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鎮子倒是依舊,柳白眼前則是如同走馬燈一般的閃過在這米糧鎮中的種種經歷。
柳白也沒去想這到底是真是假。
他只是在想著,自己接連三次時回,到底改變了什么?
看似好像每一次都改變了,但細想卻是發現……什么也沒改變。
這世界本身就有著自己的規則,每一個時間點都能衍生出無數種結果。
就如同后邊兩次時回一般,看似救了自己,但結果那婦人卻依舊落水。
改變了一個時間點,背后依舊能延伸出無數的時間線。
而且這時間線……似乎還能自行修正。
該落水的婦人,哪怕自己時回救了一次,結果卻依舊落水,只是時間不同罷了。
可既然如此,那么……自己呢?
柳白不禁回想起了他唯一一次動用時回的經歷,又改變了什么嗎?
自己被白緋附身的白計生打的重傷,迫不得已這才動用了時回。
可就算不動用,那白緋就能殺了自己不成?
怕是不見得吧。
柳娘子留了這么多的手段,柳白知道的,甚至還有些他都不知道的。
更別說還有特別關照的世界本源了。
所以時回看似讓當時的自己活了下來,可就算沒有時回,自己也死不了。
時回……時間。
柳白仰頭看著這無垠天空。
一時間,他只覺自己橫亙著一條波瀾壯闊的光陰長河,他在這長河面前,就如同螻蟻一般渺小。
“時間啊。”
不愧是讓柳娘子都覺得浩瀚不可望的東西。
一如柳娘子所說,柳白什么都悟不出來,只覺得時間浩瀚,光陰無邊。
時間……不容更改!
只是回憶著剛剛時回的那股玄妙,柳白默默參悟尋找著那一絲時回的感觸。
也不知過去多久,無論他怎么回想,都覺得……就是如此了。
時回的時間,應當是提升到了十個呼吸左右,還只能時回自己。
若是想和在這幻境里邊一樣,無限制的時回,還能作用于他人,更是想都別想。
一番下來,柳白也是嘆了口氣。
看來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悟性。
旋即心念一動,離開了這光陰福地。
等著他出來時,發現柳汝芝早已在這等候了,柳文之也在。
“小白,我們柳家的這福地,如何?”
柳文之笑問道。
“很強。”
柳白點頭夸了句,旋即轉頭看向了一旁的柳汝芝。
后者說道:“沒有悟出什么,只是將時回的時間提升了兩個呼吸。”
柳白原先差不多能逆轉三個呼吸的時間。
現在卻是十個。
一口氣提升了七個呼吸的時間,柳汝芝只提升了兩個呼吸的時間。
兩相對比之下,柳白也才感覺出自己的天賦是真的還可以。
當然,前提是這柳汝芝說的是實話。
“沒事,我也只提升了五個呼吸的時間。”
柳白自是留了一手,又問道:“你在里邊經歷了什么呢?”
“河邊,母子落水。”
柳汝芝只是說了幾個字,柳白就知道了,一開始的確是在一塊的,但是隨著柳汝芝回去救人之后,兩人就錯開了。
“好了,你們可以彼此交流一下對方的經歷,興許還能有些感悟。”
柳文之說完后,也就緩步下山了。
柳白跟柳汝芝對視了眼,最后還是柳汝芝先開始講述了。
她回去救了那對母子,結果當天晚上,那對母子就被上岸的水鬼給殺了。
那個小水坑里邊,的確還有個水鬼。
柳白附身在那小男孩身上的時候,也感覺到了,感覺到了那個一直在底下拽著他的手。
之后柳汝芝沒管,結果那水鬼殺了那對母子后,又纏上了她。
無奈之下,她也只好動用走陰人的手段解決了那水鬼。
臨著她也見到了那些百姓跑馬燈般的一生,直到結束后,柳汝芝發現她附身在了那個挖沙的男子身上,而且時間線在那挖沙之前。
他之所以去那挖沙子,也是得到了那水鬼的托夢。
說那水底有金子,他這才去挖沙的。
先前那男子會信,換成柳汝芝自然就不信了。
她這次則是直接引來了土地爺,提前將那水鬼滅殺,可結果第二天卻依舊聽到了那對母子身死的消息。
原因是那對母子去洗衣,落入水中淹死了。
即是那個時候起,柳汝芝就知道了,無論自己怎么時回,改變不了的就都是改變不了。
再之后柳白也是將他經歷的事情大致跟柳汝芝說了一遍。
后者認真聽完,也是沒什么感悟,只覺得時間晦澀難懂,捉摸不透。
旋即兩人也是下了山。
柳白回到柳娘子的院子,卻只在這見到了小草。
“這只是娘娘留下的一道意識,娘娘待了一會,肯定是得走人了呀。”
小草歪著腦袋說道。
“呵,以為我跟你一樣傻是吧。”
柳白翻了個白眼,最后再度打量了眼這個院子,這才離開。
小草:“???”
