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眉冷笑著，渾身浮現出一行行如來經。
經文在蠕動，孑孓成群結隊的啃咬血肉骨骼。
相比后世那個妖魔化的黃眉老佛，如今黃眉僅僅煉化部分真經，能看出如來經并不完整。
“自投羅網？”
“當真以為自己肉身成圣？區區人仙也敢無視混元珍珠傘，任憑你天生的仙骨慧根，在如來經書下，也翻不了天！！！”
傘面轉動，構建出臨時的小世界。
黃眉冷笑著將混元珍珠傘托在掌心，先前二十余米的沈煉宛如螻蟻，被他盡收眼底。
沈煉抬頭，似笑非笑的對視黃眉。
黃眉心生疑惑，分出四件佛寶鉆進混元珍珠傘中。
象牙劍化作六牙白象，獅首鏡化作青面獅子，玉瓶化作金毛吼，漆黑寶珠化作諦聽。
原形分別來自文殊菩薩、普賢菩薩、觀音菩薩、地藏王菩薩。
別說，黃眉控制的都是冒牌佛寶，但有如來經的加持，四頭巨獸與原形已有七八分相似。
“去！”
四頭佛陀坐騎面對沈煉展開合圍之勢。
“你若是當不成釋迦牟尼，我便把你煉制成一粒金丹，至少可以平白無故增加萬年壽元。”
黃眉不再關注沈煉，混元珍珠傘合攏收回腰間。
他望向藥師殿，四鬼神配合默契，如果自己再不出手，藥師殿的布置怕是得前功盡棄。
要知道，血肉佛殿內封禁著部分佛藥師佛的殘骸。
以現在靈山的狀態，已經不可能輕易取得。
黃眉心頭惱怒，張嘴吐出一顆舍利子，無邊無際的佛光在身后匯聚，形成一輪太陽。
八哥鄙夷的瞥了一眼黃眉，繼續埋頭撕咬藥師殿。
黃眉腳步加快，背后太陽有無量光芒外放，佛光普照，此乃對付妖魔最為克制的方式。
四鬼神依舊看也不看，無視奪目的太陽。
“不對勁。”
這時。
混元珍珠傘發出一聲悶響，傘面有細微的裂縫蔓延，從中竟然滲出一股炙熱無比的氣血。
黃眉的笑容還未褪去，意識已經感應到四件佛寶一一碎裂。
他將混元珍珠傘扔向背后太陽，想要利用經文修復佛寶，結果佛寶剛離開掌心便四分五裂。
黃眉抬頭。
沈煉站在半空，左手提著血淋淋的獅頭，右手抓著象牙，諦聽尸體殘骸遍布全身。
嘴里更是咀嚼著金毛吼，骨骼碎裂聲不絕于耳。
短短時間內，沈煉的肉身強度再上一個臺階，已經達到令黃眉都忍不住頻頻側目的程度。
黃眉鎖定沈煉甩動的白骨脊椎。
白骨脊椎呈現棱角分明，一節節骨頭都有刀刃外凸，甩動間有無數刀光四溢，鋒芒畢露。
沈煉猙獰一笑，許久未曾人刀合一。
當真暢快！
他筆劃著伸出五根手指，身軀因為人刀合一的緣故，從二十余米壓縮到十米出頭。
“五成，現在是五成力。”
“什么？”
沈煉一彎腰，白骨脊椎以倒馬樁的形式刺向黃眉。
黃眉根本來不及反抗，只是本能的側身，頓時白骨脊椎擦過脖頸，留下深可見骨的傷口。
他捂住傷口，有大量經文從中洶涌而出。
黃眉視野再次丟失沈煉，接著拳頭重重砸在腹部，整個身軀不受控的倒飛出去。
腹部皮膚碎裂，再次有經文外泄。
沈煉注意到，黃眉的體內幾乎被如來經蛀空，顯然千年前真經剛剛顯露端倪，即便仙佛想要煉化真經，都得以身犯險摸索。
黃眉雙目圓瞪，一件件佛寶擋在身前。
當當當。
沈煉每一拳，都導致一件佛寶凹陷變形。
黃眉從未遇到過如此對手，簡直顛覆認知，難道凡人習武那一套，可以造就萬法不滅的肉身？
他是什么怪物？
八九玄功也不過如此吧？
黃眉比任何人都清楚，煉化真經后自身實力的恐怖增幅，像是得到天道的眷顧，甚至能與尋常天仙交手不落下風。
結果呢，面對一個人仙圓滿的…武者，竟然如此狼狽。
“可惜。”
“師侄，肉身總歸是有局限的。”
黃眉眼神恢復平靜，被沈煉徹底打醒。
