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留下,百草堂收留厲飛鷹一事,與爾等無干。
田某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都放下弩箭,后撤,仔細斟別,萬萬不能讓反賊溜走。”
田守義臉色陣紅陣白,良久,才擠出一番話來。
聲音都微微嘶啞。
心里的不甘和憋屈,就算是再怎么感應遲鈍之人,也能體味得清清楚楚。
“早這么做不就好了,如此,周某與三小姐,不耽擱田大人搜索強賊,就此告辭。”
周平安身上氣機微斂,笑盈盈的拱手一禮。
順手拎起腳下的金銀包裹,丟了過去:“這些賊贓,田縣尉既然是要收攏歸公,周某不取分文,只求家宅安穩,如此而已。”
話音之中,當著眾人之面,卻也是給了田守義一個面子。
以免這人真的下不來臺。
雖然算是半撕破臉,明面上,還是得講究一點。
造反的名聲,真的不好擔,也沒必要去擔。
說完話,周平安攜同林懷玉,兩人大搖大擺,在眾人目視之下出了百草堂。
身后跟著一個畏畏縮縮,低頭垂目,不發一言的黑臉扛鋤中年。
眾目睽睽之下,金銀珠寶灑了一地,看得眾軍士都呼吸急促了起來。
卻沒人注意到,那些藥物和金銀器物之中,無端端的,多了一張錦帕……
帕上一朵紅蓮,畫得嬌艷欲滴,恍如活物。
“怎么不下令動手?”
從倒塌的半堵矮墻后方走出來的蕭長河,黑白道袍之上,難免沾上了一些灰塵。
他重重拍打著衣服,取下頭上玉冠,細心擦拭了好一會,才走到田守義身前,冷聲責問。
也難怪他生氣。
老前輩的面子一點也沒保住不說,派內師侄鄧元化的仇也沒能報得。
最難受的還是,田守義等于什么也沒做,就把百草堂收入手中。
就算自己拉下面皮,想要重新掌控百草堂,可是,到了這位縣尉手里的金銀和丹藥,十有八九,會被吞沒大半。
千里為官只為財。
不但是那些大官小官是如此,就算是門派中人,也不是每天都吃風喝露,同樣需要大量銀錢開銷。
各種藥物補品,華衣美食,佳人服侍。
再加上豪宅隨從馬車,哪一樣不需要錢。
因此,面對這筆突如其來的收獲,不管是田守義,還是蕭長河,都有各自的理由,分上一大筆,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畢竟,各自都出了力。
也各自師出有名。
“你看……”
面對蕭長河的責問,田守義眼中精光微閃,強行壓下心中的怒氣,無奈苦笑道:“先前局勢,蕭長老也是看到了,哪是田某不愿意留下那兩人,而是力有未逮。”
他伸出雙手,攤平。
就見到雙手十指,已然泛起淡淡青紫色……
尤其是虎口所在,竟然已經裂開數道長長傷口,兀自滲著鮮血。
“本以為,林府雖然難以對付,也只是[懷玉仙子]一人足堪重視,只要把她困在軍陣之中,就不足為慮……
畢竟雙拳難敵四手,一人之力,想擋住咱們合擊,那是萬萬不能,更何況,還有這兩千部眾。”
田守義說起此事來,話中全是郁悶。
“萬萬沒想到,那位出身貧寒的周平安,竟然在短短時日之內,修為武藝進步到如此地步?”
天下英才,不能收歸己用。
實在是很令人痛心的事情……
他不但知道當日周平安等人,是怎么進入青羊城中,又是怎么在軍營招募地點站了好長一段時間,終于去了林家。
當時只覺尋常。
現在想來。
自己錯過的何止是一個天才。
錯過的簡直是光明錦繡的大好前程。
田守義輕撫著那匹跟隨自己數年之久的大青馬,眼中全是傷痛。
剛剛刀槊交擊,對手的力量大得異乎尋常。
他一時沒有防備,大咧咧的端坐馬上出招,等到發現不對,已經來不及后退卸力。
只能把那股瘋狂震蕩的無窮剛猛之力,傳遞到馬匹身上。
后果就是。
自己倒是沒有大礙,只是手掌受了一點輕傷。
胯下馬匹,卻是四蹄皆折、內臟受損,看它那嘴里噴血的模樣,也是活不長了。
“替青兒找塊好墓地,埋了吧。”
田守義吩咐了身邊隨扈一句,轉頭聲音苦澀問道:“蕭長老,我還想問問你,那周平安什么時候學會了你們黎山派的[鬼影步法],甚至還練到了[日下無影]的境界……
這種身法,試問在青羊城里,有誰能留得下他,又有什么弩弓可以射得中他?”
“伱那東西也留不下他?”
蕭長河緊皺眉頭,突然問道。
“不行,除非他全無防備,方才可以,倒是林懷玉那里,可以試上一試。”
田守義按了按自己手臂處的寶貝,仔細回想起先前周平安身形變幻,爆出八重幻影的情況,心里還是沒有多少把握。
“其實,若是蕭長老能夠死死纏住林懷玉,倒也不是不可一拼……”
話說到這里,基本上就是互相打臉了。
蕭長河臉色漆黑。
悶哼一聲,轉頭就走。
“百草堂的基業,畢竟份屬黎山,陰師侄那里,還得打點一下才好,否則,老夫也不太好替你說話。”
“此事田某省得。”
田守義展顏笑道。
眼前的利益最是重要。
不管是不是折損了面子,總的來說,這一次的空手套白狼,總算沒有失敗。
這些金銀珠寶,成堆的藥材丹丸,可以讓麾下兵馬,再強行提升一個檔次。
將領的立身之本在哪里。
無非就是手下的兵馬。
離開了兵馬,啥也不是。
因此,田守義不管自身人品如何,是否翻臉無情,對待手下的士卒卻是從不輕慢。
多數時候,甚至會與士卒們同吃同住,日日操練。
這也正是,他能夠從一個不受人待見的破落子弟,走到今天的最大原因。
他很明白自己的依仗,該低頭時低頭,該努力時努力。
認清形勢,悶聲發大財。
“咦……”
“這是什么?”
田守義看看左右無人,猛然伸手抓住一張瑩白絹帕,打開瞧了一眼,就感覺雙目如同烈火焚燒……
一股燥熱,直沖腦門。
八個如同活過來的字跡,也跟著映入心靈。
他心臟狂跳,猛然雙手合攏,悄悄然把絹帕收入袖中,面色平靜,開聲吼道:“把府內財寶,抬入營中,充作軍資。”
“喏。”
幾個士卒應聲前來,喜氣洋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