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煉掃過眾多羅漢塑像，力士的尸體確實不在少數，普遍血肉骨骼都已經生出腐朽。
而李順指出的幾具，腦袋是尋常凡俗的兩三倍，皮膚遍布青筋，眼瞳也足足拳頭大小。
外表很古怪，與前世臆想的外星人有幾分相似。
“少東家，那些方士都出自北海龍宮，而北海龍宮的特異集中在頭部，并且從尸體的飾品分辨出，同行的方士有多名。”
李順言語滿是忌憚。
龍宮方士讓洞府局勢變得更加復雜。
即便是同境界的方士，也絕非金吾衛能對付的，李順只能倚仗沈煉，看看能否有所收獲。
李順慶幸沈煉沒打算登臨塔頂，否則難免與龍宮方士起沖突。
沈煉伸手接觸尸體，施展慧眼。
常浩的尸體
死于七日前子時，身魂受到佛門皈依的影響，修為走火入魔而亡，頭骨是煉器的上好材料。
沈煉好奇的詢問道：“鮫人族還有武學？”
“恩。”
“不單單鮫人族有武學，甚至因為隸屬的龍宮不同，他們的武學側重方向也是迥異。”
李順遲疑的補充道：“具體我也不太清楚，據說北海龍宮的密藏武學被稱為提燈法，是因為龍宮在深邃無垠的海底深淵。”
沈煉第一時間想起自己兼修的點燈內丹，說不定有關聯。
可惜尸體的勁力已經散盡，無法看出武學的端倪。
“三名龍宮方士，嘿嘿，小小的碧波潭竟然如此熱鬧，難不成他們是為舍利子而來的？”
沈煉想到由自己右臂所化的佛經。
“帶上幾具，說不定有用。”
“啊？？”
李順欲言又止的說道：“少東家，尸體沒有什么價值吧，還會引來碧波潭的妖魔窺視。”
“有妖魔的話，正好一起解決掉。”
沈煉把尸體收入果核，白骨脊椎朝著階梯內延伸探路。
階梯呈現出白骨材質，很可能是九頭蟲的脊椎，也不知道內部有沒有曠世妖魔的骨髓。
“李順，你的傷勢沒事吧？”
“恩，沒有大礙，魂魄已經穩定，至少不會走火入魔。”
李順苦笑連連，晉升元丹六境失敗，導致根基受創，否則也不用鋌而走險來到碧波潭。
“那走吧。”
沈煉先一步探入階梯內，李順咽了口唾沫。
李順不由心生錯覺，面前不遠處的沈煉才是妖魔，佛塔一層的魚妖只是塞牙縫的點心。
佛塔二層。
塔身上大下小，二層的面積明顯要比一層寬廣。
地面墻壁貼著一冊冊殘缺的佛經，人臉猙獰的目視前方，頭頂懸掛的牌匾刻有藏經閣。
有七八名金吾衛留在二層，正表情狂熱的翻看佛經，他們渾身血肉模糊，卻依舊不自知。
佛經中記載的秘術雖然有些許歧義，但修行步驟是對的，平日里他們哪怕花費功勞，源于各洞府的秘術都很難接觸到。
除去金吾衛外，剩余的幸存者皆是力士。
十幾名力士為尋常武者出身，他們面露絕望的躲在角落。
如今深陷碧波潭進退兩難，再想返回現世幾乎已是不可能，武者投身島嶼外的波濤，不就是在往魚塘內投食，十死無生。
“哈哈哈，成仙得道，我終究拜入仙家洞府。”
眾力士注意到，一名金吾衛似乎在佛經中翻到什么秘術，抑制不住的放聲大笑起來。
他們相互對視一眼。
眾力士先知先覺的退回連通一層的階梯口，因為他們知道，接下來的那名金吾衛必死無疑。
金吾衛忍不住念誦佛經，內力生出秘術獨有的氣息。
“爾時，世尊處于此座，于一切法成最正覺，智入三世悉皆平等，其身充滿一切世……”
他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弱，并且心境深陷佛經無法自拔。
一冊冊殘缺佛經宛如魚餌，金吾衛咬鉤后不斷翻書。
淡薄的妖氣四散，隨即從書頁里鉆出一尾鯽魚。
鯽魚長有人面，腹部的嬰孩四肢讓它可以如履平地爬行，悄無聲息的來到金吾衛脖頸處。
眾力士如臨大敵，不敢發出聲響。
其余佛經也開始自主翻頁，動靜仿佛水流洶涌，佛塔二層的妖氣變得濃郁，血腥在彌漫。
無形中的序幕拉開，數不勝數的鯽魚鉆出佛經。
有部分金吾衛回過神來，但顯然已經來不及，鯽魚遍布藏經閣各處，虎視眈眈盯著他們。
單獨的一尾鯽魚，道行不過百年出頭。
鯽魚卻有個特點，在尋找食物時喜歡成群結隊，數量一多，魚群便會一改以往的膽小。
