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天寶十六載,吾而立之年,當自立也。”
年后第一場春雪,李瑄處理完關于關于河西最后一波事宜后,踱步在中書省外,看外面紛紛揚揚的雪花。
今年過年十分平靜。
不論是元正,還是元夕,都沒有大小宴會慶祝。
人們沉寂在不一樣的新年中,感受“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只是在元夕節的時候,長安由商民自發舉辦燈火,李瑄吩咐鐵花隊于兩市和城外諸鄉表演,為百姓帶來新年伊始的煙火。
壓制反對的聲音,集中權勢,吐蕃敗落;回紇低頭;南詔止步;東北諸胡在李瑄的指示下將功折罪,將于今年春向室韋、靺鞨發動進攻。
室韋、靺鞨曾向大唐求和,但李瑄開出的價碼他們承受不起。
犯錯就要付出代價,李瑄不可能像其他大唐皇帝一樣,對東北諸胡輕拿輕放。
如此,除了暫未有動靜的西域,大唐的外部因素,基本穩定。
外部穩定,自然要革新內部。
群臣的爭論,當為在李瑄為天子的那一刻休止。
現如今,大唐已經開始在初步建設,蜀地的俘虜,在擴修蜀郡到云南郡的要道。
加強大唐對云南地區的掌控。
這對將來的發展至關重要。
柏海之戰的俘虜,配合河隴的工人,修建從敦煌到關中的馳道,繁華絲綢之路。
安祿山叛軍俘虜修建河陽橋和直通嶺南南海郡的馳道,分十段同時修建,計劃十年內完成。
其余要素,會在李瑄登基的時候一點一點布局。
一月二十五日,李瑄將劉單召至政事堂。
“圣人近日可好?”
李瑄直接開口詢問道。
“回殿下,圣人認為新年無歡,略有不滿。”
劉單向李瑄回答道。
李隆基還想著過年的時候有一場大宴,但新年在興慶宮的寂靜中,悄然而過。
以往,哪怕是去年安祿山叛亂的時候,新年都沒有這么平靜過。
“國家倉庫雖有金玉,然國家百廢待興,又有生民葬身于叛亂之中,不適合慶祝。”
李瑄緩緩回答道:“兒孫在圣人身邊,應知足常樂。”
一次宴會,只要不奢華,對于國庫來說九牛一毛。
但李瑄剛下令以身作則,禁止職事官、散官、勛爵行奢糜之風。又有安祿山叛亂在前,所以不打算舉行年終宴會。
“啟稟殿下,皇子皇孫們的怨氣也很重。”
劉單又將這件事告訴李瑄。
被李瑄竊取太子之位,他們又被監禁,怎能不怨呢?
只是他們無能無力。
但他們暗地里的埋怨,已經被劉單打聽到。
“皇子皇孫不通事理,知道就行了,沒必要多問。”
李瑄有時間會教育皇子皇孫們,他知道只要看好李亨父子,其余翻不起風浪。
只要除賤為良運動完成,就沒必要再去囚禁李隆基的子孫。
“遵旨!”
劉單點頭,聽候李瑄的指示。
“我覺得時機已經成熟,可以再進一步。劉卿向高翁知會一聲,請高翁做一做圣人的思想工作,讓圣人放下重擔,安心養老。”
李瑄不再多問,讓劉單去操辦此事。
劉單是聰明人,知道該怎么去做。
“臣必不辱使命!”
劉單向李瑄行一大禮,神色激動。
他也認為太子殿下的繼位宜早不宜遲。
只是他身為臣子,不能去明說。
只要能將此事辦得漂亮,他今后功不可沒。
作為李瑄麾下的元老,怎么會沒有封侯拜相的心思呢?
