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振東同志，從技術的角度上，你認為集成電路工藝技術出口具有重大風險？”防工委領導將話題收束到技術角度和風險上來，這是他對高振東的一種愛護。
高振東的回答毫不猶豫，斬釘截鐵：“根據我的工作經驗、未來的規劃和研究，在我看來，作為未來幾十年內信息技術的基石之一，集成電路技術首先值得大力發展，其次其技術的外流應該受到嚴格的管控。我認為，原則上，實用期沒超過15年以上的集成電路制造相關技術，永遠不應該出現在任何輸出清單上，是任何！”
高振東這話，就是在用自己的業內地位，為自己的話背書了，現在他有這個底氣這么做，至少在這個領域，他的話，別人會認真的聽，仔細的想。
十二機部的同志馬上跟進。
“我同意。”
“我同意。”
就連十二機部的總工，都開了口：“這話有道理。”同不同意他不好馬上直接說，但是有沒有道理還是能評價的。
高振東也不是光起高調，在得到計算機領域內人員的廣泛支持之后，他說了一個讓外商部也心動的理由。
“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但是賣東西，我們還得賣活蹦亂跳的魚比較好，這也是為客戶考慮嘛，他們不用費事兒，我們也可以把生意做成長久的生意。殺雞取卵的事情，還是少做一點比較好。”
外商部領導聞言點頭：“嗯，此言有理。”
國家利益當先，不能賣，經濟利益論下來，也不建議賣。
至此，這個事情就基本上算是定下來了，畢竟從技術上出發，該技術的出口風險有多大，沒有人能比高振東這位業內最頂級、斷崖式領先的專家更清楚，有了他極為明確、堅持的意見，別人就算是想建議賣也得掂量掂量。
推翻這種意見，風險那是極大的，不論是這個事情的風險，還是對推翻者本身的風險。
——“XX同志，當時高振東同志已經明確提出，這個事情風險很大，而你是堅持出口的。現在請你解釋一下，你當時堅持的原因？”
那個畫面，想想就太美。
最終的決議，和高振東的想法一樣。
集成電路技術和生產線，不賣，但是產品嘛，不是太離譜的都沒問題。
在這一點上，高振東倒是給外商部這邊帶來一個好消息。
只要環境沒有大的變化，正在不停進行配套補齊的SZ61系列數字電路芯片，只要是能生產出來的，全部都可以納入出口清單。
聽高振東介紹，這可是一大堆各種各樣的數字電路芯片，外商部的同志非常高興，即使高振東這只是建議不是最終決議，這些東西也還沒上出口許可清單，但是和高振東禁止集成電路技術出口一樣，他的話，在這些東西的出口許可上，權重是極大的。
而防工委和十二機部更高興，和賣東西沒關系，他們高興的，是高振東根本不把這一堆芯片視為風險，放在心上。
高振東在技術輸出上這么謹慎的人，能下出這個結論，那真相只有一個。
——這些五花八門、功能繁多的芯片在高振東眼里根本就是大路貨，他手上，一定捏得有更好的！
至于什么他時候會拿出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到這里，十二機部總工不由得想起了高振東前不久請部里協調東北光學所做的那批規模龐大的光刻掩模。
那批掩模他是見過圖的，密密麻麻，看得他頭皮發麻，只是其中幾張的布局，又仿佛有那么一點似曾相識的樣子。
這個事情解決了，外商部提起了第二個事情，咱們現在來談談高盧雞吧。
作為開胃小菜，先說了說高盧雞同意就SS.11缺陷解決技術的一次性出口，展開進一步工作的事兒，請防工委協調一下相關單位，在不泄漏具體內容的情況下，滿足對方想看到證據的要求。
高振東這才知道，防工委和外商部拿他從原理上解決、春雷廠在仿制過程中落地的SS.11打偏問題的解決方案，跑去找高盧雞賺回頭錢的事情。
高振東聽見這個是真樂了，想想都替高盧雞委屈。
一個字，絕！.jpg。
這個事情，他什么都沒說，十二機部的同志也只是樂呵呵的聽著，和他們兩方都沒啥關系。
接下來，才是今天的重頭戲，而這個事情，就和他們有關系了。
“高盧雞方面塞納部長提出的要求，非常有意思，他們想知道我們計算機技術的最新進展和未來計劃。”
這個略微離譜的要求，讓防工委、十二機部以及高振東本人，都差點笑了起來。
