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六如盯著沈煉不放，迫不及待的說道：“徒兒你已經察覺到吧，新生仙種的躁動？”
沈煉嘴角抽搐。
李六如的藥方理論上確實可行，但問題是，三足鼎里煉出來的玩意真是給人吃的嗎？
哪怕自己有食補神通加持，也不敢貿然吞咽啊！
李六如似乎看出沈煉的猶豫，連忙說道：“一定沒錯的，徒兒你要相信為師的苦心專研。”
他收回灼燒三足鼎的火焰，溫度銳減的同時，粘稠漆黑的藥膏依舊保持著活性，在不斷蠕動。
沈煉嘴角抽搐，而李六如完成丹藥已經花費數個時辰。
李六如甚至即將天亮，低聲哀求道：“徒兒你試試吧，道德天尊也說過藥方沒有問題。”
“為師…要死了。”
李六如背靠著三足鼎，痛苦的說道：“天瘟徒兒，為師已經分不清夢境的真假，只知道自己越來越難以回到盜汗道院。”
“師父，你離開道院后，到底會夢到什么？”
“夢里是黑暗，我被困在黑暗中，若非外面有道德天尊每日為我解惑，或許我早已身死。”
沈煉眉頭緊皺著，感覺道德天尊像是李六如臆想出來的。
“師父，我試著消化藥力。”
“好好好。”
沈煉說罷雙臂肌肉隆起，用力晃動三足鼎，藥膏滾動化作一顆顆的丹丸，大概有七八十顆。
他拿出一顆。
盜汗丹
由李六如煉制而成，服用后五臟六腑衰敗，促成盜汗疾病滋生，若是長久得不到救治，病情會持續不斷的加劇。
無論怎么看，盜汗丹絕對是一劑猛藥。
沈煉確定盜汗丹的藥性在可承受范圍內，直接吞咽進胃中。
丹丸一落入腸胃，竟然如同冰雪般消融不見，緊接著，以五臟六腑為中心，有酥麻生出。
仿佛億萬螞蟻爬動，明顯是病菌繁衍的征兆。
沈煉催動食補神通，盡可能消化著盜汗丹，渾身流淌汗水，煉丹室籠罩在升騰的霧氣中。
“可行，徒兒可行的！你能徹底煉化仙種！！”
李六如大笑不止，又懊惱的敲打腦袋，“我早該知道的！”
沈煉氣血被病菌所吞噬，耳邊聽到莫名的低語，病囊內的癮癥仙種也變得無比活躍。
他運轉瘟丹生髓法，引導病菌孕育成盜汗仙種。
奈何只差一點。
沈煉雙眼一閉，盤坐在三足鼎旁一動不動，想要找尋到盜汗仙種成型的契機。
時間流逝，天色漸漸有了消散的跡象。
李六如連呼吸都不敢，緊張的蹲坐在煉丹室的大門口，面前的沈煉正在一點點變得消瘦。
他開始后悔，不應該強求徹底煉化仙種。
若是沈煉身死，一切都得成空。
朝陽即將躍出地平線。
沈煉猛地睜開眼睛，接著做了個出乎意料的舉動。
他竟然縱身跳進三足鼎內，丹丸四散的藥力包裹渾身，體內的盜汗病菌數量成倍增長。
“師父，焚燒三足鼎，把所有藥力釋放出來！”
見到沈煉如此激進，反倒是李六如遲疑起來。
“快！”
在沈煉催促下，李六如才重新點燃三足鼎，丹丸在高溫中液化，宛如活物般滲入沈煉體內。
沈煉瘋狂營救補充養分，體內病菌愈演愈烈。
首先，李六如的想法確實沒錯。
他發現自己體內誕生的盜汗病菌，確實有所不同，哪怕沒有煉化，也透露出淡薄的勁力，元神甚至能間接性的控制一二。
但光靠一顆盜汗丹，溫水煮青蛙孕育仙種實在夠懸。
病菌在時刻吞噬氣血，哪怕是沈煉的肉身強度也撐不住，不如一氣呵成，強行凝聚仙種。
沈煉骨瘦如柴，嘴角卻微微上揚，病菌朝著病囊匯聚，已經開始勾勒出仙種的殘缺道韻。
李六如在旁心驚膽戰，鼎內的動靜仿佛群蟲食肉。
換作常人，一兩息已經灰飛煙滅。
偏偏沈煉生機尚存，同時武道金身也有突破瓶頸的趨勢，病菌和勁力竟然形成完美的平衡。
不知過去多久。
闌珊夜色退散大半，李六如焦急的在門口挪步。
“徒兒，我有點困了。”
李六如身影變得模糊，表情悵然若失的望向朝陽，似乎已經有數千年未曾看過日出月落。
由他造成的所有痕跡也在消失。
“難怪……”
沈煉能感覺到三足鼎內的藥力銳減，體內病菌也憑空不見。
“周莊夢蝶，蝶夢周莊。”
“哪怕李六如來到后世，也無法做出改變，他不過是擁有周莊魂魄的一只蝴蝶而已。”
待到李六如不見蹤跡，舊丹鼎室便會變回原樣。
仿佛李六如從來沒有來過。
“師父，你的夢，是時候該醒來了！！！”
