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萬戶苦笑連連，能感覺到沈煉言語中的殺意。
“沒事的，都城…的情況非常復雜，哪怕摶象老妖的真身降臨也無法左右城內的現狀。”
馬萬戶說話間，示意衙門處理善后的麻煩。
他自己魂魄隨即歸于肉身，運轉內力壓制著傷勢，能看出因為七仙論道時的重創，修為已經出現衰敗，壽元也多有折損。
“都城是什么情況？”
都城是大唐人對于長安的稱呼，作為持續一千三百年的首都，都城的人口遠超想象。
沈煉前世的盛唐長安，據考證常駐人口應該在一百萬左右。
此方世界的都城則有將近三百萬人。
乃是大唐商業、文化、政治的中心。
“都城內的洞府勢力其實不止是盤桓洞，零零散散有二三十股，只不過盤桓洞深入朝廷內。”
馬萬戶不住的咳嗽，顫抖著取出大藥吞服。
沈煉晃動酒葫蘆，半斤陳年藥酒落在馬萬戶的面前，蘊含的藥力可比尋常神游大藥濃郁。
“多謝。”
馬萬戶淺嘗藥酒，幾乎停滯的臟器恢復些許生機。
哪怕暗傷積重難返，即便藥酒也不過壓制片刻，依舊讓馬萬戶面露幾分疼痛銳減的釋然。
“可以說，都城長安本身就是個巨型洞府。”
“洞府，都城怎么可能是洞府……”
沈煉面露驚訝，卻又感覺不太意外，三百萬人口的長安城，簡直是妖魔眼中的福地。
光靠朝廷現有的手段，根本無法護佑都城的安全。
所以……
都城必定有特殊之處。
沈煉印象中，只在沈漢生嘴里聽過都城的傳聞，后者為數不多走商時途徑過長安一回。
按照沈漢生的說法，都城繁華的令人生畏。
足足四五十米的城門，宛如巨獸的血盆大口，老漢遲疑半日硬是不敢進去閑逛一二。
沈煉仔細回想西游記的九九八十一難，但都找不到頭緒。
“都城為何有洞府？難道是盤桓洞在搞鬼？”
“與盤桓洞無關，盤桓洞是四百年前入駐的都城，當時的都城已經具備洞府的雛形，顯露出難以言喻的…古怪規則。”
沈煉本以為馬萬戶所言的洞府是盤桓洞。
畢竟當初的八仙論道就讓白骨洞短暫降臨倉山鎮，想必盤桓洞內應該也有類似的手段。
但讓沈煉意外的是，都城淪為洞府的禍端能贅述到千年前。
“朝廷邀請各洞府入駐都城也是無奈之舉，雖然目前都城非常穩定，可誰都不知道，暗藏其中的洞府會什么時候失控。”
如今都城內變得越來越魚龍混雜。
沒辦法。
如果大禍臨頭的話，各勢力或許是制衡災禍的唯一方式。
也不對。
馬萬戶掃過身前如同書生的沈煉，目前大唐多出個護身符，希望他能盡快成就陸地神仙。
兩人坐在城墻的頂端，目睹著朝陽升起。
“沈小友，不介意請老夫喝個痛快吧？”
“自然。”
馬萬戶哈哈大笑，不知從何處取出兩個破碗，“滿上滿上。”
“馬大人，你知道都城內的洞府叫什么嗎？”
“不清楚，呼，好酒。”
馬萬戶沒有浪費一滴酒水，接著補充道：“此洞府極為隱蔽，金吾衛前前后后已經調查三百年，奈何啊，毫無線索。”
“應該不可能啊……”
馬萬戶聽到沈煉的自語，忍不住問道：“什么不可能？”
“晚輩只是覺得荒謬。”
沈煉沒有具體解釋，馬萬戶也沒有追問。
事實上，關于再世仙佛的事端，馬萬戶都不曾告知過沈煉，甚至刻意封鎖相關的消息。
只是因為他覺得不是時候。
護道鬼神明顯在隱瞞著自身的存在，甚至很可能涉及到玄之又玄的認知障，否則沈煉不至于長久無法察覺到異樣。
馬萬戶笑而不語，為沈煉滿上一碟藥酒。
他與我們不同。
我們只是冥冥眾生的一員，終究歸于黃土。
而他作為再世仙佛，一定是帶著某種特殊的意義，或許是撥亂反正，或許是再造天庭。
誰知道呢？雖然我肯定是看不到了，好在我也是領路人啊。
“馬大人，朝廷內有沒有關于千年前的記載？”
“史官一直有記錄，堆積成山的書籍，每年朝中都會拿出來晾曬，所以保存的非常完好。”
馬萬戶拍拍沈煉肩膀，“你是想知道洞府到底如何出現的吧？或許你只有問千年前的陸地神仙，才能明確災禍的源頭。”
“恩，多謝馬大人解惑。”
沈煉凝視初升朝陽，隨著自己揭開一部分的真相，總感覺困擾的疑團也在變得愈演愈烈。
既然都城內的洞府千年間就一直存在，說明其中必然關聯著九九八十一難的曠世妖魔。