沉寂半息后。
哇哇哇。
鯽魚一口咬住鬼迷心竅的金吾衛脖頸，張開的嘴巴滿是尖牙利齒，瘋狂的吸食新鮮血液。
金吾衛滿臉狂熱，充斥血絲的眼睛盯著佛經不放。
疼痛拋之腦后。
他的身魂受到皈依，已經淪為佛塔食物鏈的底層。
其余金吾衛哪怕有意識擋開魚群，卻也不舍得離開藏經閣，甚至耗費內力護住佛經。
“哎。”
眾力士之所以能幸免于難，純粹是因為不具內力，心里都清楚自己是無法掌握秘術的。
但碧波潭日落月升，他們又能活過幾晚？
藏經閣內動靜毛骨悚然。
待到魚群填飽肚子后，自然而然會四散回到佛經內。
死者的殘骸沒有立刻化作佛經，不過死前面帶笑意，雙手朝天，似乎已經準備接受霞光的洗禮。
“夜晚還多久？”
“三四個時辰吧，哎，反正不是死在藏經閣，就是死在霞光的照耀中，我們是…注定的。”
眾力士難掩悲觀，碧波潭絕對沒有外界流傳的安全。
突然。
他們身后的階梯傳來沉重腳步。
眾力士驚慌失措，隨即注意到，墻面有條蛟蛇狀的陰影，帶來的壓迫感宛如實質。
“又有妖魔？！！”
眾力士一動不動，恐懼已經抽干力氣，前有狼后有虎，只能眼睜睜等待妖魔的降臨。
“不是妖魔！”
“是方士，鹽良鎮的鐘馗。”
有力士忍不住喃喃道：“我曾經在高老莊的永翠街，遠觀鐘馗的真容，他確實有外放白骨鎖鏈的手段，千年妖魔都能輕易打殺。”
他們表情各異，隨即察覺到白骨脊椎涌現的淡薄勁力。
哪怕大部分金吾衛都不愿談論沈煉，但后者的名聲已經傳播開來，特別是在力士之中。
以沈煉凌駕于元丹六境的實力，沒人懷疑他是否方士，只不過多出個兼修武道的傳聞。
畢竟一名武者不可能力敵千年妖魔，更不可能媲美方士，甚至還有鬼神護道的離譜謠言。
“鐘馗真有勁力加身！”
眾力士面露振奮，在沈煉的身上看到一線生機。
在大唐，把一個仙家方士與武道牽扯到一起，實屬罕見，很多力士都把沈煉經常掛在嘴邊。
“方士就是方士，他們怎會在乎武者的性命，別忘記先前遇到的那名龍宮仙家，見到我們求救，反而出手殺掉王叔。”
眾力士沉默無言沒有反駁，頭頂像是澆了一盆冷水。
片刻后。
沈煉穿過階梯來到佛塔二層的門前，身軀維持著尋常狀態，只是延伸的白骨脊椎略顯駭人。
他徑直前往藏經閣，沒有理會角落的眾力士。
名為吳小義的年輕武者一咬牙，先前也是他第一時間察覺沈煉的身份，忍不住提醒道。
“鐘…鐘馗仙師小心，很容易引起佛經內的魚妖暴動！”
沈煉掃過吳小義，毫不在意的說道：“不必待在階梯，有我在，魚妖看不上你們的。”
“仙師……”
沈煉邁入藏經閣。
吳小義面紅耳赤的看著沈煉背影，沸騰的氣血夾雜勁力。
作為一個高高在上的方士，卻沒有掩飾兼修武道的事實，誰敢說鐘馗不是武者？！！
已經平息的魚群再次變得蠢蠢欲動。
鯽魚牙齒相互碰撞，越過尸體朝著沈煉聚集。
沈煉伸手抓住一尾鯽魚，鱗甲花紋頗有梵文的痕跡，可見碧波潭的妖魔都逃不過霞光皈依。
魚群猛地沖向沈煉。
咚咚咚。
心臟跳動。
在眾力士震驚的旁觀下，沈煉膨脹到四米出頭，即便未曾動用特異，極致橫練的肉身也不是一群百年魚妖能夠撼動的。
“我可不是什么仙師，純粹是武道的一力破萬法。”
沈煉用力一拳打出，砰，武道真意掀起陣陣驚濤駭浪，所有力士無一例外的跪倒在地。
即便知道從古至今唯有沈煉一人。
但不妨礙他們朝圣。
空氣撕裂，周身十米內的魚群瞬間灰飛煙滅。
佛經卻沒有傷及分毫，沈煉舉手投足間都在證明一點，自己已經站在武道極致的頂峰。
李順能理解眾力士眼底流露的崇敬。
沈煉平息魚群后，翻閱起一冊冊殘缺佛經。
秘術的內容被洞府扭曲，稍有不慎便影響心智，但他是通過眉心豎眼，短時間內無妨。
“咦？”
沈煉找到一門北海龍宮殘缺的提燈法，確實如李順所言，提燈法是鮫人獨有的武學。
他突然意識到，提燈法就是樁法脫胎換骨的契機。
“功法殘缺無妨，霞光應該能讓尸體化作佛經。”
“話說回來，通常樁法蛻變都伴隨著特異加劇，蛟龍的特異會不會…因此化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