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碧海潮生波詭云譎
聽到魚長生師叔皺著眉頭自言自語。
懷疑自己是出現了幻聽。
周平安內心暗笑。
正想解除這門逍遙游身法，散去遮身云霧。
這樣子偷偷潛入到師叔的身邊，跑到她的耳邊說話，頗有調戲的嫌疑，不太尊重。
還是不怎么合適的。
剛剛想到這里，突然就感覺不對。
魚長生是什么人，赤子之心啊。
在她心里只有強不強，好不好？
哪里會有什么合適不合適，懷疑不懷疑的。
她就算是懷疑這個天地是虛假的，都不會懷疑自己感覺出錯。
信心強得離譜。
這么說話，其實就是計策。
一念及此，周平安哪里還顧得上現身出來，身體化為游絲，沖天而起，直退數十丈遠。
饒是他退得快，仍然被波及到了。
身邊空氣突然沸騰起來，像是大海泛起微瀾……
身周遮掩身形的水霧，也被這股微波震蕩起來，綿延直達五十丈方圓。
震蕩剛剛起勢，周平安就已退開，感受到波紋之中，傳出轟鳴無盡的炸裂感。
他刀勢微轉，消融震蕩，身形再次復沖高天。
身邊白光呼嘯掠過，卻是魚長生雙劍化翼，閃電絞纏過來，從他腳下一閃而過。
斬了個空。
此時，耳中才響起一聲輕喝。
“碧海潮生……”
‘好家伙，還有這一招，倒是小看這位師叔了。’
周平安于是明白，在伏魔試煉之中，為何那位蘇鵬舉，就是游走四方，出一劍就退去老遠，飛掠不停。
原來，這門身法雖然極強，不但能騙過人的眼睛，還能騙過精神感應，卻是騙不過力量震蕩。
四周氣息不變，就無法發現。
一旦空氣波動有了變化，逍遙游本身的應變，就是一種破綻。
這一次，魚長生是徹底臉色掛不住了，耳朵都微微出現暈紅，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周師侄，你再不現身？你家魚師叔，可真的生氣了。”
她劍翼微舒，懸浮半空十丈高，柳眉倒豎，奶兇奶兇的。
“別氣別氣，這不是剛剛學會了一門身法，尋魚師叔試招嗎？”
周平安哈哈一笑，就在魚長生的面前現身出來。
現身的方式，也很是奇怪，就像是在空無一物半空之中，如同畫筆，勾勒出淡淡顏色，下一刻，就變得真實。
這種奇異的出現方式，直看得魚長生一愣一愣的，抬頭望望天空白云，再低頭看看十丈以下的地面，才反應過來：“你，會飛了。”
“是啊，觀[鯤鵬真形圖]有了一些領悟，好不容易才想通一個關竅，運用到了身法之中，這不，就尋師叔獻寶來了。”
“領悟？”魚長生瞪大雙眼，眼里全是艷羨。
我也想要領悟啊。
前些日子周平安領悟了分海一刀，已經讓她羨慕得牙齒都發酸。
自忖那門刀法殺傷力無比巨大，攻堅極強，她還暗地里偷偷習練了千遍萬遍，一時不得頭緒。
還沒等她從中參悟出什么，對方又領悟了一門極高深的身法。
如果說，原本自己雖然正面出招，力敵不過，還可以飛空周旋，能保持個不勝不敗，算是保住了天才師叔的面子。
現在，這個面子終于是沒有了。
周平安連飛行都學會了，真的打起來，連他的影子也摸不到。
這是全方位的碾壓。
“干脆你當我師叔吧？”
她臉色一紅，想了想，眼珠子一轉，突然提議道。
“啥？”
這話雷得周平安差點從天上掉下去。
到時見到云水宗太上長老蘇長明，是叫一聲師祖呢？還是叫一聲師兄呢？
這倒是一個難題。
“咯咯咯，小師侄，看給你嚇得……”
魚長生捂嘴輕笑著，落到地面，眼珠突然一轉，興奮道：“你這身法，來無影去無蹤的，不但能騙過耳目，更能瞞過精神感應，著實厲害得很了。
運用這等身法潛藏起來，那頭老鱷魚，再也無法偷偷吞噬百姓。咱們好好合計一下，看看，怎樣才能讓那奸詐的老鱷魚不能入水……”
