯——但愿世間無疾病,何妨架上藥生塵。華聘珍,你拿我舉例子,是打錯了算盤。”
“我……”
華聘珍無言以對。
她真的想不到堂堂天魔教少主能窮成這個樣子。
“其次,我季長生走到今天,成為天圣教少主,靠的也根本不是努力,是運氣。”
季長生毫不在意的將自己姿態放到最低。
“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貴人十養生。世間萬靈的發展,大都莫過于此。若是只拼努力,比我努力的人多太多了。華聘珍,難道你以為你是靠努力走到今天的?你以為普通百姓的努力有什么用?他們拼盡全力的努力,也只能維持他們的生存,你以為他們靠努力就能買得起觀音淚?”
季長生直接冷笑出聲:“輕靈,你把田大姐叫過來。”
洛輕靈起身,看向觀音殿的眼神有些掩飾不住的不滿。
就算是看向自己的好姐妹盛佳妍,也不再是從前那般親熱。
她叫來了一個身穿天圣醫館制服的大姐,大姐在看到盛佳妍后,立刻低下了頭。
盛佳妍又雙叒“脫口而出”:“田珠珠,你怎么在這兒?”
“妍師妹,這是誰?”華聘珍問道。
盛佳妍道:“她和我一屆參加的觀音殿弟子考核,我記得當時她的成績還不錯。田珠珠,你怎么現在在這兒?”
華聘珍和其他人都有些吃驚。
因為盛佳妍此時看上去和二八少女一般無二,芳華明艷。
而田珠珠已經面容滄桑,眼神閃躲。
田珠珠的回答,更是讓華聘珍包括觀音殿其他弟子無言以對。
“觀音殿外門弟子考核需要一枚觀音淚,我家買不起。”
季長生冷笑道:“華聘珍,這時候你大概又要說,田大姐的父母不努力了吧?”
“難道不是?”華聘珍努力辯駁道:“妍師妹的父母就很努力。”
“是啊,盛佳妍的父母生來就是盛國王爺。”季長生幽幽道:“因為貪贓枉法,被我下令斬殺了。”
華聘珍徹底癱坐在了椅子上。
她知道在這場辯論中自己輸了。
但季長生并沒有放過她。
“田大姐考核觀音殿失敗后,回到齊國,加入輕靈名下的醫館,一干就是十二年。十二年兢兢業業,每天都搶著加班,平均一天工作六個時辰。醫館的待遇不錯,輕靈也沒有虧欠過她俸祿,但直到現在,她的全部財產也只夠買半枚觀音淚。”
季長生開始殺人誅心:“華聘珍,你可能不知道,像田大姐這樣工作穩定,每個月都能有固定收入的人,在齊國已經比八成的人強了。你說,光靠努力有什么用?應該反思的不是他們,是你們。”
“季師弟說的好。”
曹子銘聽的直接燃起來了。
“百姓何辜?他們已經如此艱難,再去壓榨他們還算是個人嗎?季師弟,你干的好,我支持你。”
季長生和曹子銘笑著擁抱了一下。
許久未見……好像有哪里不對,一天沒見,曹師兄還是一如既往的熱血正義啊。
“華師姐,跟長生學學吧。”曹子銘真誠勸說道:“能打敗觀音殿的并不是天圣教,而是你們自己的傲慢和無知。”
華聘珍懶得搭理這種二傻子。
她深吸了一口氣,對季長生道:“季少主,觀音殿為了研發觀音淚,付出了巨大的成本,所以價格是不可能降低的,我們必須要維護那些研發人員的智慧和專利。”
季長生表示理解:“雖然我認為你們觀音殿就是在故意虛報成本,所謂的研發成本早就賺回來了,但我不會越俎代庖。你們非要作死,我們圣教也攔不住啊。”
“所以你們的媧皇淚也不能定價太低。”華聘珍試圖用目光給季長生帶來壓力。
魏廷寶意識到了一件事:“觀音殿離了觀音淚是要倒閉嗎?”
嬴紅葉低聲道:“倒閉肯定是夸張了,但是觀音殿九成的長老和背后的附屬勢力都盤踞在觀音淚的利益鏈條上。華聘珍如果守不住觀音淚的定價錢,她回去能被生吞活剝掉。”
“難怪她反應這么大。”魏廷寶若有所思。
丹青閣弟子雖然也需要靈石維持運轉,但是并不會過于看重這個。
華聘珍之前的反應,他總覺得有點過激。
現在看來,觀音淚背后所涉及到的利益集團,恐怕把整個觀音殿都綁架了。
如此說的話……
魏廷寶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出現一個念頭:
難道正魔兩道都要大洗牌?
