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覺忽然感覺,好像有哪里不太對。
倒不是直覺或者是什么,而是明顯的感知——世界仿佛真實了許多!
就像是原本帶著五百度的眼鏡看1080P的屏幕感覺一片清晰,可忽然換了一雙視力2.0的眼睛看4K大屏之后,就發現,原來的分辨率和幀率實在是低的令人發指!
模擬好像升級了,換顯卡了?
在這個節骨眼上?
為什么?
就好像你在考試之中,忽然看到門口來了個人,神情嚴肅的對考官說了句什么一樣。你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也不知道他跟考官講了什么,但氛圍就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你知道某種未知的變化在發生,而自己,卻一無所知。
這樣的感覺實在很不好。
或許是他在疑神疑鬼,太過多疑,但作為被隨意擺弄的考生來說,有所準備,哪怕僅僅是心理準備,也比一無所有的要強。
再經過又一輪的淘汰之后,原本的三十二人,居然只剩下了十三個。
不是被對手的天地同壽帶走了,就是自己天地同壽帶走了對手……在記錄之中,只能說狀況多種多樣。
而在這種狀況下,樓大少居然還能茍住!
雖然沒能奈何得了對手,但卻通過茍分策略,爬到了第九名。
在體會過參考者之間的你死我活的烈度之后,他直接將所有的資源都投入到了工坊的建造之中。在工坊的范圍之內,樓氏的靈質塑形則被進一步的加強,甚至以此重鑄了整個工坊。
防御拉滿,主打一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對手別想從自己身上拿到任何分,代價就是,自己也沒能拿到多少分,只拿到了不算豐厚的保底,發育的進度被拖了后腿。
但根據季覺對暴躁牢樓的印象來看,這貨看起來溫文爾雅其實心思重的要死,搞不好是在悄悄的憋個大的。
不可不防。
嗯,該考慮著怎么去針對一下了……
或者,考慮一下自己怎么在針對中活下去。
目前的階段,自己的水平依舊有所不足。
實際上,對比其他的參與者,他才是弱點最明顯的那個,只不過通過各種騷操作,成功的掩飾了短板的存在而已。
就算說破天去也改變不了現實。
——他的研修時間,實在太短了!
滿打滿算起來,也不過是四個月。可偏偏所學的傳承,全都是中后期才能發力的類型。
現代煉金術完成了入門,但后續的研究方向還沒有確定,還需要更進一步的深造。《象劍說》的傳承,他連前置技能才剛剛點亮,八字都還沒有一撇。
孽化煉金術這種捷徑走到死劍走偏鋒的邪門玩意兒自然不能用。
他所能依仗,除了解離術之外,就只有流體煉金術和因此逆向操作而成的固體煉金術,偏偏沒了非攻之后,這倆的泛用性和便利性也打了個折扣。
有可能的話,他也想把錕斤拷這種大殺器藏著掖著,作為底牌,在最后關頭給敵人來個意外驚喜。
奈何,活兒已經不多了。
用一個少一個。
如今,既然作為震懾打了出去,那就再沒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而強襲牛馬系列也還是太單薄了,容易被針對和克制。畢竟動力裝甲只是性價比高一點的單兵設備而已,又不是萬能,就算是正面戰場也需要火力支援和衛星打擊呢。
能達到如今的程度已經是季覺的極限。
再往上還有更牛逼的戰略級裝甲,甚至自身就是矩陣圣物,譬如四象系列和天龍,但這就不是季覺這種在套牌軍工企業掛名的編外牛馬能覬覦的了,甚至想都不能想,想也有罪。
如今的他就處于這樣一個四六不靠的尷尬狀態。
基礎足夠扎實了,但又沒扎實到去把那么多大后期的技能全都點完。
萬幸的是,余燼的內卷實在是過于殘酷了,同行和同行之間的競爭激烈到已經快變成常識,以至于,所有人都理所應當的覺得,別人和自己應該是一樣。
壓根就沒想過——季覺這狗東西之所以這么依賴動力裝甲,是因為,除了這一手工程學和煉金術的結合之外,他技能樹里點亮的成果,壓根就沒多少了!
那么,想要穩住優勢的話……
就只能下點狠料,再來點狠活兒了!
“……這都是考試給逼的啊。”
季覺惆悵一嘆:“把孩子的人性都給逼沒了。”
想明白的瞬間,他不假思索的將自己手頭所有的積分,一千四百一十六,全部拉滿梭哈……回過頭,看向自己的工坊。
苦了這么久,也是該重新裝修一下了。
畢竟,總不能墮了圣賢傳承的名頭吧?