拜禮過后,劉單離開政事堂。
李瑄繼續處理關于西域方面的文書。
柘枝都督府傳來消息,大食帝國還未有動靜,艾布·哲爾法爾·阿拔斯韜光養晦,以處理國內派系為主。
也有一種可能,艾布·哲爾法爾·阿拔斯剛得到大唐內亂的消息不久,在進行調兵遣將的準備。
李瑄不信這個后世被稱為“曼蘇爾”的雄主會甘愿認輸。
即便李瑄登上皇位,他也會伺機攻擊波斯。
另外,從安西都護府顏真卿那里,李瑄又得到一條消息。
后世被稱為“拜占庭帝國”,現在被唐人稱為“拂菻”的羅馬帝國,派遣大使,繞了很大一圈路,來到安西,指名道姓地拜見“天將軍”。
他們消息落后,現在李瑄不是他們心中的西域元帥,而是大唐太子。
李瑄親書顏真卿,讓他為羅馬大使頒發通關文牒,使他們來長安。
羅馬帝國為大食帝國的死敵。李瑄看重這一矛盾。
羅馬帝國與大唐遠隔重洋,但從貞觀十七年到天寶元年,羅馬帝國先后七次遣使來唐。
雖然不是很頻繁,但兩國之間彼此有一些了解。
以前大唐沒有機會與羅馬帝國聯合起來對付大食,現在大唐的附屬波斯已經在里海以南建立據點,他們按照大唐的方法訓練士卒,可以與羅馬帝國,對大食形成夾擊之勢。
在李瑄看來,羅馬帝國是可以利用的。
興慶宮。
劉單回到宮中,找到能與李隆基說上話的高力士。
“高翁且慢。”
看到風燭殘年的高力士在龍池前漫步,開口叫住他。
“劉卿有何指教?”
高力士對劉單無好無惡,扭身說道。
他們各為其主。
已經不是當年了,為在宮中過好日子,不能得罪劉單。
隨著李瑄當權,宦官已經徹底失勢,淪為打雜的。
內侍省被改制的秘書監取代。
出入太子府的,只有秘書監成員。
“剛在我回宮的時候,看人們議論高祖皇帝禪位太宗皇帝的故事,正是因為高祖皇帝深明大義,才有貞觀的盛世出現。是以人心所向,成為美談。”
劉單開門見山地向高力士說出來意。
他知道高力士是不想繞彎的人,而且高力士為圣人的安危,一定會勸說李隆基提早放手。
“太子監理國事,國家穩定的很,沒必要急于這一時。等圣人壽終正寢,太子也得忠孝兩全。”
高力士心中咯噔一跳,但他還是想爭取一下。
李隆基雖然知道自己遲早會失去皇位,但晚失去一天,心里會好受一天。
“當今之勢,如武德年間,百廢待興。只有盡快廢除武德,才能迎來貞觀。當年太宗皇帝為太子的時候,一些地方官吏陽奉陰違;現殿下面臨的情況也是一樣。高翁還應勸說圣人為大局考慮,如此不失為堯舜之名。”
劉單知道李隆基看他不順眼,他去見李隆基,多半會被轟出去。
必須由高力士去勸說。
他的話也綿里藏針,讓高力士認為勢不可逆。
因為高力士對李隆基的忠心耿耿,一切都為李隆基的利益出發。當高力士覺得沒有機會去挽回的時候,才會趨利避害。
“罷了!我會向圣人勸說此事。”
看劉單強硬的姿態,高力士搖頭嘆息道。
這天空終究失去顏色,梨園之內,不會再唱三郎了。
高力士拖著沉重的步伐回躍龍殿的時候,看到李隆基正在聽著樂器聲,痛飲美酒。
高力士沒有讓舞姬樂師停下,在一旁看著這場歌舞唱罷。
絲竹聲中是大唐繁華的旋律,舞曲中一如既往,盛世華章。
那錦繡的彩衣,隨著舞姬的轉動翻飛;蘭花指輕輕劃動,無比優美。
只是這些舞女的眼中,已經沒有一年前的神色。
而李隆基則閉著眼睛,他提著酒壺,只聽聲音,不去觀看。
一舞作罷,高力士來到李隆基的榻前。
“力士啊!一起喝酒。”
緩緩睜開眼睛的李隆基向高力士招了招手。
但高力士卻向殿中揮手,讓宮女宦官樂師盡數退下。
“圣人,你可以像高祖皇帝和睿宗皇帝那樣,不問政事,頤養天年。”
宮女宦官退下后,高力士湊上前,哽咽著向李隆基說道。
當初他看著李旦禪位李隆基,沒想到歷史再一次重演。
“鐺!”
