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文華殿御前奏對的消息傳開后,京師官場震動!畢竟廠公不是小角色,是太監群體的二號人物。
如果把掌印太監比喻為首輔,那么秉筆太監兼提督東廠在太監里的政治地位相當于次輔。
這樣級別的政治人物被直接罷黜,還是不多見的,卻被林泰來辦到了。
才進入朝廷兩個月,就直接廢掉廠公,這個戰績堪稱彪炳史冊,令所有人都感到震驚和不可思議。
那些能青史留名的人物在新人時期,往往就會產生一些標志性事件。
直到被寫入史書列傳的時候,這些標志性事件也會被著重提及,作為人物列傳的基調。
比如萬歷初期到萬歷十年這個階段的新人,標志性事件往往就是“不畏強權觸怒張居正后被貶”、“反對張居正奪情”、“拒絕在為張居正祈禱的文書上簽名”、“拒絕幫張居正兒子舞弊”等等。
至于連升兩級,那更是匪夷所思。
林泰來等了一會兒,見陳學士也不說話,又不耐煩的說:
所以當初用湯顯祖作要挾,“委托”吳道南領了三十卷任務,然后代筆。
在門口,林修撰遇到了同科探花吳道南,便招呼說:“老吳!我那三十卷《累朝訓錄》抄完沒有?”
所以林泰來想要落實自己的升職,就只能先找陳學士。
陳學士見林泰來似乎動心了,連忙趁熱打鐵的說:
“翰苑官員兼官,唯有六部、科道才能配得上翰林的身份。
林泰來答道:“聽說吳正志在本期同年以及前輩中間,多有誹謗詆毀我的言論。”
這讓林修撰產生了些許憂慮,功勞太多,不好升職怎么辦?
自己現在是從六品修撰,兩次功勞升兩次,那至少要升到從五品吧,還是詞臣體系里的從五品。
庶吉士相當于實習,還不算官員,所以是可以開除的,然后就只能當個普通性質的官員了。
林狀元你還擔心功績不夠嗎?你還想要升到天上去嗎?
林泰來解釋道:“不一樣,那些都近似于軍功,不太匹配我的翰林身份,所以參與修書這種人文方面的功績還是要刷的。”
這樣又能滿足你的品級升賞尋求,又有機會掌握一個司的實權,豈不是兩全其美?”
畢竟他今天的主要任務還是會見掌院陳學士,而不是和別人糾纏。
林泰來回應說:“我就是要找禮部討一個說法!”
田一俊有點生氣,“如果我不答應呢?”
經過分析探討交流,私下里大部分人都認為,扯力克其實是林泰來斡旋掉的!
而三娘子和林泰來進行了深入交流后,才說服林泰來出面斡旋.
剛剛再次彈劾林泰來“瀆職”的禮部主客司官員們,看到表文內容后,人都麻了。
但在順義王繼承問題上,你卻無所作為,致使大明對北虜影響力下降,局勢有失控危險!
但是正堂門前的雜役還是說:“陳學士不在!”
林泰來無語,在外面叫道:“陳學士!何必如此!有話好商量!”
林泰來不以為意的說:“田學士你也不希望我用自己的手段解決問題吧?
連廠公我都能做掉,區區一個庶吉士還能難到我?
這并不是我無理取鬧,那吳正志犯了錯誤,就該得到懲罰!”
斡旋成功,讓順義王順利傳承,北虜繼續“歸順”,這不又是一件功勞?
主客司作為一個業務部門,在主管業務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嚴重失誤,萬歷皇帝連忙“勃然大怒”!
又下旨將主客司官員全部罷黜,在任禮部堂官全部檢討!
反正繼斬殺寇邊酋首之外,林修撰又立了一個被皇帝認可的“出使斡旋之功”。
一般的官職升授,都是由吏部主導,但是詞臣自成體系,升授并不經過吏部。
禮部主客司官員們自我感覺非常悲壯,這種情況下再次彈劾林泰來,就像是被圍困孤軍背水一戰或者決死突擊。
你這就是瀆職,我們主客司會繼續彈劾伱,揭穿你的真面目!”