說到這里，魚長生突然就頓住話頭。
奇異的打量落在地面的周平安，疑惑道：“等一等，我好像是聽說過這等身法，聽誰說過呢？是在師父書房看過記載……
[游絲無定，海色煙輕]對不對，這是當初三祖蘇鵬舉在真形圖中領悟出來的至高身法，號稱[四方云霧起，天地任逍遙]。”
“什么，三祖？”
周平安腦子微懵。
他好像記得上次跑到云水宗，一番波折之后，拜翡翠峰蘇憐雪為師，曾經聽過排序。
自己與林懷玉這批弟子，算是二十七代弟子。
魚長生算是二十六代弟子。
自己在伏魔試煉之中斬殺的，竟然是本宗名人，而且被號稱為三祖的名頭。
“是啊，三祖天賦絕艷，才智驚人，身兼浮云蒼海兩脈絕學……
突破神武境之后，就進了洞天，再沒聽聞他的事跡。
不過，他年輕之時正逢亂世，與天下群雄爭鋒，打下了赫赫威名，在那個年代，算是天下英杰。”
“如果你在真形圖里領悟的真是這門無上身法，試一試水中啊，估計你還沒試過往水底鉆一鉆吧？”
魚長生似乎已經忘了剛才的打擊。
反而興致勃勃的拉著周平安來到江邊，一臉期待的望著。
她其實只是看著有些像是本門傳說中的身法，從未見過，心下好奇，就像有著十七八只貓咪在心頭抓撓一般。
“對哦，云水宗，怎么能離開得了水？”
周平安想想也是，自己總以為武功身法這東西，自然是快捷為主，能飛空當然更好，卻先入為主的，根本沒想過入水。
伏魔試煉之中，蘇鵬舉也沒入過水，他也被誤導了。
想到就做。
身形微晃，化為煙霧，隱遁無形，一個猛子，就竄入水中。
“咦！”
剛剛入水。
周平安就感覺不對了。
好像是進了一個“假水”。
身周并沒有傳來一絲壓迫感，也沒有潮濕感。
甚至，前后驅避，左右橫行，并沒有感受到什么阻力。
竟然與在空氣之中，并沒有什么太大區別。
如果忽略掉視野的渾濁的話。
說自己未曾入水，也是說得過去的。
他身形一晃，從十丈水底，閃了閃就到了魚長生身邊。
這一次，并沒有徹底潛藏氣息身形，能看到一絲碧色輕煙，如電光撲到。
“好，果然如此。”
魚長生拍了拍手掌。
“如此一來，就不怕那老鱷魚逃入水底了，這次定然要抓住他的影子，趁他傷，要他命。”
這已是魚長生第二次提到老鱷魚了。
說起來的時候，有些氣憤。
周平安感覺有些不對。
“莫非是那個妖首又出來攪事了？”
“何止，不但是他，沿岸一百五十里，全都發現水妖痕跡。沿岸三十七個村落，多多少少受到一些襲擊。”
魚長生搖頭道：“剛開始的時候，戰師侄和東山城的魏連城還能應付得來，斬殺了不少小妖水怪。
后來，那些水妖開始玩一些兵法，此進彼退，前攻后打，不要命的沖擊百姓聚居之地。
數次血戰之后，殺敵雖然不少，咱們也有了不少損傷。”
“當然，真正造成損失的，還是那頭老妖。望湖坡和松山嶺，兩處村落，總計四百余戶人家，被吞噬一空。山河軍傷亡七百九十八人。”
“什么時候的事情？”周平安愕然轉頭。
這消息，自己沒聽到。
‘是了，自送走陳家和曾家家主，以及師伯吳長松之后，我就吩咐府內下人，若非天大的事情，不得打擾。
然后，在伏魔試煉中走了一遭，再恢復身體，修練身法，已經過去一天一夜的時間，情報掌握不及時，也情有可原。’
“就是這兩日，也是怪我，未能及時趕到，否則，牽制那頭老妖，發出信號，定然能趁他受傷圍殺。”
魚長生滿臉不高興。
當下說起先前戰局。
那頭老妖不知道發什么瘋，竟然接連兩次，都玩了一套聲東擊西的把戲。
先是鼓動大量水怪魚妖等，分由十多個水勢平緩地帶，登岸突襲村落。
平湖與東山方向，兩位鎮守將領，也是第一時間調兵遣將，斬殺水妖，卻沒料到，真正的目的，卻是在另外二十七個村落之中。
