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訓馬
會議室里，梁嘉輝坐在椅子上，雙手疊放膝蓋在褲腿上摩擦，腳跟懸空抖動，臉上布滿忐忑和緊張表情。
翟遠領著吳語森推門而入時，還在數落對方。
“你什么時候瞎的你要找阮文，我給你個林清霞、胡因夢好不好”
吳語森心中腹誹，這兩位都是寶島美人，寶島對你啥態度心里沒點數
“我怎么知道那條女就是你說的癲婆但是人家的確生的靚嘛！”
吳語森還想再爭取一下，可還沒繼續說兩句，便被急匆匆起身迎上來的梁嘉輝打斷。
梁嘉輝臉上堆笑，態度謙卑：“翟先生，吳導演。”
翟遠扭過臉，打量著這位后世號稱千面影帝的男演員，
拍完李翰翔兩部華語大片，這位千萬票房的男主角本該意氣風發，可現在站在自己面前，卻表現出像個小學雞見到老師一般的局促。
辮子戲讓他剃了頭發，現在只留了個寸頭，看起來還挺精神。
“輝哥。”
翟遠把湊上來的吳語森推到一邊，沖梁嘉輝點了下頭，挑眉笑道：“怎么樣，被封殺是什么感覺”
一聲輝哥讓梁嘉輝心中的緊張感消退不少。
他雖然比對方年長不少，但這種有錢佬招呼他們做演員的，通常只有三個字‘那個誰’。
“翟先生叫我阿輝就好。”梁嘉輝揉了下鼻子，擠出笑容：“其實本來已經打算去擺地攤，場地都看好，就差進貨，突然間想起來或者可以來九一撞撞大運。”
“擺地攤好啊，好過做演員。”
翟遠半開玩笑的說著，不過也算是實情，香江市場小，去樓下買包煙都能遇到七個演員，其中五個半沒底薪，剩下一個拿無線的一兩千工資，半個拿新壹城的安家費。
相較之下，旺角夜市賣山寨的那群古惑仔，生意好一晚上就賺幾百塊，高下立判。
“不過無所謂，封殺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
翟遠開了句玩笑，見梁嘉輝只會傻乎乎賠笑，接著說：“我這間公司算下來，誰沒有被封殺過吳導演，你的封殺令什么時候下來”
吳語森抿了下嘴：“我老師張掣正在跟寶島那邊斡旋，暫時還收不到。”
“挑！”翟遠盯著他看了兩秒，對這個背叛組織的家伙比個中指。
拍完九一的一部《英雄本色》，連張國容都受到寶島抵制，其他人更不必說。
理論上萬子良本該憑這部戲一飛沖天，片約不斷，但過去這么久也只有些小制片公司跟他接洽，談的還都是低成本三級片。
結果影響最小的反而是吳語森，就因為他有個棄政從影的牛叉老師。
看來自由總會也是凈撿軟柿子捏。
但老師跟老師又不一樣，比如面前梁嘉輝的老師李翰翔，自己都被封殺當然顧不了徒弟。
翟遠問：“李大導演沒和你一起回來”
梁嘉輝笑容有點尷尬：“沒有，他想讓我留在內地發展，但是我父母親朋還在香江，所以沒有答應，李導演非常不滿意。”
翟遠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后來師徒反目或許就是由此而起。
但倘若梁嘉輝留在內地繼續發展，在另一條時間線上會是什么樣呢
道明、雪健、國立
“嘉輝啊，你演的辮子戲我看過，演技很出色，但是我和李導演不一樣，我拍時裝戲的。”
吳語森打量著梁嘉輝，說：“你不介意的話，我現在試幾個鏡頭給你”
梁嘉輝忙回答道：“怎么會介意，吳導演你盡管試。”
吳語森點點頭，想了下說：“你和你女朋友同甘共苦很多年，現在她突然間發達，身邊多了不
少優秀男人，所以你很自卑……”
他講的是劇本里李問這個角色的人設。
通常導演試鏡新人，會讓他扮個咸濕佬、古惑仔來看看，但挑選男主角就比較嚴格，不會再給這種入門級試題。
接下來半個小時，翟遠就坐在沙發上看兩人試戲。
梁嘉輝的演技當然不錯，又是李大導演一手調教出來，至少翟遠看不出什么問題。
但吳語森畢竟也是大導級別，有自己的一套標準，幾場戲試下來仍挑出不少問題，比如讓他表情不要太夸張、肢體動作無謂做得太多、微表情什么時候該做什么時候不該做等等，突出一個精益求精。