玲瓏仙子飛升在即,丹青閣蟄伏百年,天魔教蓄勢待發,通天商會已經被踏破,而黃泉宗異動頻頻。
現在觀音殿似乎也出了問題。
這是大洗牌的征兆。
魏廷寶原本認為華聘珍的反應不太對,是打算制止的。作為此行正道宗門的帶頭大哥,他不想讓華聘珍在自己隊伍里栽了。
但現在,魏廷寶選擇了一動不如一靜。
且先靜觀其變。
季長生自然不知道魏廷寶的想法,他被華聘珍的要求給逗笑了。
“媧皇淚所有需要的藥材都來自于齊國本土,和你們觀音殿又沒什么關系。我要讓齊國百姓都用得起媧皇淚,與你何干?”
華聘珍提醒道:“季少主,惡性競爭對我們兩家都沒有好處。”
“無所謂,對齊國百姓有好處就行了。”季長生灑然道:“我又不在乎賺錢。”
“那你在乎什么?”
“齊國百姓得到實惠。”
“你……天魔教難道就允許你如此行事?”
“天圣教自然是允許的,不允許的是魔教。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誅之。”
季長生將正魔兩道分的很清楚。
與我為敵的一定是魔教妖人。
華聘珍依舊不甘心:“你給天魔教弟子開出那種福利,如果不盈利如何做到?”
季長生奇怪的看了華聘珍一眼,吐槽道:“觀音淚的利潤有多高你心里沒點數嗎?我說的是我不在乎賺錢,又不是一點不賺錢。天圣醫館整合齊國上下游產業鏈,形成循環后肯定能盈利。而且我們也會推出高端產品,賣給那些有錢的客戶。賺錢這種事情,體面一點就行了。我們天圣教只是沒你們觀音殿那么大胃口,上面人少吃一點,就能福澤下面無數人。這種事情,觀音殿還需要我們天圣教教?觀音殿真是越來越墮落了。”
華聘珍拍案而起:“季長生,天魔教這是要打定主意和我們觀音殿為敵了?”
季長生反問道:“觀音殿是打定主意要和齊國百姓為敵了?”
“我現在問的是你的態度。”華聘珍步步緊逼。
季長生揮了揮手,撤掉了幻術,笑瞇瞇的指了指正在直播的聯天水鏡:
“現在是齊國百姓在問你的態度。”
華聘珍看著墻角的聯天水鏡,面色驟然間無比蒼白。
“季長生,你陰我。”
季長生微笑:“把百姓放在心里的人,誰都陰不到你。不把百姓放在心里,你早晚也是要掉下神壇的。華聘珍,道歉吧。”
“噗通!”
華聘珍直接跪在了地上,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
觀音殿真傳弟子,素質還是過硬的。
她意識到自己栽了,但只要道歉道的誠懇,應該還有挽回的余地。
“對不起大家,是我失言了。我被天魔教妖人魔功所惑,忘記了我本來也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觀音殿能走到現在,一直秉持著觀世音菩薩的法旨,都是依靠天下百姓的支持。哪怕是有魔教妖人故意栽贓陷害,我也不應該忘記初心。”
聽著華聘珍的道歉,季長生瞇了一下眼睛。
于是,齊國百姓聽到的是:
“差不多就行了,我都已經道歉了,你們還要怎樣?”
齊國百姓:“……”
怒氣值迅速上升中。
季長生看著跪在地上聲淚俱下但還不忘記給自己潑臟水的華聘珍,微微搖了搖頭。
他之前對觀音殿的印象還不錯。
但是這個華聘珍不會做人。
良言難勸該死鬼,慈悲不度自絕人。
“盛佳妍,華聘珍如果死了,你能不能在觀音殿其他弟子當中說了算?”
聽到主人的傳話,盛佳妍控制住自己的激動,悄無聲息的點了點頭。
于是季長生就宣判了華聘珍的命運。
“蘭師姐,華聘珍交給你了,隨便折騰。”季長生平靜道:“觀音殿真傳弟子,應該很適合做你的萬魂幡主魂。”
蘭竹君眼前一亮:“主人,可以殺?”
“你隨意,觀音殿找你麻煩我給你罩著。”季長生擺了擺手:“這是本少主預付給你的獎勵,后面還有的你忙。”
既然華聘珍道了歉,那天圣教也該踩著“友商”,來一次直播帶貨了。
洛神和蘭心女神帶貨媧皇淚。
季長生想問問,天圣教這一仗怎么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