他不再抗拒真經，狼狽的躲開沈煉后，雙手抓住皮膚一撕，皮膚竟然從脊背處裂開縫隙。
“師侄，你如果提早千年出生，恐怕又是個孫猴子！！”
黃眉鉆出舊殼，由經文構建出的血肉骨骼暴露在外，身形也膨脹到十米，一掌擊退沈煉。
背部發出異響。
一對類似昆蟲的羽翼在脊椎處長出。
黃眉皺著眉頭打量自己，昆蟲羽翼像是絲帶環繞周身，又像是天道余韻的顯現，玄之又玄。
他的境界依舊是地仙，但氣息已經完全壓過沈煉。
不過經文流轉極為不穩定，應該是如來經缺失的原因，外加人母禁忌先前重創過身魂。
黃眉表情多次變化，似乎如今狀態不符合預期。
“金蟬子！！”
“如來經絕不是真經！你把真經藏到哪里了？！！”
黃眉精神變得偏激，佛光籠罩整個第十三輪回，一絲絲光芒宛如細針，寺廟內千瘡百孔。
“死！！！”
佛光集中一點，洞穿沈煉所在的位置。
“哪怕是如來佛祖也得順應天道，一個粗鄙的武夫，怎能與天上瓊日爭鋒？可笑可笑。”
“待到我煉化小西天，再補全如來經，定要找到金蟬子轉世的靈童，一窺真經全貌。”
黃眉明顯在如來經中察覺到異樣，才篤定如來經并非真經。
他的喃喃自語響徹天地，“金蟬子，你絕不可能身死道消的，如來他對你的魂魄動過手腳，死后必然會轉世投胎。”
“金蟬子你逃不掉的，生生世世都是佛門的走狗！！”
“我讓你一同建立小西天，你卻在顧慮什么生靈涂炭，哈哈哈，十二萬年一回的天地量劫，哪次不是讓凡間億萬生靈重寫！”
突然，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
“師叔，金蟬子若是投胎轉世，會在哪里誕生？”
黃眉朝著本以為灰飛煙滅的沈煉看去，映入眼簾的一幕，卻是讓他心境不住的震顫。
沈煉站立不動，先前的佛光差點貫穿胸口，三顆晶瑩剔透的仙骨心臟正在不斷跳動。
黃眉見到，心臟內外有繁瑣至極的紋路。
那是…經文。
不對。
靈山淪陷后，黃眉曾經翻閱諸多大乘佛法，幾乎靈山內每一冊經文都沒有遺漏，最終才選擇如來經作為煉化的經文。
沈煉體內的經文異常陌生，記載的內容竟然都是……
武學？怎么可能？！！
世間怎么可能有記載武學的經文，并且內容為何如此完整，宛如自行創造出來的一般。
黃眉心頭涌現一個荒謬的念頭。
“總不可能，武學才是真正的大乘佛法吧？”
“桀桀桀，十成咯。”
沈煉怪笑著驅使武道金身，傳來脫胎換骨的動靜，武道金身的所有特異陸續顯露。
千手、狼骨、鱗皮、九首、熊筋、龍面、象牙、瘟血、蟲心、猿臂、佛相、神根……
武道真域對抗著佛光，地面有各類菌菇在生長。
哪怕沈煉沒有刻意針對藥師殿，后者也難以抵抗武道真域，四鬼神再次占據絕對的優勢。
它們控制住藥師殿，讓石卵分食其血肉成長。
黃眉成佛已有無數年歲，但也不免露出不可思議，實在是沈煉毫無保留后太過…詭異。
明明充斥著各類妖魔鬼怪的特征，卻有一種仙佛的韻味。
仿佛三界真有一尊仙佛如此可怖。
下一刻。
氣血蓋過佛光，黃眉的如來經變得紊亂。
由于如來經的不完整，一旦被武道真經壓制，經文立刻開始反噬黃眉，瘋狂吞噬著其身魂。
黃眉口吐鮮血，人種袋懸在頭頂，將多余的經文收走。
沈煉緩步走來，觀想著黃眉通體的如來經，名為如來釋迦金身的武學正在創出。
“天瘟，你與那天庭瘟神有何瓜葛？！！”
金饒張開。
無以倫比的吸力傳來，沈煉消失在其中。
黃眉再次口吐鮮血，本來就是勉強煉化的如來經，如今成為黃泉路上的催死符。
金鐃內的生機消散一空。
黃眉沒有任何慶幸，遠處的病菌相互聚集，隨即重新構建出一具身軀，正是沈煉。