“說起來，梁嘉輝也算是戲紅人不紅的典型了，不知道吳語森能不能給他掰過來。”
翟遠看著虛心接受吳語森調教梁嘉輝，心里琢磨著。
一輪試鏡很快結束。
吳語森沖翟遠點點頭：“嘉輝戲做的不錯，有點小問題但可以慢慢改，我覺得可以試下。”
翟遠望向梁嘉輝，直截了當的問：“《英雄本色》續集的男主角，做不做”
梁嘉輝聞言一怔，這才知道自己今天真的撞大運。
這部戲可是去年的票房冠軍，雖然沒有寶島市場，但在東南亞也收了不少，論拍續集，單單這四個字就能讓一群演員趨之若鶩。
梁嘉輝激動的有些不知所措，連續問了幾遍，確定今天不是愚人節之后，恨不得自己是個女人，現在立刻除光衫躺下。
他嘴里不住地說：“多謝翟先生給我機會！多謝吳導演！”
翟遠說：“先不必道謝，通常在我公司拍戲是要簽五年長約的。”
梁嘉輝現在戲都沒處拍，哪里在乎這些，簽長約對他來說反而是占了大便宜，忙不迭點頭答應。
翟遠說：“公司現在幾部戲同時開，所以財政方面有點吃緊，你自己報個價格給我。”
吳語森翻了下眼皮，又來了。
梁嘉輝臉色也有點糾結，按說他現在兩部千萬票房電影的男主角傍身，開個二三十萬的價格一點也不高。
但現實是除了九一，沒人肯用他。
猶豫片刻后，他小心翼翼道：“一部戲十萬”
“十萬啊，行吧。”
翟遠做出副為難的模樣，仿佛吃了大虧才肯同意，最后說：“九一和其他公司不一樣，有底薪的，我給你開五千一個月，你覺得沒問題就可以簽約。”
作為香江為數不多肯給藝人底薪的公司，九一的底薪比無線高出一倍有余。
有了這筆錢，無論演員合約期內有沒有戲拍，公司都要照付出這筆月薪。
與之相反的是新壹城，上到導演下到演員都沒有月薪，只確認有戲給你拍時，才會先給一筆安家費補貼家用，等影片賣錢以后，再從片酬里扣掉之前的安家費。
梁嘉輝從拿著合同從九一娛樂出來，迎面遇見站在外面的藍桔瑛。
被對方清麗的相貌晃了下神，梁嘉輝微笑一下便打算離開。
“喂……這位先生。”
藍桔瑛想到翟遠之前懟過自己，稍稍收斂了一
梁嘉輝詫異駐足，指了指自己：“我”
“是啊就是你。”
她看著對方拿在手里的合同紙，狀若無意道：“你進去面試啊什么角色”
梁嘉輝撓撓頭：“是啊，我面試男主角。”
藍桔瑛問：“你成功了”
梁嘉輝點點頭。
藍桔瑛又問：“這部戲的女主角是不是叫阮文”剛看過劇本的梁嘉輝詫異道：“你怎么知道”
藍桔瑛想到剛才在樓下時，那個禿額頭男人說自己像‘阮文’
的一幕，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她理所當然的對梁嘉輝說：“我不就是阮文嘍”
梁嘉輝肅然起敬，主動伸手出去：“幸會幸會！以后多多指教。”
藍桔瑛低頭看了眼他伸出的手，抬頭沖他擠出個敷衍的笑容，自顧自往九一公司里面張望一眼，然沖梁嘉輝勾勾手指，走到轉角處示意他跟上。
梁嘉輝有些尷尬的把手縮回去，不明就里跟上她的腳步。
“什么事啊小姐”
“你把劇本給我看一下。”
藍桔瑛理直氣壯朝梁嘉輝攤開手，旋即又解釋道：“我等會要進去試戲，但是這么巧沒帶劇本，又這么巧里面有幾句臺詞不記得。”
“噢。”梁嘉輝左右看看，總覺得有點不對勁，把劇本往懷里抱了抱，說：“我剛看過劇本現在記得很清楚，你哪里不記得跟我講。”
藍桔瑛皺起眉頭，不耐煩的說道：“讓你給就給，快點！我跟翟遠關系很熟，小心讓他封殺你！”
她之前差點被翟遠封殺，立刻現學現賣起來。
梁嘉輝則是對這兩個字有了ptsd，仔細打量藍桔瑛兩眼，若有所思。
脾氣這么火爆肯定有靠山，難道是翟先生的女朋友怪不得不肯跟我握手，是怕翟先生誤會吧
梁嘉輝笑容不自覺殷勤幾分，雙手把劇本遞上去：“這位小姐怎么稱呼”
“怎么，想泡我，小心我封殺你！”
藍桔瑛拿過劇本，低頭翻看，只留下梁嘉輝在一旁訕訕陪笑。