季覺擼起了袖子。
“開始上工!”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傾盆的暴雨好像無窮無盡,無窮漆黑的霧氣如潮水一樣,自海面和島嶼之上舞動氤氳。
即便是漫長的一夜過去,依舊看不到光。
黑暗中的時光變得分外煎熬。
就連季覺在沒有十足準備和防護的狀況下都不敢亂出門了。
如今一輪又一輪的黑雨催發之后,路葉島已經進入了畸變遍地走,邪物不如狗的階段,甚至,根據季覺的觀測,就連島嶼之外的海洋之中,也已經徹底的化為了魔境。
連續發射的幾個探測設備,基本上都游不出幾公里。要么就是在污染之中損壞,要么就干脆被漆黑海洋里的龐然大物所吞噬……
自云層之中,偶爾電閃雷鳴時,就能看到詭異猙獰的陰影游曳而過。
這個死寂的世界,已經徹底化為了邪物的混沌樂園。諸多怪物們迅速的生長、捕食、死亡又孕育出更強更詭異的邪物出現。人類習以為常的生態徹底崩潰之后,又重組成了宛如噩夢一般的無盡循環,引發更恐怖的惡果,亦或者永無止境的輪回。
就像是死水一片的泥潭。
蟲豸們彼此蠶食,自更深的泥濘之中汲取養分,衰亡而死,又化為了腐爛的一環。
偶爾,季覺坐在報廢的發射井上,眺望遠方時,便能夠深切的感受到這一份宏偉又陰暗的恐怖變化。
或許,這便是所謂的,滯腐之境。
同樣的造化和奧秘無窮,深淵之中同樣存在著遠大前程。
忽然之間,似乎就仿佛能夠理解曾經兼元的野心與傲慢——既然世間有此變化,為何我便不能知?
只是……
“……這么狗屁倒灶的東西,就算不知也無所謂吧?”
為了所謂的了解地獄而去創造地獄,最終除了地獄之外,什么都得不到。即便如兼元之傲慢,至今都超然于外,未受限于滯腐,可又跟滯腐之造有什么區別?
就算未曾深入漩渦亦或者追隨大孽,可自那全知的狂妄一念升起,再難自抑的瞬間,他便已經走火入魔,成為了貨真價實的滯腐兇爐。
或許他早已經心知肚明,但他不在乎。
其實,季覺也不在乎。
或許兼元是對的,或許滯腐的存在必然有其道理,或許眼前的世界真有什么妙不可言的智慧和造化也說不定。
但那跟他無關。
自寂靜里,他緩緩的伸出手,向著遠方。
隔著五指張開的縫隙,凝望著那龐大又殘酷的黑暗世界。
倘若有朝一日,將這一切全部點燃……
那樣的火焰,一定很美。
暴雨依舊在延續,同樣的陰云和雨水籠罩之下,虛假的時光在飛速的流逝,不論如何煎熬。很快,倒計時便已經再一次迎來了終結。
只是,這一次卻令所有人都心驚肉跳。
就連傻子都能感覺到哪里不太對了。
隨著時間的流轉,原本蒼白的倒計時,漸漸的,變成了血紅。
無需言語,也無需警告。
僅僅是那高高在上的沉默,便足以令所有人緊張到汗流浹背,不敢有分毫的懈怠,全力以赴的投入到這一場競爭中去。
鬼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跳脫一點想,說不定是幽邃殺過來了,把考試變成了只要輸了就會死的殺人游戲呢?
就算這種可能性比協會忽然善心大發免掉每年的巨額會費的可能還要小,但說不定呢?!
反正,不管怎么樣,先贏了再說!
只是,這一次,當倒計時終結之后,所響起的,再不是清脆的鈴聲了。
而是震人心魄的轟然鐘鳴。
高亢的聲音憑空響徹在每一個模擬的世界之中,所有參與者的耳邊,令他們在震驚之中瞪眼,環顧四周。
一個又一個身影從鏡面一般的投影之中緩緩浮現。
好像忽然置身于什么網絡視頻聊天室里一樣,現存的十三位參與者們面面相覷著,一頭霧水。
頭一次如此接近和清晰。
季覺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人群之中投來的銳利目光……雖然所有人都本能的看向了他,大家的目光都同樣銳利和警覺,可其中終究是還有一道比其他還更銳利的,而且好像還帶著隱隱的怨念。
嗯,是老樓!
“嘿,這算不算巔峰會師啊。”
他咧嘴,沖著樓封擺手示意,笑容燦爛。
只可惜,樓封卻半點笑容都奉欠,察覺到所有人目光因為季覺而向著自己看來的時候,頓時神情變化,嘴唇開闔。雖然什么聲音都聽不見,但料想他說的應該是什么吉祥話兒。
就當他在拜早年了吧!
季覺收回了視線。
再然后,便有天崩地裂的聲音響起……
伴隨著那些景象的破碎,季覺眼前的世界,自轉瞬間,分崩離析。
地動山搖的轟鳴里,雨水涌動噴薄,世界仿佛回旋變換。
大地在碰撞,巖石摩擦,島嶼激震,令海水仿佛沸騰一般的擾動著,諸多猙獰的輪廓自海面之下隱隱浮現,可是卻無法跨越看不見的墻壁。
宛如神殿一般的四方殿堂自高山之上拔地而起,構成圣所;飄忽如幻影一般的虹光閃耀之中,模糊的建筑在霧氣之中若隱若現難以分辨;無數璀璨光芒交織之中,靈質所構成的結晶之塔高聳在天地之間;仿佛石窟一般的幽深洞穴自涌動的泥土之中顯現……
到最后,熟悉的空曠島嶼,好像在瞬間變得無比擁擠。
轉瞬間,十三座工坊,便已經盡數匯聚在了路葉島之上,環繞成了一個彼此等距的同心圓。
在短暫的死寂之中,所有人都再沒有說話。
只剩下了沉默。
還需要再說什么呢?
最后的淘汰賽開始了,捋起袖子干起來吧!
現在!立刻!馬上!
——血流成河!
請:m.bada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