老鱷魚偷偷上岸，吞噬人畜，傷勢恢復得極快。
在魚長生還未趕到之前，就已經溜入了水中。
“以前倒是沒有發現，這老妖的精神感知力十分不凡。
我離得還遠，他就已經覺察到了危險，提前遁走，根本就不愿動手。”
“最后一次，倒是在江邊追上了他，拼了一招，我反倒是吃了個小虧……那頭老鱷魚恢復很快，再來這么一兩次，可能就會完好如初，殺到城池里面來。”
魚長生還有句話沒說，清晨時分，她親自趕到了縣衙后院，卻沒有感應到周平安的氣息。
只得憋著一股惡氣，守在平湖城附近，漓水岸邊，苦練劍法。
希望能在關鍵時刻，更進一步，至少能與老鱷魚硬拼一會，不能只是逃跑，那根本沒什么用處。
“老妖攻擊的村落方位都在哪？”
周平安一聽，也感覺有些棘手。
中了算計，吃了一次大虧之后，這頭老鱷魚似乎進化了一般，變得更加狡猾。
竟然連分兵合擊，聲東擊西的手段都玩上了。
而且，他的目的十分明確，就是吞噬血食，盡快恢復傷勢，好進行報仇。
“不能耽擱，咱們一東一西，就賭這頭老鱷魚被仇恨迷了心情，主力鎖定平湖城外五十里到三十里這段距離。這次，不到關鍵時刻，我仍然不會出手。”
“就這么辦。”
魚長生柳眉一挑，雙劍握緊，點頭應了下來。
第四百三十二章波詭云譎
“當老夫是傻的？”
漓江水底，水草纏繞，破爛的木船傾覆倒扣，漆黑艙室之中，突然，就出現幾個泡泡。
一頭常人手腕粗細的漆黑鱷魚，無聲無息的射了出來，宛如一根利箭，就到了岸邊。
離水面三尺，他細細感應了四方動靜，一躍出了水面。
在岸邊一滾，化為一個鱷頭人身的猙獰大妖。
身周碧光閃閃，氣息收斂。
向著西岸人氣鼎盛之處，貼地急奔而去。
“你們以為我報仇心切，會一意殺向平湖城，尋周平安血恨。絕對不會想到，我會中途轉向……”
“吞噬幾個氣血強橫、真氣精純的血食，才能更快的恢復傷勢，這里，才是我真正的目標。”
想到江面飛魚，早早的就盯住了那個雙劍女子行蹤，老鱷魚一雙血紅的眼睛，就閃過一絲得色。
錯過今晚。
傷勢就能徹底好轉。
“周平安，到時候，就是你的死期。”
腦海掠過自家孩兒被砸得蛋清飛濺，再被一劍斬成兩截化為污血的情景。
老鱷魚就痛徹心肺。
“在報仇之前，先讓你嘗嘗紅顏知己以及麾下愛將身死的滋味。
至于那頭老猴子的任務，也就不再理會了……
等殺了周平安，屠戮三縣，報盡血仇，我就潛藏起來。
不再摻和妖靈入侵一事，什么氣數爭奪關我屁事啊……”
老鱷魚跑上山崗，遠遠望去，就見到大江西岸已經一片喧鬧。
無數黑影，從江中涌現，密密麻麻的，向著沿岸撲擊。
這一次，除了死掉的水妖魚怪，將近四萬水妖，同時登岸。
哪怕這些水妖死光了，也沒有關系，本來就不準備完成任務，這些蒙昧的小妖小獸，死得再多也沒關系。
只要能夠吸引住幾支大軍的目光就行。
一陣水汽飄來。
老鱷魚的身影變得更淡了幾分。
在皎潔的月光之下，拉出一道長長虛影，疾撲東山城方向。
“今晚，城內不留兵馬，三萬大軍同時出擊。
各千人將，領本部殺妖。
騎兵匯攏一處，見到緊急信號，立即往援。”
青女下達命令之后，也是披掛齊全，騎在一匹高大的棗紅馬上。
頭上翎羽輕輕彈抖，一馬當先，直撲火光熊熊的一處村落。
馬蹄隆隆聲中，只聞一聲琴音。
奏出兵戈殺伐之音。
兩千騎兵氣息同時一漲，殺聲震天，呼嘯而過，原地留下一堆血肉妖尸。
領頭騎將，身形高壯，騎在一頭青馬之上，手握一柄巨大的青龍刀，舞動起來，就如風車一般。
卻是唐林兒。
他臉上手上，全是火紅蓮花烙印，吐氣如雷，刀下沒有一合之妖。
前方一頭巨大螃蟹，飛速撞來。