這位塞納部長人長得丑不丑不知道，但是想得倒挺美。
還別說，塞納先生也是下了血本兒了，怕勒戈夫鎮不住場面，親自出面打交道，這還真有些必要，畢竟這個要求比較離譜，讓勒戈夫來提，恐怕這邊壓根兒不帶搭理的。
這下子不用搞什么技術風險研判了，防工委一句話就把大門給關上了：“這個事情，沒有可能，你都不用問振東同志他們。”
在這方面，防工委是直接把高振東放在十二機部前面的，部里沒高振東管用。
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計算機技術的最新進展和未來計劃，十二機部絕對沒有高振東本人清楚。
接下來的事情，卻出乎大家所料，與高振東前世看到的國產科幻片進程相反，那是大門先被打開，然后被后來者一腳踹關上，最后甚至拿鋼筋焊死。
而這個事情，卻是防工委先關上大門，然后又被外商部給推開了一道小縫。
“他們提出，主要是想知道我們的計算機技術發展，是否滿足他們一個軟件規劃對計算機的性能需求。如果滿足的話，他們愿意和我們共同合作，一起研究這個軟件。”
這種前所未有的起因，以及從來沒見過的合作，讓大家都陷入了思考，還在捋順里面的關系，意圖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的時候，高振東卻是來精神了。
“等等？他們說了什么軟件沒有，以什么形式合作？”
見高振東主動發問，還挺感興趣的樣子，其他部委的同志，興趣馬上就上來了。
能讓高振東露出這個表現的事情，那可真不多。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現在的信息非常模糊，他能判斷出什么東西來？
只能說非常人行非常事，高振東的想法，他們沒法比。
外商部的同志翻了翻雙方的交流記錄：“呃……這個情況，對方沒有進一步的說明，估計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本來他們也想先吹個牛騙對方交個閃，但是考慮到如果此事萬一十二機部這邊真的有興趣，而己方又把牛吹太大實際情況圓不過去，那就不太好辦，所以還是先開會看看各方情況。
信息實在是太少了，不太好判斷啊。
在大家疑惑而又期待的眼神中，高振東想了一下，問了一個問題：“他們是問我們計算機技術的發展，還是問的我們最快的計算機有多快？”
這兩個問題有區別么？大家都挺奇怪的。
外商部的同志很仔細的翻了翻來往記錄，很肯定的道：“是問計算機技術的總體發展情況。”
高振東靠在座位上，仰頭向天，手指頭輕敲桌面，自言自語：“總體發展……總體發展……”
大家都好奇的看著他，但是并沒有去打擾他的思考，也沒人覺得他這個姿勢不禮貌，最最頂級的技術人員，有些怪癖一點兒都不奇怪，高振東這算是挺正常的了。
突然，高振東坐直了身體：“他們是重面而不重點！”
問總體發展而不問最快個體，而且看上的是以DJS59為代表、同時價格還不太離譜的我國計算機，那說明一個問題，他們的這個軟件，不是那種特殊的、只在某幾個重要節點上運行的東西，而是要容易大規模鋪開使用的通用軟件。
——三角飛機公司？
那就有意思了，這個小風險，值得冒！
想到這里，他看向外商部的這位同志，一字一句的道：“告訴他們，我們在一到兩年內，可以有比DJS59至少快10倍的計算機！”
這句話一說出來，全場呆若木雞，落針可聞。
呆滯的原因各不相同。
防工委是沒想到，高振東居然能放這么大個衛星！
一年多前DJS59問世，速度已經是國內最快的那一批了。
然后問世的DJS60D，集成度更高，使用了集成電路芯片，但與DJS59速度基本上在同一水平線上。
然而一年不到的此時，高振東就敢放話在一兩年內，把計算機速度提高10倍？
這牛逼吹得一點兒都不講科學。
而十二機部部總工，則是大概知道高振東那個超級復雜的芯片是干什么的了，難道就是用來搞這個的？
至于運算所，則是欣喜若狂的呆，高總工好久沒有在運算所這邊整點活兒了，都是去照顧集成電路工藝，沒想到一反手，就是這么大個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