李隆基手中的酒壺落在地上,遲遲未能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李隆基才開口說道:“沒有任何余地嗎?”
封太子大典的時候,李瑄在祭壇上揚言今年改元,他就知道自己將失去皇位。
但他不舍得啊。
將神器交到李瑄手中,就像割肉一樣痛苦。
“聽劉單的意思,李七郎一定要現在繼位。”
高力士回答道。
李瑄成為太子后,高力士反而更害怕了。
不論圣人病死還是暴斃,李瑄都可以堂而皇之的繼承皇位。
他希望李隆基能看開些,別惹怒李七郎。
魚朝恩的事情沒過去多久,圣人也再未踏入南熏殿一步。
“讓朕考慮一番!”
李隆基沒有準備答復,想死咬著不松口,拖延時間。
高力士沒有強逼,他要讓李隆基平復一下心情。
畢竟這是守候大半輩子的事情。
這一等,就是三天時間……
劉單見沒有動靜,就再去拜訪高力士。
但高力士卻說圣人在考慮,讓劉單再等幾天。
于是,劉單以準備歌舞的名義,把李隆基接到勤政務本樓。
“圣人,圣人……”
李隆基剛準備聽歌舞,但勤政務本樓下方的街道上,立刻傳來一陣陣喊聲。
久違的聲音,他迫不及待地來到勤政務本樓的窗前,掀開簾子,向春明門街上望去。
數百名百姓跪拜在街道上,密密麻麻,不斷地呼喊著“圣人”。
心跳加快的李隆基忍不住向下方的百姓招手,原來他還有如此威望,這么多百姓心向著他。
“圣人來了……”
“圣人年事已高,太子年富力強,請圣人效仿高祖皇帝,禪位于太子。使天下改元,再入盛世……”
“請圣人禪位!”
樓下一遭亂哄哄的說辭后,又齊聲喊道。
這不是思念李隆基,是希望李隆基盡快養老。
這些百姓被劉單一通“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后,真心希望李隆基退位。
畢竟大唐有“禪位”的傳統,太子一直執政也不合適,百姓們心中更認可皇帝。
突如其來的轉變,把李隆基氣得面紅耳赤,他放下窗簾,怒道:“這是逼我退位啊!”
遂沒有心思再看歌舞,起駕回躍龍殿中。
翌日,萬民勸李隆基退位的消息,就成了長安的頭版頭條。
百姓認為李隆基老了,害怕李隆基再揭棺而起,聽信讒言,禍害天下,皆認為李隆基該退位養老。
恨李瑄的王公貴族,自然紛紛出言辱罵李瑄。
現在都清楚,李瑄不怕這種辱罵。即便把信件送到政事堂,李瑄也能泰然若處。
反而民間都傳言李瑄的氣量能容納三山五岳。
用杜甫的詩來形容就是“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亦或者孔子所言“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文武百官則肅然起敬,隨時準備迎接繼位大典。
特別是李瑄的死忠親信,只有李瑄登上皇位,他們才能傾盡全力,毫無顧忌去輔佐。
他們比李瑄更急。
又一日,劉單請示李瑄后,拜訪諸大臣。
使文武大臣入興慶宮,勸說李隆基禪位。
躍龍殿。
以宰相李峴為首,裴遵慶、路嗣恭、封常清、韋見素等大臣向李隆基拜見。
“圣人圣德昭彰,治世之功斐然,開元盛世,自古未及。然太子賢明,德才兼備,且年富力強,文治武功。吐蕃、回紇、大食、契丹、奚,皆因太子而征服;又為國家開拓萬里疆域,找尋黃河源頭。今四海雖平,但危機四伏,隱患叢生。而圣人年老力衰,恐力不能及,正宜順天應人,傳大位與太子,使圣人可享悠游之福,太子能展宏圖之志,大唐江山社稷亦可得永固之基,此誠千秋之善舉,萬代之佳話也……”
作為宰相的李峴最先上書。
李瑄在繼位太子的那一刻,就代表不顧后世的爭論,木已成舟,李峴認為圣人現在退位是最好的時機。
如果一直等著圣人壽終正寢,必然會給地方郡守、一些頑固大臣期待與機會,不利于國家。
“信安王是忠臣,怎么能有你這種后代?”