在武道真域的范圍內，沈煉的元神隨意轉移。
黃眉催動金鐃的破綻太大，沈煉直接舍棄部分氣血，略顯驚險的躲開佛寶。
他瞬間來到黃眉一側，千臂拳狂風驟雨般打出。
黃眉感受著武道經文入侵如來經，如來經的內容變得面目全非，身魂潰敗的趨勢難以制止。
“我得修補如來經……”
他仔細回想如來經，隨即驚恐的發現，腦海中關于大乘佛法的記憶如此陌生，仿佛根本不存在。
黃眉抬眼看向沈煉，后者流露出對彌勒佛三寶的不屑。
“終究只是虛假的，黃眉本身或許別無二致，但彌勒佛三寶連十之一二的威力都難以發揮。”
拳頭印在黃眉體表，孑孓發出凄厲的慘叫。
沈煉也受到佛光的侵蝕，渾身白骨累累，好在有七寶佛骨，才沒有出現損傷根基的情況。
他已經心里有數，也意識到小雷音寺的黃眉老彿有多強大，自己目前的實力完全無法對抗。
黃眉老彿擁有彌勒佛三件全盛的寶貝，完整一篇如來經，境界八成已經站在地仙的頂端。
沈煉唯有晉升地仙，才有一線生機。
黃眉放棄抵抗，任由如來經摧毀自身，“師侄，你不是想知道金蟬子第十一次轉世投胎在哪？”
沈煉停手，卻聽到黃眉言語復雜的問道：“我是真是假？”
黃眉沒有得到回應，忍不住苦笑一聲，“原來如此，一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他上下掃過沈煉，明白后者才是所謂的真經。
而非西方靈山內的一群不可名狀物。
黃眉自語道：“我突然希望金蟬子獲勝，否則一點意思都沒有。”
“師侄，我推算過，如果金蟬子沒有斷絕生機，將會在白骨叢生之地投胎轉世。”
黃眉身魂覆滅，一寸寸的化為灰燼。
第二門地仙金身法如來釋迦金身隨之補全。
沈煉思緒萬千，黃眉所言不就是白骨洞。
他當初晉升道嬰七境，就是在白骨洞，難道黃眉算出來的轉世投胎，實則與蓮臺有關？
第十三輪回崩潰的速度加劇，職業面板生出提示。
天罡仙胎達到100.09，武學點數40
沈煉強壓雜念，環顧四周看看有無好處遺漏。
貞觀二十年。
啪嗒啪嗒。
老僧拄著拐杖，艱難的行路在荒山野嶺。
他氣息斷絕，壽元枯竭，渾身沒有半點修為，不過身上的袈裟卻異常華麗，刻有無數經文。
老僧身后遠遠跟著一壯漢。
“哎。”
他嘆了一口氣說道：“悟凈，你回到流沙河吧。”
“師父，大師兄二師兄一個失蹤一個重創，我不可能安心待在流沙河的，師父我……”
“為師此行是為還債。”
金蟬子笑著說道：“五臟六腑四肢頭顱皆是他人之物。”
“師父，你千萬不能死！”
金蟬子搖搖頭，“悟凈你只需告訴悟空，最后一世我會見真經一面，悟空知道該怎么做的。”
沙悟凈呆愣在原地。
“去吧去吧，在流沙河你才能渡過天地量劫。”
金蟬子別過沙悟凈，邁步繼續向東。
時間回到白骨洞。
沈煉盤坐在鬼當鋪的后院沖擊道嬰七境，一門門成嬰法融入陰陽長生樁，促成元丹蛻變。
當道嬰成功孕育，卻只剩骨瘦如柴的軀干，沒有腦袋、四肢，就連五臟六腑都被掏空。
“什么鬼玩意？”
沈煉驚愕無比，壓根沒有注意到四鬼神的反應。
八哥眼中流露出悲傷，骨刃大張著嘴巴只剩喘息，分枝的葉片微微晃動，無聲擋住風兒。
包括蓮臺在內，它們像是在送別老友。
沒過多久，道嬰徹底失去生機，四鬼神為金蟬子送行。
哇哇哇。
當道嬰生機斷絕，啼哭聲再次響起，但已經有所不同，更像是沈煉身魂的衍生。
四鬼神反補道嬰，殘骸缺失的器官陸續長出。
沈煉閉目穩固著修為，殊不知與一位老者擦身而過，兩者唯一的一次碰面，跨越千年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