翻開第一頁，看到上面寫著《英雄本色之無雙》后，藍桔瑛眼神頓時一亮。
這部戲的名頭最近太響，藍小姐已經忍不住幻想，如果拍完這部戲，豈不是勝過在無線拍一百部低成本攝錄機拍攝的《扭計雙星》分分鐘紅過鐘濋紅！
接著便開始聚精會神，翻閱其中的內容。
五分鐘。
十分鐘。
十五分鐘過去。
梁嘉輝感覺額頭上滲出汗水。
這位大小姐究竟什么來頭別是對家派來的間諜吧，那我可就成泄露劇本的罪人了！
幾次欲言又止之后，他終于按捺不住，問：“小姐，你好了沒有”
藍桔瑛將劇本翻到最后一頁，看完全部故事，挑眉瞥了眼梁嘉輝。
“你演李問啊嘖！長得還不如翟遠。”
然后將劇本拍到梁嘉輝手上，趾高氣昂道：“還給你，多謝，再見！”
說完，大搖大擺折返回九一娛樂，當著梁嘉輝的面走進公司。
劇本失而復得，梁嘉輝這才松了口氣，看對方這走路帶風的氣場，他開始確信這靚女絕對和翟遠關系匪淺。
“要不然報警吧。”
關系匪淺的藍小姐令翟遠不堪其擾，香江那么多制片公司，怎么就挑上我了呢
“老板，這位藍小姐會不會中意你呢”
吳語森摸著下巴，看著還沒走進會議室，就被兩名員工動作熟練架出去的藍桔瑛，若有所思道。
“原來你也看瓊瑤。”
翟遠嗤笑一聲，就聽到外面一陣高跟鞋響起的聲音。
玻璃門外，映照出陳蘭高挑的身材。
“后宮起火呀”陳蘭推門而入，一見面先調侃翟遠一句。
她剛才跟被架走的藍桔瑛擦肩而過，顯然也當成了翟遠在外面欠的風流債。
十幾歲就搞出這種事，這么看來還是自家強哥專一，除了前妻丁珮，這些年也沒見他偷食過。
陳蘭心中得意的想著。
翟遠翻了下眼皮：“呵呵，我如果有這樣的后宮，豈止起火這樣簡單。”
陳蘭有點好奇，問：“那是什么情況不會是妙齡粉絲追求偶像這種戲碼吧但是你又不是臺前大明星喔。”
翟遠無奈的將這件事經過講說一遍。
一旁的吳語森也是第一次聽到，目瞪口呆，這才明白翟遠為什么不肯讓對方做女主角。
翟遠說完，問陳蘭：“蘭姐，站在女人角度上你分析下”
陳蘭若有所思，過了片刻后笑道：“我猜這位藍小姐一定衣食無憂，但又算不上大富大貴。”
“這都被你猜中”
翟遠將自己了解到的情況告訴陳蘭，說：“她老豆的主業是開大排檔，副業炒股票，但是副業一年就能賺十幾二十萬差不多，當然衣食無憂。”
陳蘭笑道：“那就是啦我在寶島時，見過太多這種女仔，都不好說她們是心高氣傲，但是好高騖遠一定是有的。我認識的幾個姊妹就是這樣，后來家道中落，下場都不太好，我做舞小姐的時候，她們已經做起站街女。”
她一點也不避諱自己舞小姐的身份，任何時候講起來臉上都帶著自信從容笑容。
翟遠不置可否的唔了一聲，問：“那有沒有的醫呢”
陳蘭瞟了他一眼，眼神中帶著深意，調笑說：“姿色那么好，調教出來亦不失為一匹上等馬，是不是呀老板”
翟遠皺眉：“挑！說這些，我像那種人嗎做善事而已”
“好好好，老板是大善人。”
陳蘭笑著說句，想了想說：“讓她從無線閃人啦，一群苦哈哈的新人藝員，邊個壓得住她難道指望房怡華和利夫人親自幫你訓馬”
“什么叫訓馬，我就不愛聽你們說這種話！”
翟遠現在只想甩掉這個包袱，他盯著陳蘭望了幾眼，臉上表情逐漸明朗。
他問陳蘭：“蘭姐，你《賭神》的女主角挑好沒有”
陳蘭警惕的皺下眉：“老板，幫你訓馬可以，但是你不要搞我的戲，我這部戲的女主角選了鐘濋紅，公司違約的話很貴的。”
翟遠想到鐘濋紅的模樣，一拍大腿，看向吳語森：“鐘濋紅給你做阮文！公司之間平調，不用賠違約金。”
又對陳蘭說道：“那個癲婆給你做《賭神》的女主角，你好好管管她，三全其美！”
陳蘭剛要開口反駁，翟遠卻不給她開口機會。
“男主角呢男主角你找的誰”
“……周潤發。”陳蘭沒好氣道。
翟遠皺了下眉，一臉惋惜的說：“你看，男主角你也得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