可曠世妖魔是誰？
按照西游記原作的設定，妖魔都盤踞在大唐以外。
越靠近西天，妖魔越多越兇殘，到達靈山的腳底，幾乎只能用尸橫遍野來形容。
特別是獅駝嶺，原作如此形容。
骷髏若嶺，骸骨如林。人頭發翙成氈片，人皮肉爛作泥塵。人筋纏在樹上，干焦晃亮如銀。
獅駝嶺的景象直接讓孫悟空都嚇了一跳。
“長安怎會有洞府？”
“而且…從我接觸的幾處洞府來看，洞府的位置似乎全是亂的，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
沈煉心頭冒出個細思極恐的念頭。
等等！！！！！
難不成自己所在的世界，取經是倒著來的？
為何洞府內的線索中，處處暗示著西游取經已經結束，比如豬八戒的職業凈壇沙彌，以及女兒國國王認得唐僧。
如果把西游記倒著來看，一切都能說的通。
唐僧并非西行一開始就失蹤不見，而是從靈山一路走來的大唐，所以他經歷過九九八十一難。
“媽的，取經顛倒又是為何？”
沈煉深感頭疼，如來佛祖需要唐僧前往大唐幫他解惑？
“取經顛倒大概率不為真，我目前得到的線索太少，光憑只言片語的線索難以搞清楚。”
馬萬戶突然想起什么，遲疑道：“我沒有翻閱過史書，但金吾衛中有個萬戶關萍經常探究千年前的歷史，據她說……”
“大唐的史書里面，莫名其妙少了一年。”
“哪年？”
“貞觀二十七年，聽聞是史書被老鼠啃掉了。”
沈煉心底念叨幾遍后，意識到不是老鼠吃書那么簡單的，原作中唐僧就是貞觀二十七年取經返回大唐，當時皇帝應該是李世民。
“如果取經顛倒，貞觀二十七年八成是西游世界崩壞的源頭。”
“畢竟…那一天，靈山有個金蟬子來到了大唐。”
馬萬戶已經有點微醺，打了個飽嗝。
“沈煉你有機會來到都城，可以找關萍聊幾句，她似乎對于貞觀二十七年非常關心，平日里整理過不少相關記載。”
“好，多謝馬大人。”
沈煉遲疑著問道：“對了馬大人，都城那個未知洞府，異樣具體表現在哪種方面？”
“異樣有很多很多，千百年來幾乎沒有重樣的，有時候會死人，多數時候只是導致民眾混亂。”
“但唯有一點沈煉你要注意。”
馬萬戶談到都城，滿身的酒意散掉大半。
“首次踏入都城的范圍，無論修為深淺，都會做一個詭異的夢境，切記蘇醒后立刻遺忘。”
“豈不是連馬大人你都不知夢境的內容？”
“我沒有徹底遺忘，每當身處外界都能回想起一二，但我只要前往都城，都會提前抹除。”
夢境？
沈煉思緒萬千，考慮著牽扯到西游記中的什么曠世妖魔。
馬萬戶凝重的低語，“夢境里是一頭黃牙的白象尸體，正倒吊在深邃無垠的黑暗中。”
他臉色煞白，不受控的干嘔幾聲。
沈煉更是毛骨悚然。
黃牙老象分明是獅駝嶺三妖中的老二，同時作為普賢菩薩的坐騎，道行極其高深。
自己剛提到獅駝嶺，結果真就來了？！！
沈煉眼皮狂跳，都城內暗藏的洞府竟然是獅駝嶺？獅駝嶺怎么和三百萬凡人相安無事千年的？
“放心，其實未知洞府帶給都城的利大于弊，城鎮很少遭遇妖魔的襲擊，各洞府而來的勢力也難以徹底掌控大唐。”
馬萬戶太清楚大唐的現狀。
像是搖搖欲墜的獨木橋，已經維持千年之久。
以至于沈煉這個再世仙佛走進大唐的視野后，反而引來朝廷的冷處理，甚至隱隱有些抗拒。
哪怕他站在大唐一方，可沒人能打包票，一旦沈煉打破現狀，迎接大唐的是新生，還是毀滅。
“馬大人，幫我把法器交給王信和祝一虹。”
“我先走一步。”
沈煉不打算繼續久留，盡快提升實力才是正理。
鬼知道大唐何時暴雷。
“好，盤桓洞的事情不用過多關注，我會幫你壓下來，三參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外門弟子。”
“明白了。”
沈煉微微點頭，接著溝通千里外的神像。
六品血肉蓮臺外露，異象綻放著璀璨光芒，城內又有山人在呼喚大猿降魔天尊的名謂。
馬萬戶表情復雜，看著沈煉步步生蓮憑空遁走，氣息眨眼間已經橫跨兩三千里的范圍。
“不知是好是壞，希望老夫能多活幾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