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調兵遣將成敗得失
“吳師叔，兵兇戰危，如今紅葉宮估計是全軍出動，勢在必得，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是否來我這里避難？”
周平安心知強扭的瓜不甜。
人家一門心思，想著云州那塊大好肥肉，想要宗門大興。
怎么看，自己這點小小家業，都沒被看在眼里。
那么，就不用多說什么了，意思意思問一下，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這……”
吳長松有心想要說師門內府長老一力支持云州戰局的事，不過，想想又有仗勢壓人的嫌疑。
想想先前所見到的蒼梧老道的態度，他就沒敢說。
就連紅蓮教四宮圣母之一的紅葉宮主，都對周平安如此忌憚，其中定然有著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萬一激怒了他，從后面搗亂，那可就糟了。
弟子下了山，有些事情，也不全由宗門操控。
與誰同盟，與誰敵對？
真的全憑各自心意。
紅葉宮主口頭上的同盟，或許只是說說而已。
但萬一是真的呢？
想到這，吳長松神情就變得極為慎重，斟酌了一下言辭：“周師侄，如今黃澤戰局正急，我這做師叔的，怎么也得前去盡一份心。
等到戰局平穩，老道定然會勸說眾弟子過江，助師侄一臂之力，你看這樣可好？”
“就這樣吧。”周平安笑了笑也不勉強。
他一眼就看穿了吳長松的想法，心知這是緩兵之計。
這位疊蒼峰長老，是在敷衍自己呢。
不過沒關系，他本來就沒有奢求云水宗全力支持。
“軍情緊急，師侄這里正忙，就不送師叔，一路走好。”
周平安拱了拱手。
“不勞師侄，不勞師侄。”
吳長松滿臉堆笑。
出得城池，直走出三十里路，才暗暗抹了把汗。
“師父。”
旁邊一位弟子心下不解，疑惑問道：“我看周師弟那里挺好的，實力也是極其強橫，為何師父避之唯恐不及？”
“是啊，就算他不肯發兵救援黃澤郡，那也是真的難以脫身，倒不是心生怨恨。
咱們這些師兄弟，原本也能雙方走動，又不是賣給了張家，幫誰不是幫？”
“你們懂什么？”
吳長松面容一肅，看著兩位眼中還殘留著天真的得意弟子，嘆氣道：“我何嘗不知道，周師侄武力極強，如今都已經看不出深淺了。
但是，再怎么強，也就那樣了……
無非就是修練了一些肉身橫練之法，增幅戰力。
打一個剛剛突破真武境，并且，受了傷的老鱷魚，也就是他的極限。
可以想像得到，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他的提升就會停止。
如果是剛下山那會，這種人物，自然是天選之子……無論如何下注站臺，都不為過。但誰叫這二次靈潮，來得如此之快呢？”
吳長松神情唏噓。
回首望向來處，搖了搖頭：“正所謂，時也，命也。生不逢時，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是沒辦法扭轉乾坤的。”
真的比起來，張仲書有著如此大好局面，有最好的師承，最頂級的資源，又花費了這么長的時間，只是修到武意二層罡氣生靈的地步。
只能說，在名門大派真傳弟子中，算得上不錯。
與周平安比起來，那就完全見不得人。
周平安是什么來頭。
一介草民出身，修行武功也沒多少年，就算是少年時候，遇高人傳了心法，厚積而薄發。
但就從他想要得到真氣境修練法門，還得想辦法完成任務，拜入云水宗去學滄海寶典，就能明白，此人就算是以前悄悄的學了什么傳承，也不算太過高端。
給他奠基的師父，層次絕對高不到哪去……
說不定，就是一個修練半生，苦苦凝聚出真氣的落魄江湖人。
至于資源。
那更加搞笑。
什么資源，比得上四大仙宗？
可以推斷得出，周平安和林懷玉兩人，就是憑借著一些粗淺功法，一些低級丹藥，強勢崛起的。
他們兩人的天賦之強，潛力之深，簡直讓人瞠目結舌。
但話又說回來了。
誰叫張仲書這里，人家有著厲害的太爺爺呢？
而且，對方的太爺爺，這些年還結交了不少人，拉攏了不少人，早就為黃澤張家的興旺崛起，做了許多準備。
