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樂伶鉆進房間換衣服的時候,彭家燕終于把光線調整到自己滿意的程度。
八十年代初的攝像設備,還沒有配備監視器(video assist)這種高科技產品。
所以見不到導演坐在攝像機后面,通過一塊小屏幕觀察現場拍攝狀況的場面。
片場的一切畫面調度、演員動作,全靠導演的一雙眼睛觀察,連回放都沒有,如果看不仔細拍錯,只能等到在剪片房看毛片的時候才能發現問題,不僅浪費膠卷,還要跟演員重約檔期補拍。
因此這時候拍戲,極其考驗導演統籌全場的眼力。
至少翟遠沒這個本事。
他雖然以前也做過導演,但卻是電視劇導演,跟電影導演天差地別。
而且不用掌鏡,多數時候有東南西北影大學畢業的免費勞動力,他只要看監視器回放就好。
反正是鮮肉戲,倆男主好看就行了,哪來的那么多要求。
相較之下,彭家燕顯得尤為專業。
在布置現場的時候,她腦海中便開始構思拍攝時的畫面。
“先從第二十二場戲開始拍吧。”
把攝像機扛在肩上試了下份量,她對翟遠說道。
一部電影開拍的時候,并不會按照劇本的場次,一二三四五場這樣順下來拍攝。
基本遵循著在同一場景拍完劇本里所有場次,然后換第二個場景。
這也是為什么編劇在劇本每一場戲的抬頭,會標注某某地的原因,方便以后導演統籌。
否則如果按照劇本順序拍攝,今天香江、明天寶島,后天又回香江,反反復復,成本無疑要翻倍增加。
所以很少有導演會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除了陳鎧歌,不過要不是腕兒大,他連投資人都找不到。
翟遠翻開復印的劇本,翻到她說的那場戲。
這場戲發生在白天,劇情是講失明的阿伶已經發現了藏在家里的變態狂阿遠,被阿遠恐嚇著坐上餐桌,吃一盤用她家寵物狗做成的肉排。
“好啊。”
翟遠看了眼窗外的陽光,在腦海中回憶一下黃秋笙的表演風格,胸有成竹的說道。
就在這時,鄧樂伶也換好衣服從臥室走了出來。
一襲白色的半透明薄紗蕾絲睡裙遮罩,凸現出肉隱肉現的妙曼身姿,脖子以下不能描寫的部分呼出欲出,中間擠出一道深深的刀疤。
上半身撐得太高,以至于平坦的小腹碰不到布料,隔著輕紗隨呼吸起伏,豎起的肚臍像一線天似的忽隱忽現。
高情商:為什么漂亮的女人肚臍眼大多是豎著長的?
低情商:給我看看你的肚子。
鄧樂伶倚著門框,夸張的腰臀比將睡裙繃得圓潤,薄紗齊膝,蓋住一雙豐潤筆直的長腿,光潔緊致的小腿下,腳踩一雙藍色涼鞋,因為緊張,圓潤小巧的腳趾豆輕輕往里扣住。
“怎么樣,得不得呀?”
她咬了下潤澤的紅唇,輕聲問道。
同為女人的彭家燕眼睛都有些發直,她盯著鄧樂伶的胸口看了幾秒,又低頭看看自己,惆悵的嘆了口氣。
“翟遠,你覺得呢?”
彭家燕聲音發悶,望向坐在沙發上的翟總。
“唔……”
翟遠皺起眉頭,一副被老師點名后極力思索的模樣。
他不動聲色扯過一個沙發靠墊,抱在腿上。
“我覺得不錯啊,但是從藝術和現實的角度出發,一個女人在家里穿睡裙的話,她用不用再穿件胸圍呢?”
彭家燕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但又不可否認他說的有一定道理。
鄧樂伶睡裙下面的胸圍雖然也是純白色,但因為繃得緊,勒痕還是挺明顯的。
不夠絲滑。
“換一件深色點的睡裙會不會好點?”彭家燕問道。
“不行!”翟遠拒絕的義正辭嚴。
你個A+偵探不懂審美不要提意見,要想俏一身孝嘛,懂不懂未亡人的含金量啊?
在翟遠的堅持下,鄧樂伶又默默返回臥室。
過不多時又走了出來。
“不是讓你除掉胸圍嗎?”翟遠見沒什么變化,好奇的說。
“已經除掉了!”鄧樂伶瞪了他一眼,挺下胸脯。
我靠!勒痕真的沒了,那為什么還這般挺拔?
牛頓呢?救一救啊!物理學都快沒了個屁的了。
翟遠震驚于人類身體構造的多樣性。
不過仔細看還是能發現,鄧樂伶上身與之前相比,是有區別的。
尤其走起路來微微顫動,看上去就軟和了許多。
他心中暗道:人類最強body也就這樣了!
……
“盲女第二十二場第一鏡第六次,Action!”
仍舊是餐廳欺騙鄧樂伶吃寵物狗肉排的這場戲。
但是僅僅第一個鏡頭,已經重拍了六次。
彭家燕扛著攝像機,臉色有點難看。
翟遠緊繃著嘴唇,似乎有點緊張。
唯獨鄧樂伶顯得尤為從容,面對鏡頭時毫不怯場,目光渙散到好似真的什么也看不見,雙手摸索著走向餐桌。
“Cut!”
鄧樂伶剛走了沒幾步,彭家燕非常煩躁的喊了一聲。
然后瞪著餐桌對面的翟遠:“你死人啊?伶姐這個時候是盲的,她走過來你要去扶她落座嘛!你劇本也是這樣寫的,怎么對著鏡頭就像根木頭一樣?”
彭大導演掌鏡之后,仿佛換了個人,脾氣火爆。
翟遠汗流浹背。
這已經是第六次被彭家燕罵了,因為他連續出錯六次。
前五次是表情做的太差,這一次心中不斷提醒自己,反而連上去扶鄧樂伶的戲份都忘記。
不應該啊,我感覺我挺能演的。
翟遠這樣想著,彭家燕則直接放下攝像機,走到他面前把桌子拍得啪啪響。
“你到底行不行?我從未見過你這么笨的演員,教了五次都做不好一個表情,第六次連動作都忘記,如果現在用膠卷,你早就被人趕出劇組!”
“導演,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嘿嘿。”
翟遠自知理虧,根本不敢犟嘴,相當乖巧的對彭家燕說道。
鄧樂伶隔著餐桌望見這一幕,心想你也有今天,嘴角便不自覺揚起。
“怎么給機會啊!你看下外面?”
彭家燕不耐煩的指了指窗外。
太陽已經落山,房間里到了要開燈的時候。
“日場戲被伱拍到夜晚,一條都沒過,同樣是新人,麻煩你跟人家伶姐學一下好嗎?”
翟遠被罵的瑟瑟發抖,低頭不敢說話。
彭家燕說的沒錯,同樣是新人,鄧樂伶面對鏡頭時,簡直像換了個人,一舉一動都極其貼合人設。
先天未亡人影后圣體!
發現她這個天賦后,翟遠甚至覺得讓她拍三級片簡直浪費人才。
既然拿走了香江娛樂圈一個周海玫,不如還返個鄧樂伶?
翟遠抬頭看向鄧樂伶,發現她在自己挨彭家燕罵的時候,居然捂嘴偷笑。
目光對視,鄧樂伶嘆口氣,一副你行不行啊的表情,充滿了對他稀爛演技的譏諷。
媽的!還個屁!
下一場夜戲是不是該在床上收拾她了?
拍!馬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