李隆基瞪著李峴。
他何嘗不知已受不住皇位,但想放下太困難了。
“圣人明鑒,當此之時,禪位之舉,于國于家,皆為至善。古之圣君不乏禪讓之舉,如堯禪舜,舜禪禹,皆成美談。圣人比肩堯舜,當顧全大局。”
裴遵慶也出列向李隆基說道。
大勢所趨,他也認為大唐必然要做出一個了結,進入新紀元。
李隆基的時代,將要過去。
天寶后期的民不聊生,安祿山的叛亂,放棄長安逃跑,讓李隆基晚節不保。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如果不是李瑄,大唐神器真有可能被安祿山那雜胡竊取。
裴遵慶言后,其他大臣也紛紛勸諫,一副為國為民的模樣。
“好了!好了!退下去吧,一天之內,朕會答復!”
氣急敗壞的李隆基不想聽文武大臣嘮叨。
朝野全部讓他退位,而且還要面對李瑄的咄咄逼人,使李隆基沒有選擇的余地。
“臣等告退!”
李峴、裴遵慶等大臣面面相覷后,只能退下。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圣人不要把李七郎逼急了。”
殿中清靜后,高力士憂心忡忡的勸說。
“嘭!”
“告訴劉單,禪位可以,把玉環娘子還給我!”
李隆基拍了拍玉案,似用皇位換取美人的回歸。
殊不知此時的皇位,也變得無足輕重。
高力士無奈,只能將消息傳給劉單。
劉單更不敢擅自做主,到政事堂將此告訴李瑄。
“楊氏罪孽滔天,千夫所指,我讓貴妃成為真正的女冠,也是為救貴妃一命。”
“現貴妃成為太真觀主,是長安人盡皆知的事情。如果貴妃再次還俗侍奉圣人,于禮法,于天下何處?”
李瑄眉頭一皺。
開元二十八載,楊玉環已經當過一次女道士。
現在他執政下,再這么玩一次。
對他的威望有巨大打擊。
楊氏十幾年了,對國家的危害太大。
“五楊”土木之工,晝夜不止;倩妝盈巷,蠟炬如晝。
楊國忠兩征南詔,賣官鬻爵,禍害天下。
才過幾年?
百姓怎么可能忘記呢?
后世民間都在傳揚楊貴妃與李隆基的浪漫故事: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
但此時此刻,百姓對楊玉環并沒有好感。
即便楊玉環沒有弄權干政。
但她對五楊太縱容。
一個權貴的親屬犯罪,不論如何,都不能把責任推卸掉。
百姓是無法理解的。
“高翁說圣人失去皇位,只有貴妃可以依靠了。”
劉單向李瑄回答。
高力士想向李瑄表達對是,請給李隆基最后一絲安慰。
“貴妃現在何如?”
李瑄也想到楊玉環那絕美的容顏,自她入長安后,李瑄就沒有再見。
只是聽說虢國夫人、韓國夫人被斬首的時候,楊玉環傷心欲絕,暈倒在蒲團前。
以前他一度驚艷楊玉環的搖曳的舞姿,憧憬那只有天子能觀看的霓裳羽衣舞。
現在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盡量不去想象。
他也不敢再面對楊玉環。因為他殺光了楊玉環的所有親人。
“回殿下,臣也未入太真觀。只聽說貴妃很安靜,太真觀中。最多只是傳來琵琶和古琴聲。”
劉單回答道。
借他一個膽,他也不敢逾越那里。
“看來圣人不會那么容易低頭,劉卿有什么兩全其美的辦法嗎?”
李瑄向劉單問道。
“如果貴妃再出太真觀,您在朝野的威望,必然受到打擊。圣人想見貴妃,但如果被貴妃拒之門外呢?”