唐林兒不閃不讓，夾緊馬腹，狂吼一聲，刀勢反撩，刀光變得幽暗。
刀氣洶涌，空氣炸裂，一邊漆黑如墨，一邊月色如霜。
那頭兇猛巨大的螃蟹，剛剛彈起半空，就被這一刀分成兩片。
汁液如雨般潑灑中，一騎沖過。
緊接著，被身后兩千騎踏成肉泥。
“混元刀，分陰陽，這刀法真的厲害，比起伏波刀更合我的性子。
一刀定生死，一刀分陰陽……只要力大氣足，就算是一座山，也能斬開。”
想到周平安當初創下這套刀法，并且，傳承下來之時所說的話，唐林兒心中全是敬服。
當日初見之時，那位十分可笑的在戰場上模仿自己的行為保命，他是看在眼里的。
本來沒當回事。
后來，自從跟著自己加入林府之后，立即一飛沖天。
再到后來，連他的背影也看不到了。
誰能想到當初那么一個全不起眼的年輕人，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不但打下了大大的地盤，更是名震西南，與真武境爭鋒。
唐林兒鼓蕩氣血，明王真氣附在刀身之上，發出淡淡古銅色澤。
五重蓮華身爆發的強橫大力，讓他根本無所顧忌，更不擔心有什么厲害的妖物，突然殺將出來。
他知道，自己今晚的任務，其實不是殺得多少水妖，而是作為誘餌出現。
前方五十里范圍，就是自己的魚池。
不但是自己，要變得明晃晃，亮閃閃。
就連那騎在馬上，彈出無情天音，增益士氣，殺敵如麻的青姑娘，也是誘餌。
按周平安的話來說就是：“如果不能確定敵人最終攻向哪里，那么，就亮出自己的軟肋，讓敵人覺得，假如視而不見，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這里全是精銳，來去如風，十分惹眼……偏偏，實力也沒有強到哪里去，只是區區兩千騎，根本就抵抗不了真武境的一次突襲斬將。
唯一能造成威脅的魚長生，偏偏正在平湖境內殺妖。
她飛行疾速，縱橫來去，十分高光，讓人想要不發現都難。
老鱷魚顯然不會去攻擊她，因為，抓不到。
一旦被糾纏住，反而會沒有戰果。
損兵折將，來去一場空。
因此，最大的可能，就是東山城方向。
眼前這么好吃的一口“肥肉”，那頭老鱷魚不吃上一口，估計連覺都睡不著。
而且，吞下這股精銳，又能對周平安造成巨大打擊，這是兩全齊美的事情。
因此，無論從哪個方面來分析。
這支人馬，老鱷魚都是不得不攻，非吃不可。
東山出城二十五里，柳家村。
這里總計三百二十五戶人家，家家遍植柳樹。
村道寬廣，房屋齊整。
這是周平安占據東山之后，拉出二十萬百姓流民，花費大半月時間，修整出來的聚居村落。
四馬并行的寬闊村道，兩旁全是綠油油的稻苗，一陣陣清香，隨著夜風吹拂，沁人心脾。
月色撩人，炊煙處處。
如果沒有變故，這又是一個平靜而又安詳的夜晚。
村民們可以早早安歇，向往著明天美好的日子。
并且，感念著那位周將軍。
有許多人家，甚至削出了木牌，點燃了香火，開始禱告。
他們吃飯之前，會告誡家中的小孩，這一切來之不易……
突然，一陣尖銳的哨鳴遠遠傳來。
村里祠堂方向，也跟著響起急促銅鑼聲。
“不好，妖襲。”
柳家村一下就慌亂了起來，各自拿著農具，沖了出來，聚攏一起。
“大家不要慌，點燃火堆，放出信號，東山城離得不遠，騎兵趕來，只需要兩刻鐘。
只要咱們撐住一會，就能獲救。”
一個年過半百的魁梧老漢，舉著三股叉，厲聲喝罵，驅趕著村里的年輕人列隊應敵。
雖然說得很有把握，但是，柳正岡的眼神深處，卻是隱隱透出一絲絕望。
這可是妖。
自己這些人，正經練武的，都沒有一個。
而自己年輕時，在邊軍呆過，雖然有著幾分勇力，但這不是年紀大了嗎？
年老者不以筋骨為能。