吳道南聽到林泰來的詢問,苦笑著回答:“還差三分之一。”
吳道南:“.”
要么是:少年不畏強暴,機警過人,設計勸說天子罷黜張鯨;
說完了后,林泰來也不管田一俊答應不答應,徑自出去了。
這表文傳開后,立刻成了京師官場的爆款文。
并且除了請求冊封九歲的卜失兔繼承順義王之外,三娘子還請求冊封兒子布塔施禮為忠順侯。
三娘子還著重感謝了大明使節林泰來的斡旋功勞,以及救命之恩。
從六品修撰這個起點就很高了,才入翰林兩個月就升一級也很夸張。
故意誤導朝廷的罪人是林泰來,不是我們主客司!”
陳泰來像是瘋了一樣的沖上來,指著林泰來喝罵:
“賊子滾!你想要什么說法?禮部需要給你什么說法?
不要以為誤打誤撞殺了個酋首就可以隨意冒功!
你身為出塞的使臣,有在北虜內部進行斡旋、保障大明利益的任務!
聽到這話,陳學士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
田學士反問道:“你說的活躍,又是何解?”
陳泰來咬牙切齒的說:“事已至此,夫復何言!
儀制司的于孔兼憂心忡忡的對陳泰來道:“不如先罷手吧!”
所以你當前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找吏部溝通,然后進行選官,力爭選到心儀的兼官。”
并不是大家對順義王繼承問題有多么關注,而是對林泰來的八卦非常感興趣。
并不是田學士多么喜歡吳正志,而是不贊同林泰來這種做法。
禮部眾官員:“???”
林泰來皺著眉頭說:“加快進度,這些可都是我的業績!”
陳學士默不作聲,心里思索著解決問題的辦法。
所以你也可以考慮兼官,在別的衙門兼一個夠品級的官職!”
如果不算詹事府等機構,只說翰林院本身,封頂也就是五品而已。
在表文里,三娘子詳細向朝廷奏報了順義王繼承問題得以解決的過程。
主客司這次搞林泰來沒搞定,反而被皇帝欽定為勾結東廠內臣!
這個騎臉侮辱不但侮辱了諸君的人格,還侮辱了諸君的智商!
他是一個毒瘤,是清流勢力安插進翰林院的細作!對了,聽說還是顧憲成的同鄉。
守在臺階上的雜役說:“陳學士不在!”
其實東廠還好,相對淡定。因為廠衛系統的人士都有預感,張鯨吃棗藥丸。
田一俊:“……”
別人看得出來,陳泰來已經陷入偏執狀態了,這是勸不住的。
田一俊嘆口氣,搖了搖頭說:“我沒有聽說過。”
隨即循循善誘的對林泰來說:“就算你升到從五品侍講侍讀,與現在的從六品修撰相比較,又有什么本質區別?
你考慮過兼官嗎?例如我本職雖然是翰林學士,但我兼官禮部侍郎,所以才是正三品。
從五品翰林官換成部院官,基本上相當于正五品了。
又過了片刻,陳學士板著臉,從里面打開了公房的屋門。
很多人對表文進行了逐字逐句的分析,妄圖解讀出新聞背后的桃色。
本官翰林不變,兼官看情況選一個實用的。
至于“除廠公”這件事具體用什么筆調,還要看林泰來最終混成了什么樣子。
也不止主客司,其他兄弟郎署,還有目前主持禮部工作的左侍郎于慎行也到了。
今日前來拜見學士,就是想問問章程。
你林泰來也是會慫的嗎?你就這么怕被彈劾瀆職?
這可是六部郎中的品級,所以林九元你可以兼一個郎中。
此后林泰來與吳道南在中庭分開,吳道南去了編修廳,而林泰來則去正堂找掌院陳學士。
他今天的主要任務就是找陳學士,落實一下升職問題。
我們必須要純潔翰林隊伍,絕對不允許這種人存在!
別說什么悲壯不悲壯了,現在自我感覺就像是二傻子。
主客司郎中陳泰來一夜未眠,此時雙目發赤,發髻松散,聲嘶力竭的叫道:
“我們主客司絕對不接受整頓和檢討,絕對不謝罪!更不承認與東廠勾結!