“公子伱說話就說話,罵我小草干嘛呢?!”
“你是想跟我小草打一架嗎?”
接下來的這兩天,柳白也沒急著回去走陰人,而是被柳文之領著,在這南山四處閑逛,領略著這柳家的風景。
柳白之所以愿意,也是因為小草說的一句話。
“公子這也算是在走娘娘走過的路嘞。”
柳白就決定再在這柳家留幾天。
等著四處逛完,柳汝芝也還需要留在柳家打磨她的神龕對聯,她那極長的神龕對聯,一旦全都打磨完成,實力自會極強。
相比較于走陰城,自然還是在柳家打磨比較方便些。
家中也能多有幫襯。
柳荷本來說她送柳白回走陰城的,結果柳白當場喊出黑木之后,反倒將她唬住了。
一個證道始終守在這柳家附近,她竟然沒有絲毫察覺。
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了。
“文之兄知道我的。”
黑木見著還主動解釋了句。
柳荷自是急忙見禮,“見過黑木前輩。”
“嗯。”
“現在回去嗎?公子。”
“我先跟文叔打個招呼吧。”
柳白話音剛落,柳文之就已經來到了這柳家前頭,彼此又是一番寒暄客套過后。
柳文之這才雙手攏袖,笑呵呵的跟柳白說道:“好,去吧,在外邊小心些,若是有空常來文叔這坐坐。”
“會的。”
柳白點頭之后,便是被黑木領著,二者身形直直向南。
又是一日過后,傳火者回到了走陰城。
只是短短的離開了幾日,從這外邊看去,走陰城好像并未發生什么變化。
等著柳白回了傳火府見了張蒼后,發現也的確如此。
老元帥給了半年的休息時間,如今也才過去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還沒一半。
整個走陰城都是頗為平靜。
柳白歇息了幾日后,也是過上了養老般的生活。
終日吃喝修行,如此又是一連過去了倆月。
在這兩個月的時間里邊,柳白終于將缺失的氣血跟靈性補齊,安安穩穩的坐上了這元神高坐的尊位。
其余的那些天驕,也就只有祈陰能堪堪神座。
但也很是艱難,尚未穩固下來。
可以說,柳白再度走在了所有天驕之前,并且他都已然偷偷嘗試過本尊高坐。
雖然沒有成功,但好歹也算是看到了一絲希望。
一旦本尊高坐神龕,他就能一窺顯神的奧秘了。
成功顯神后,就能嘗試前往神隕之地證道,等到了那時……一切就都有希望了。
清晨懷揣著美夢,柳白來到了傳火府當值。
雖說他也幫不上什么忙吧,但時常過來坐坐,也好讓大家知曉他這傳火者不是吃干飯的。
這天他剛進門,就迎面見著徐文淵走了出來。
“咦,傳火大人正好,監正差我去找你呢。”
徐文淵施禮道。
“監正找我?”