當然，張仲書自個兒的手段也很厲害，足以稱得上一聲長袖善舞。
在山門之中學藝之時，交游十分廣闊，更是不嫌棄裴玉英此女不堪過往，把她娶回家，當成了個珍寶。
單憑這一點，吳長松就覺得，這天底下九成九的男人，都比不上張仲書的隱忍。
不是誰，都能接受，自家娘子比自己大上十歲，并且，婚前還有著不少黑歷史的。
他不成事，誰成事？
“先敗上幾仗，只要守住郡城，守上幾日，待得山上騰出手來，內府長老攜本宗弟子來援，如今失去的，終究全都能拿回來。”
吳長松憐憫的看了看平湖城方向。
心想，這次周平安沒有主動前往救援黃澤，日后等云州底定，漓右三縣將要覆沒之時，他就算想求援，也沒人會理會。
只是可惜了那十萬精兵，一個將才。
是的，在他看來。
周平安其實算得上一個大好將才。
短短時日之中。
就練出了十萬兵，并且，以他的眼光，都覺得這支兵馬的素質很是不錯。
只要再多見幾次血腥，多經幾次戰陣，拉出去無論對上何方兵馬，都能不落下風。
這支大軍注定要沒在廣云城下，實在可惜了。
“血魔傳承是那么好招惹的嗎？
梵天宗那些老奸巨猾的高僧們，很可能偷偷躲在一旁看熱鬧呢。”
年輕人不聽勸，徒喚奈何。
“走……”
吳長松身形一動，帶著兩個徒弟沒入群山之中。
他們還得抄近路，趕往黃澤。
云津渡這里是救不了。
黃澤郡那里還有得打。
“唐林兒聽令。”
“末將在。”
周平安領兵過河，與林懷玉所率領兩萬中軍會合之后，立即升帳聚將。
隨著戰鼓三響。
麾下眾將盡皆到齊。
周平安三言兩語，說了如今廣云郡局勢，立即派兵遣將。
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周平安治下，糧食充足，就連三縣編戶的老弱婦孺，以及斷手斷腳的殘疾人，都有一口飽飯吃。
更別提招慕而來的十萬大軍了。
那是一日三餐管飽。
三天一次大肉。
月初更是會發放錢糧，讓這些士卒可以養家糊口，榮耀親族。
可想而知，麾下這十萬兵馬，如今戰意如何高漲。
全都嗷嗷叫著，想要沖陣殺敵，立功受賞……
這種情緒，一點也不夸張。
底層百姓，窮到極處，的確是會出現許多毛病，有時看著，會覺得人性真的不可直視……
那只是因為他們日常身處地獄之中。
但凡身處地獄，不是鬼也是鬼。
真有機會，誰不想變成一個人？
光明正大，站在太陽底下的，體面人。
周平安花費海量錢糧將養了數月時間之后，十萬大軍，不說全是虎賁之士，絕對稱得上一聲精銳敢戰之士。
重要的是。
他們的眼里，有了光。
士卒如此，將領更是如此。
唐林兒早就沒了當初剛剛進入林府之時的油滑之氣。
此時應聲出列，氣息沉穩，眼神凜冽，早就有了領軍大將的威嚴。
“你領本部一萬兵士，速速攻下文溪縣城，肅清四面鄉鎮血災。
對于輕癥患者，善用藥物，耐心治療，我這里派給你一隊醫官。
至于重癥紅眼，腦子全壞那種，隔離剿殺，一把火燒了吧。”
“是！”
唐林兒沉聲應下。
心中卻是嘆息。
他知道，別看周平安這道命令下得輕描淡寫，可是，卻決定著許多人的命運。
心里不知道多么難受著呢？
廣云郡“血災”的難纏之處，就在于，那些中了血毒，性情大變的百姓，是可以傳染的。
一個不忍心，就會導致一村一鎮，甚至一城，全都染上血毒。
這段時間，他帶兵過江，與這些血毒患者斗智斗勇，一直束手束腳，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原本看上去，老老實實的一些百姓，轉眼間，就會變成吃人的餓狼。
真要全力撲殺，卻又于心不忍。
鬧得反反復復的，一直清剿不盡。
“董連城，你領本部一萬，前往虎嶺，斬殺厲飛虎，對于血災一事，同樣對待。”
“遵令。”
董連城看上去略顯憨厚的黑臉，此時略顯蕭殺。
同樣踏入五重蓮華身，又練了明王金身法，他身上氣息，比起初見之時，又強橫了許多。
以他的本事，只要廣云郡城之中，那幾位高手不現身，決然沒人攔擋得住。
至于麾下戰卒，會不會傷損？
周平安倒是沒想太多。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活下來的，才是百戰悍卒，是自己起家之本。
最多，憮恤恩養其家人，令所有戰卒免除后顧之憂。