我們主客司只是依照規矩辦理公務,程序上沒有任何問題!”
這次我有兩件功勞,如果遵照旨意按功升賞,我應該升兩級。”
林泰來陷入了沉思,好像或許可行?
次日,禮部主客司所有官員聚集在一起,憤怒的進行討論。
林泰來卻道:“不管學士你有沒有聽說,但我希望以后不要在翰林院看到他。
而剛入門的翰苑新人,負責任務只能是抄書,但林泰來又懶得寫毛筆字。
我建議,把吳正志從庶吉士隊伍里開除掉!”
你林泰來連升兩級就是從五品,以后還怎么玩?
天下豈有入職兩個月的從五品翰林?
林泰來很強勢的說:“沒什么好說的,拖延也沒用。
“從五品而已,有這么難嗎?你陳學士不都已經正三品了?”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總好過被人譏笑為怯懦!”
隨即林泰來轉身就走,而且走得非常慌張,就像是逃走一樣。
“關于其他部門的官職,我們翰林完全決定不了。
如今所有問題都已經澄清,林修撰恢復了正常工作,開始去翰林院上班。
“胡說八道!一派胡言!”突然有人在屋門外大聲駁斥。
林泰來好像被近乎瘋狂的陳泰來嚇住了,臉色大變!
林泰來進屋后,就主動說明來意,“皇上先前有旨意,對我按功升。
于是林泰來悍然推開了雜役,大步走到正中間堂屋的門前。
要么是:為人陰鷙,工于心術,嘗與張鯨互相攻訐,終于構陷張鯨成功。
林泰來有理有據的說:“我這叫以毒攻毒!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不如此,如何能遏制清流勢力的擴張?”
林泰來不以為意,轉頭又去了常務副、新人教習田一俊的公房。
林泰來難得致謝道:“受教了!”
陳泰來反駁說:“如果不是林泰來釋放假消息,又怎么讓我們主客司判斷失誤!
“見過田學士!”林泰來行了個禮,然后說:“聽說我不在的時候,有個叫吳正志的庶吉士很活躍?”
別人的新人期標志性事件大概也就是上面幾種,可你林泰來也實在太超標了,直接干掉了一個東廠廠公!
如果將來在史書上立傳,此事必將寫進個人傳記里。
“你怎么進的禮部?”于侍郎忍不住喝問!
林泰來答道:“大門的官軍沒有攔我,我就一直走進來了。”
田一俊質疑說:“你經常罵所謂清流勢力結黨營私、黨同伐異,但你的做法和他們又有什么區別?”
推了推后,沒有把門推開,應該是從里面閂上了……
作為主持工作的左侍郎,于慎行必須竭力維持禮部的尊嚴,“這里正在進行禮部部議,無關人等出去!”
錯的不是他們主客司,而是全世界!
于慎行于侍郎無奈的說:“無論如何,你們主客司就是出現了判斷失誤,先上疏謝罪不為過吧?”
林泰來下定了決心,陳學士的提議好像.也不是不行。
正所謂春江水暖鴨先知,廠衛系統的核心人物很清楚,經過前些年的竭澤而漁后,近兩年張鯨搜刮進貢錢財逐漸減少,這肯定會引起皇帝的不滿
而禮部尤其是主客司,直接炸鍋了。
從五品的侍讀或者侍講,必須給我安排一個!”
而陳學士不愿意見林泰來,就是覺得這事太難操作了。
禮部眾官向門口看去,卻見另一個虎背熊腰的泰來站在堂外,正朝著堂內打量。
當即翰林院最大的修書工作就是集體編纂《累朝訓錄》,完本預計二千卷。
又過了兩天,有一份北虜女酋三娘子的表文,從邊鎮送達了京師。
這就讓林泰來生了幾分疑心,如果陳學士不在,你這個負責服侍陳學士的雜役還一直守在門前臺階上做甚?
然后轉身離開了翰林院,急匆匆的直奔同在御街的吏部而去!
陳學士松了口氣,總算禍水東引了!
以后要煩也是吏部煩,林泰來可不是那么好伺候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