這事還是比較少的,尤其是閑散了幾個月后。
柳白進了大廳,張蒼也就起身道:“見過傳火大人。”
“怎么了?”
“禁忌那邊……動手了。”
張蒼說出這話的時候,都還長舒了口氣,這平靜了這么久,若是禁忌那邊真的一點動作都沒有,那才讓人心慌。
現在禁忌那邊終于有所行動,這反倒讓張蒼放下心來。
“哦?”
柳白來到他的老位置坐下,張蒼都已經給他泡好了早茶。
“一如傳火大人先前所說,城內出現了傳言,說東征之前,禁忌那邊都不會有著邪祟攻城了。”
“源頭找到了嗎?是不是又能揪出來幾個奸細。”
柳白端起綠茶抿了一口,溫度正好合適,微熱但是不燙嘴。
跟張蒼處事,都是一種享受了。
當然,前提得是他的上司,不是他的屬下,在他手底下辦事還是很難的,事多,還細致。
“老朽已經差人去查了,這消息不是從城內傳出來的,是城內的走陰人在禁忌里邊,從那些邪祟口中聽來的。”
不等柳白追問,張蒼就繼續說道:“那幾個人根腳很正,不是奸細,只是恰巧聽來了這消息。”
“好吧。”
柳白聲音之中帶著一絲惋惜。
看來這禁忌里邊也學精了,僅有的那些個奸細,都被他們保護的好好的。
不然若是能借著這機會,將最后殘存的那幾個釘子拔掉,得是多好?
“那就按計劃行事吧。”
柳白吩咐道。
這事柳白他們提前半年就已經預料到了,所以自是準備了極為周全的對策,此時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吩咐下去就是了。
“是。”
張蒼拱手沒動,但他的分身自是已經開始行動了。
“老元帥吩咐說近些日子,魏國的那些神教的掌教會過來一趟,商討這最后的事宜了。”
“等見完這些神教掌教,八大家的老祖也都會過來一趟。”
“這兩輪過后,還有關內那些個閑散的證道走陰人也都會被請來,進行最后的商討和安排。”
這幾句話一出,柳白都感覺到了一股風雨欲來的架勢。
也不僅是他,連張蒼都吐了口氣。
壓力……極大。
“公子,去城頭走走不?”
張蒼提議道。
“行啊。”
說完兩人的身形就已經來到了城頭,依舊是出現在老元帥不遠處,柳白面朝西方,目光跳躍極遠,可所看到的,依舊是黃沙一片。
張蒼則是來到老元帥身邊坐下。
“看了幾天,看出來了點什么沒?”張蒼問道。
“多,很多,超乎我們預料的多。”
老元帥聲音沉重,說完后更是連張蒼都面露難色。
“什么很多?邪祟嗎?”
柳白回過頭來問道。
“嗯,準確來說是這王座邪祟,很多。”
張蒼點頭道,既然老元帥已經看出來了,那也就沒必要瞞著柳白了。
“除卻我們目前看到的這些王座,其實還有好些都被老廟祝雪藏起來了。”
“就藏在那尊神山的地底。”
張蒼娓娓道來的說道:“這些天老元帥一直在觀望,看這老廟祝到底雪藏了多少王座,現在來看……很多。”
柳白看向了那沉默的老元帥。
“很多,是有多少?”
老元帥緩緩說道:“我們人族的證道有三十來個,禁忌的王座則是要多一些,大概有……八九十個吧。”
“什么?”
驚訝喊道的不是柳白,而是張蒼。
但這消息,的確足夠讓人驚訝了。
柳白目前所知道的王座邪祟,也是四十個左右,頂多比人族證道多上幾個,所以才覺得這次禁忌東征,有威脅,但不是很大。
可現在聽老元帥一說……這王座邪祟都快要比人族證道的兩倍還多了。
人族的這些證道里邊,像是懸刀官,黑木他們,以一敵二興許問題不大。
但別人呢?