沈煉張口一吞，三足鼎內僅剩的藥力涌入體內，在病菌即將消失前，道韻徹底成型。
是否消耗4點數，合成癮癥瘟丹與盜汗仙種
已觸發〈瘟部使者〉職業，缺少必要條件無法就職
“確定。”
李六如癡癡的看著三足鼎，癮癥仙種吞沒盜汗仙種，哪怕是虛假的，職業面板照樣合成無誤。
是否消耗4點數，掌握瘟丹生髓功
是否消耗8點數，晉升武學：瘟丹生髓功（小成）
癮癥瘟丹表面的道韻確實有些許補全，使得過敏的并發癥中多出盜汗，大量病菌涌入脊椎。
隨著圓滿的瘟丹生髓功融入瘟部橫練法，瘟丹暴漲一圈，宛如菌菇般時刻吞吐病菌。
病菌混入骨髓，通過血液遍布全身，變相淬煉著肉身。
沈煉從三足鼎內鉆出，舉手投足間散發的勁力沾染病菌，對敵時能讓他人遭受病痛折磨。
瘟丹對于武道真域的加持更不用多說。
瘟部橫練法（武道瘟丹）
沈煉的瘟部功法踏足七境，武道金身也晉升神游五境。
待到兩門功法統統成就天宮九境，就是合成之日。
當然最重要的是，沈煉總算找到前路，哪怕仙種依舊留有缺陷，但已經盡可能做到完美。
武道的上限來到陸地神仙。
李六如滿臉欣慰，摘掉肩頭的蟠桃葉，“徒兒，為師明天怕是醒不來咯，今后得靠你摸索咯。”
沈煉默不作聲，眉心有蓮臺紋路閃爍。
他伸手一點李六如，紫府淬器法的內容灌輸后者，此法門說不定能對蟠桃樹能起作用。
李六如滿臉錯愕，接著莫名不知所蹤。
沈煉取出玉簡查看，元神掃過古天庭瘟部的名單，只可惜，李六如的信息毫無變化。
“李六如還是死了？”
“也是，一門紫府淬器法怎能抵消蟠桃樹的侵蝕。”
沈煉放回玉簡時，注意到果核內的一冊書籍，原本李連旁觀道德天尊講解有感的書名，竟然多出一行小字。
李連贈予徒兒天瘟
沈煉瞳孔微縮，連忙翻開書籍。
原本毫無邏輯的內容，竟然變成一頁頁藥方，皆是如何通過藥力刺激自身孕育仙種。
李六如還仔細的備注過，藥方中可代替的各類靈材。
囚仙房。
依舊是深邃無垠的黑暗，里面卻沒有絲毫聲響傳出。
兩名瘟部天兵緩緩走過，隨即似乎察覺到什么掀開通風口，手里提著的燭火往里面一照。
李六如臃腫的身軀已經一動不動。
尸臭彌漫。
“李連死了，哎，時也命也啊，先前可是瘟部的道童。”
“如今天庭的局面，你我搞不好也得步入后塵。”
“別說了。”
兩名瘟部天兵匆匆離開，議論道：“通知瘟部吧，問問他們該如何處理李六如的尸體。”
“八成是直接在囚牢內焚燒掉吧，他的死狀太詭異了，而且瘟神對于瘋仙都比較忌憚。”
腳步消失在過道盡頭。
誰也沒有注意到，囚牢內又響起破繭成蝶的動靜。
臃腫的身軀從脊背處裂開，有蟠桃根須延伸而出，輕而易舉便從通風口來到囚牢外的過道。
根須相互纏繞，化作一位兩米出頭的中年男子。
男子溫文儒雅，頭發呈現青翠色澤，肩頭是一株矮小的蟠桃樹苗，雙眼流露如夢初醒。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吾名李六如，吾名桃花仙，吾…醒來了。”
李六如一抹肩頭樹苗，枝葉間有果實在生長。
能看到，果核內有著一個狹窄的道場，小人跪坐在道場里，朝著李六如磕頭行禮。
小人皆是曾經拜在舊丹鼎室的瘟部弟子，李六如借助曾經保留的一縷殘魂重塑肉身。
李六如瞥了眼墻面張貼的道德天尊。
他的手里多出一冊書籍，封面是李連旁觀道德天尊講解有感。
“聽聞道德天尊講述太一道果，確實要去瞧瞧。”
“我得為天瘟徒兒完善所有孕育仙種的丹方，所以有必要得找真正的道德天尊解惑。”
他掐指一算，“書籍放在三足鼎下，不會有人發現的。”
李六如飄然離開囚牢，抬眼便是燦爛輝煌的朝陽，把天庭四溢的靈光都染成紫紅色。
數不勝數的仙神追逐紫光，修行著無上大道。
九天之上有鐘聲響徹云霄。
第一聲是元始天尊的混元道果講述結束，第二聲是道德天尊的太一道果講述開始。
李六如啞然失笑，“不知何時會有劫來。”
“若是為師還活著。”
“天瘟徒兒。”
“下一回，我們應該會在西方靈山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