更何況要對付那些吃人的家伙。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嘴上說的是另一回事。
他知道，只要自己的信心崩了，柳家村，立刻就會崩潰，士氣全無，他們會死得更快。
黑壓壓一片影子急速靠近，如螞蟻啃食樹葉的細微沙沙聲，緩緩傳來，如同潮水漫過耳鼻，讓人喘不過氣來。
絕望之情油然而生。
一時之間，村里的呼喝之聲，全都停了下來。
老老少少，全都看著那一片黑潮，在月光之下，順著大道蜂涌而來。
你見過大蝦跳著走。
看過大魚生了腳沒……
他們就看到了。
“殺……”
絕望到了極點，或者轉身逃跑，或者拋棄生死之念，
柳正岡就是那種在絕望之中，會熱血沖頂，忘卻生死的一個。
他也不管身后有人跟隨沒有。
舞著手中三股叉，發出一聲厲吼，沖了上去。
一頭大蝦，跳起三丈高，落地揮動前肢，剛剛刺入一個婦人的腹部，聞到血腥，張開獠牙大嘴，就要啃向腦袋。
柳正岡紅著眼，一叉叉中蝦身。
只感覺手中一滑，在大蝦身上刺出三道淺淺血口。
眼前厲風如割。
轟……
他胸口一痛。
整個人就倒飛兩丈，摔倒在地，嘴里噴著鮮血。
抬頭望去，那頭大蝦，一個起躍，前肢揮舞著，再次扎了過來。
身后遠處，稀稀拉拉的幾聲大吼，有人也跟著沖了上來，但是，已經來不及。
柳正岡半瞇著眼，腦海中掠過這一生所有往事。
有著少年時的熱血從軍，有著中年時的落魄潦倒，也有著老年時的顛沛流離。
“這一生啊……”
耳邊銳風呼嘯而過。
那頭大蝦揮舞的前肢，突然一頓，就看到，蝦頭已經炸開成一蓬血霧。
隨著這聲厲嘯。
身后突然就傳來大雨傾盆的急響。
黑壓壓一片箭雨襲來。
緊接著，就聽到地面微微搖晃，耳膜發癢。
“是周將軍嗎？周將軍來救我們了。”
“不是……聽那琴音！”
“是青姑娘，還有唐將軍，咱們有救了。”
騎兵如潮水般漫卷而過。
琴聲叮咚之中，眾人更添三分勇力，雖然仍舊時不時有人落馬，但是，眼前那密密麻麻的黑潮妖兵，卻是大片大片的倒伏血水之中，眼前一片血腥。
唐林兒殺得暢快，一時之間，忘卻了今晚的任務，也忘卻了手中刀法，甚至，也忘卻了眼前敵人。
只是沉浸在某種奇異的心念之中，機械的揮刀。
身前騰起道道血光，刀上鋒芒，也從古銅顏色，向著亮金色轉變。
這段時間，他的明王金身法，修行速度很快，快得連自己都感覺驚恐。
在充足的藥物補益之下，他的修為可以說是一日千里。
前三重一沖而過，中三重，也只是擋住他區區十天時間。
在今夜，在此時。
因為殺氣盈胸，暢快淋漓，只覺得經脈突然不正常的跳動，小周天最后幾個竅穴，被一沖而破。
金身法，也沖破了第六重銅身，向著第七重金身挺進。
‘我果然是修練天才，云靈圣女，你的眼光真好。
可笑的是，你從來沒有珍惜過……
如果有來生，希望你會明白，給別人機會，其實也是給自己機會。’
最后一抹殘影，從腦海最深處抹除。
唐林兒只覺頭腦清明，臂力再增。
他長嘯一聲，連人帶馬，大刀狂卷，前沖十丈，眼前為之一空。
“好血食，就從你開始。”
唐林兒長刀回轉，正要再次斬出，就見前方一堆魚怪之中，突然，有一條小鱷魚張開了大嘴。
那張嘴本來只有臉盆大，探咬出來之時，四方水汽洶涌，黑風狂嘯。
轉眼間，闊嘴就張開如同三層樓房大小。
森森獠牙如刀似劍。
一股強橫兇悍氣息，四散開來。
讓人心中發冷，四肢麻木，頭腦一片空白。
唐林兒怒吼著，掙扎著，卻被那股兇煞氣息，徹底捆縛……
連人帶馬身不由己，一頭栽向巨大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