可不是每個證道都有他們這實力。
證道也分高低。
“這……這怕是有些難了。”
張蒼臉色愈發難看。
“這不還有點時間,催促催促那些有希望證道的顯神,好讓他們盡快踏出那一步,別的的話,就像你這種人了,早日上岸,我們這邊要是能多個半神,可比什么證道有用多了。”
老元帥依舊是那副渾不在意的模樣,似乎并未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
至少從他身上看不出來什么壓力。
“嗯,我催促下他們,盡快過來商討議事,倒是也好給他們點壓力。”
張蒼來這似乎就是為了求證這問題的,此刻從老元帥這得到答案,他也就回去了。
柳白則是回頭看著這走陰城。
自從城外將那消息傳回來之后,城內就好像松了口氣一般。
好些走陰人都開始買醉,往往一喝就是大醉幾天。
“禁忌若是選擇這個時候攻城的話,我們怕是很難捱。”柳白看著城內種種說道。
“無所謂。”
老元帥說的輕松。
柳白回頭看了他一眼,“嗯?”
“我會出手。”
老元帥緩緩說道。
這一刻,柳白似是從他身上看到了一股積蓄許久后,想要出手般的暢快。
“你動手了,不怕老廟祝跟著動手?”
“他壞規矩在前,他不敢的。”
柳白聽到這也就明白了,老元帥是篤定了人屠不會壞規矩。
“過幾天我準備讓懸刀官走一趟禁忌,看有沒有能出刀的機會,城內就交給你了。”
這還是老元帥頭一次這么吩咐。
可這城里不是還有老元帥自己嗎?
就當柳白疑惑的時候,老元帥自己就主動說道:“我跟你娘準備一塊去一趟神隕之地,取樣東西。”
“和我娘?”
柳白第一反應就是什么東西,竟然要老元帥跟娘親一塊去?
兩個半神一塊去取的東西,能用來對付誰?
老廟祝怕都不夠格吧,難不成是用來對付……天上的?
“嗯,老元帥放心。”
柳白說完也是離開了城頭,但卻沒有回去傳火府,而是在這走陰城內隱身而走,觀看著城內的動靜。
起先這天,走陰城里的人們都還沉浸在禁忌不攻城的放松之中。
可等著第二天,城內就多了股別的聲音。
好端端的,禁忌為什么不攻城了?
自然是被走陰城打怕了,接連死了幾個王座,可走陰城這邊,死在邪祟手里的證道卻沒有一個。
這樣再來幾次,怕是禁忌里邊的王座都要死光了。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禁忌里邊的邪祟才不敢攻城了,簡而言之就是一句話。
“禁忌,被打怕了!”
這消息最先自是從阿刀口中傳出來的,而且自他之后,許多喝了酒的走陰人都信了。
如若不然,你能給出個別的合適的解釋嗎?
這消息傳遍全城后,許許多多的走陰人都開始籌措著拼湊隊伍,開始準備主動朝禁忌進攻。
他們準備一舉打進禁忌深處去,最好將那些邪祟打的都不敢東征。
為此,走陰城這邊都還出動了好幾個證道垂坐城頭,鎮守西境。
為的就是防止禁忌里邊的王座偷襲,殺死太多的走陰人。
走陰城西征,禁忌閉門不出。
兩相對比之下,倒真顯得禁忌畏縮了。
也就在這走陰城士氣高昂的一天早上,柳白跟張蒼來到城頭,只見著一具空殼的老元帥。
他的本尊則是去往了傳說中的……神隕之地。
與之同行的則是還有柳娘子。
柳白環顧四周,問道:“監正,都說這神隕之地,可這神隕之地,到底在什么地方啊?”
“神隕之地啊。”
張蒼轉頭向北,緩緩說道:“一路往北,過了北境蠻荒抵達北海之后再往北,能抵達一片混亂之地,那里,就是神隕之地了。”
也就在這時,張蒼話音剛落。
東邊便是傳來了一聲朗笑,其聲音之大傳遍全城。
“老元帥,在下孟人前來見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