等到占據廣云郡，就有足夠的田地和錢糧，用來支撐這支大軍。
就算是再不濟，自己還有一個世界支撐，珍稀資源難以到手。一些在高科技支持之下，輕而易舉就能大獲豐收的糧食，還是容易搞到手的。
“戰山河，你領一萬兵，前往蕭山縣……”
“余長烈，你領一萬兵，前往銅原縣……”
安排了四路大軍進軍路線，并且，定下戰策之后，周平安轉身看向青女，聲音轉柔：“這四路大軍來往通信，情報和救援，就有勞你那青鱗軍。
但有變數出現，立即通傳于我，不得擅自涉險。”
“遵令。”
青女身著紅氅銀甲，英氣勃勃的，敬了一個軍禮。
第四百五十六章成敗得失
“各自回營，埋鍋造飯，午時初刻，大軍出發……”
周平安安排停當之后。
看著眾將齊唰唰轉身離開，走到帳蓬門口，抬眼看向密密麻麻的營賬，心中不知為何，微微升起一絲忐忑。
別看在眾將面前，他指揮若定，似乎勝券在握。
實在是一步趕一步，把自己逼得不能不動。
再等下去，那該死的崔郡守，就把廣云郡禍禍完了。
也虧這家伙下得了這個手。
據統計，廣云十三縣，包括郡城，總計約有三百三十萬人。
給他這么一折騰之后，就算是加上西北方向南逃的流民，還能存留三百萬人也就算是不錯了。
再繼續下去，等到血災真正爆發開來，糧食用盡，出現了人吃人的現象，這個郡基本上就算是廢掉了。
至于梵天寺會不會出手？
周平安傾向于對方會出手滅魔，但是，卻很可能會在爆發之后動手。
那時候，廣云十三縣，能剩下一百萬人，都算是應劫得當。
這種情況完全可能會發生。
現代那邊，歷史上，出現類似情況的郡縣，都能說一聲“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
死了多少人？
估計是一城一城的全都死光了吧。
真正的上位者，從來不會把目光投注在下層黔首身上。
人命對于他們來說，就如山間的野草。
野草長出來，或者是沒長出來，又有什么值得關心的呢？
并不會耽誤他們喝酒飲宴，歌舞升平。
對周平來說，還有一種情況，是不得不考慮。
那就是，崔廣陵既然弄出這么大的聲勢，冒天下之大不韙，倒行逆施，一定是看到了其中的好處。
若是讓對方搶先把“血神子”煉成，并且，祭煉出一支血影軍，就真的樂子大了。
自己治下漓右三縣，隔江相望，大軍行動起來，朝發而夕至，左遮右擋的，又能擋得住幾次攻擊。
最重要的是，周平安心里隱隱覺得，如果讓崔廣陵煉得血神大成，自己很可能，打不過。
就算是自家宗派援手，也可能會吃虧。
梵天宗那些高僧，本來克制這些邪魔外道……
不知為何，周平安總覺得，那些高僧們，很可能會玩脫此局。
到時候玩崩了。
他們那些高人可以前往仙府洞天，請出祖師。
慢慢收拾殘局。
而自己呢，難不成，還能帶著親信人手，逃到外州去？
“廣云郡常備兵馬，足足五萬，真正的精銳，不是厲飛虎所摔郡衛，而是崔家兄弟所領私兵，足有三萬余人。”
行軍途中，林懷玉說起過往得到的一些消息，眉頭微微皺起，顯然還是有些擔心。
若是十萬大軍，齊聚攻打。
自然沒什么可以擔憂的。
但如今，兵分六路，同時發動，力量就分得太薄。
從這里，也能看出周平安畢其功于一役的決心。
一方面，想要速戰速決。
另一方面，又想要盡量挽救廣云郡元氣，四處救助百姓……
什么都好，就是太過冒險了一些。
“青羊和東山那里，依你看，羅浩與項鐵牛兩個家伙，可能守得住家？”
周平安沒有跟林懷玉多說“血神子”的事情，轉過話題問道。
項鐵牛加入軍中不久，練武確實是奇才，不過，以他那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性子，讓他做青羊守城大將，也不知能不能勝任。
自己手下的將才還是少了點。
不得把把兩個新兵蛋子，放到領軍大將的位置上來，只能說，大家都是新手，都在摸著石頭過河。
“不用擔心他們，成長最快的就是那兩個莽漢。”
林懷玉笑著說道：“我不是說武功，而是練兵，這兩個家伙一直較著勁呢。
因為沒有什么雜亂心思，把你的那套練兵準則記到了骨子里，練出來的兵士戰力不錯。
如果只是守城的話，就算多一倍兵馬，也根本不用擔心。”
“而且，項鐵牛修練的混元刀法，進境奇快……不用武意壓制，不用圖譜絕招，我都要用出十招，才能把他給擊敗。”
“那是真的很不錯了。”