劉單向李瑄回答道,把他想到的方法告訴李瑄。
“你是說勸說貴妃,不與圣人相見?”
李瑄眼睛微亮,他認為這是有可能的。
事到如今,楊玉環不可能不知道其間的影響。
“臣愿意去向貴妃陳述利害,勸她拒絕與圣人相見。”
劉單心里已有說辭。
“好!圣人一定會先見貴妃,然后下退位詔書。”
李瑄點頭,繼續讓劉單去做這件事情。
果然,當劉單向高力士傳話后,李隆基激動地說道:“我要先見玉環,再下達退位詔書。”
他害怕李瑄出爾反爾。
“劉單說明日一早,就會撤去到達太真觀的禁軍,屆時圣人親自迎接娘子。”
看李隆基露出笑容,高力士由衷地高興。
“今夜太長!”
李隆基拍了一下大腿。
但他還是忍住,生怕因太急出現意外。
當天黃昏,劉單帶人到達太真觀。
他向太上老君上一炷香后,請觀中的女道士,安排他見楊玉環。
女道士不敢怠慢,向楊玉環稟告。
聽說是劉單,楊玉環只能讓其進入堂中。
楊玉環一身素色道袍,頭上只有簡單的玉簪。
她的眼眸仿若幽潭,似失了往日的靈動。但氣質上卻有一種與眾不同的出塵與清雅。
雖然依舊美艷,已不再是昔日的楊貴妃。
“見過太真娘子……”
劉單向楊玉環一禮。
“我現只是一尋常女道,需要行禮的是我。”
楊玉環向劉單回禮,并請他入座,吩咐女道士為劉單準備茶水。
“圣人對娘子念念不忘,明日一早就會接娘子回興慶宮。”
劉單先試探地說出這么一句話。
但楊玉環神色只是微動,眼中并未有太大波瀾。
“圣人欲禪位給太子殿下,這本是堯舜的美德。但楊國忠禍亂天下,拖累娘子使百姓誤會您。如果您此刻回興慶宮,圣人必會被朝野非議。”
見此神情,劉單又開始曉之以理。
他以為李隆基在楊玉環心中份量最重,希望楊玉環能挽救李隆基的聲名。
一旦楊玉環再回到李隆基的身邊,自己歸道的名聲,也會驟然崩塌。
“我心已屬道,不會再留戀凡塵俗世。會拒絕與圣人再見。”
楊玉環似乎直接看透劉單的意思,緩緩說道。
但她貝齒輕咬紅唇,雙眸微微一閉,又緩緩睜開,一滴淚水如珍珠一樣,從眼睫毛上帶下。
她雖不出太真觀,但觀中的女道士可以隨意進出。
太子李瑄,她早就知道。
李瑄將達到他的目的,成為新的天子。
已慕道的她心如刀絞,又異常酸楚。
是她害死自己的親姐姐。
她此生只能在太真觀中贖罪。
劉單根本不了解她。
她不可能回到興慶宮中,即便她知道李隆基對她很好。
她是一個慕榮華富貴,不知羞恥的女人。
她更不想再去壞李隆基的名聲。
以及,壞那個男子的威望。
劉單也很懵逼,他本來準備一番長篇大論,準備好好勸勸楊玉環。
沒想到楊玉環這么輕易就答應不見李隆基。
再看楊玉環強裝淡定的模樣,他不解,也很擔心楊玉環明日突然變卦,跟李隆基回興慶宮。
那時想要制止就已晚了。
劉單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是紅顏禍水,國家如此,我責任重大,明曉利害。”
楊玉環強忍著情緒,從頭上將玉簪取下,并當著劉單的面磕在桌角。
“啪!”
隨著清脆的聲音,玉簪應聲變成兩截。
“明日圣人來,我將一半送出門。”
楊玉環看出劉單的顧慮。
“娘子大義,在下告退!”
劉單見此,躬身退出太真觀。
這一瞬間,楊玉環的眼淚無聲無息流下臉頰……
她將放在桌上玉簪合一起,但那裂痕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