周平安是真的有些詫異了。
林懷玉如今的實力，他是清楚的。
單純拼斗招式，不拼力量的話，比自己也弱不了多少。
甚至，全力施為的話，周平安懷疑，就算是吳長松這等武意后期的宗門長老，也不一定能打得過她。
心意通明，加上特殊武意的加持，以及圓滿級刀法。就足以拉平武意等級的差距。
更加況，她還在鯤鵬真意圖上，領悟到一式風雨刀。
春風化雨，明月大江。
這妹子走的道路，不知為何，就開始偏了。
出手越來越細膩，無聲無息之中，取人性命……
單拼招法，其刀法之神奇，周平安對上都要打起全部精神來應對。
項鐵牛不管是怎么打，是憑蠻力，還是拼爆發，能擋住林懷玉十招，這已經是追上戰山河、唐林兒等人了。
羅浩既然與項鐵牛一直暗暗較勁，爭得個不分勝負。
自然水平也差不多。
留他兩人守御青羊城和東山城。
挺合適的。
他們修練武道時日尚短，兵書戰策，也是剛剛接觸，暫時還沒成為完全體。
異日成長起來，能夠大大期待一番。
“若是……”
周平安想到城內某些人，某些事，沉吟一下，決定還是問清楚。
“若是遇到林家之人，三小姐你會如何？”
“不出現在我面前，自然無所謂，只當陌生人而已。若真的攔擋在我軍前方，惟有刀兵相向……”
說到這里，林懷玉停了停。
“自當日母親去世，不能葬在林家墓園，我就已經與他們沒了關系，更別提……”
沒說出來的話，周平安也是明白的。
為了討好云水宗真傳弟子，給自家謀取好處。
林家竟然想要把林懷玉送給一個敗類糟蹋。
這事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方宇的名聲，都從云水宗臭到山下了……
誰不知道這人最擅漁獵美色，更是常常用壞爐鼎，手底下有著不少靈秀女子的冤魂。
如此惡毒之輩，若非有云水宗護著，下得山下，早就被人當做采花賊喊打喊殺了。
哪里還能高高在上，居于仙宗門第，做個真傳弟子？
林家能把林懷玉送于這種東西，可想而知，哪里還有任何親情可言？
這是林懷玉的心魔。
雖然這妹子一直不說，但是周平安卻是知道，對方心中那種隱藏極深的隱痛。
“要不，真遇上了，我來動手？”
周平安沒有說起林家兩兄弟與那方宇，早就被自己一刀斬成碎片，化為了污血。
他其實也想過，偷偷的潛入林府，把當初對林懷玉不好的，全都清除掉。
但想了想，卻不能這么做。
林家兄弟兩人，對林懷玉那是張口閉口稱呼賤人，對百靈夫人，更是全無半點尊敬，這種人渣殺了也就殺了。
但是其家主林仲光，與家主夫人王夫人。
可是林懷玉的親父與嫡母。
殺不殺，不看僧面看佛面。
還得看看林懷玉的想法，看她的面子。
總不能讓她擔上個弒父弒母的名頭。
“不，我親自來，林家兩兄弟，以及他們的母親，我要親手斬殺。至于林……林仲光。
從我記事起，他就沒抱過我，母親也是長年見不到他一面。
被王夫人母子欺辱的時候，他也沒說話。
最后，母親死的時候，他都沒出現，也談不上有什么親情。
念在這么多年，吃在林家，住在林家，也不用做得太絕。
就斷他手腳，廢其武功，留他一命吧。”
“怎么，被我的兇狠給嚇著了吧？”林懷玉展顏一笑。
“沒有。”
周平安輕輕撫著她的頭發，“如果是我，可能會做得更絕，只不過，如果你想要親手斬殺林家兄弟的話，就有些太遲。”
想到這么多年，一直壓抑在林懷玉心中的委屈，周平安覺得，自己當初殺得太快。
沒給她一個酣暢淋漓的機會。
想了想，還是決定不隱瞞林懷玉。
把當初林家兄弟建議挖了百靈夫人尸骨的事情說了。
聽得林懷玉頭發都開始炸了起來。
“這兩賊子……”
“便宜他們了。”
“不過，那方宇？”怒過之后，林懷玉又平靜下來，想起方宇被殺的事情。
她可是記得，當初自己兩人深夜遇襲，追出去的時候，差點遇到了師門長輩暗中下手的事。
“無妨，現在咱們已經不用擔心太多，此戰過后，形勢即將逆轉。”
周平安笑著安慰。
前方就是廣云郡城。
高聳城池，如同一頭巨獸，靜靜趴伏在平原之中。
城下大軍匯聚。
兵戈殺伐之氣，遠遠傳來。
成敗得失，在此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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