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德中郎將的府上。
張九陽跟著老先生一起進去,發現這里的守衛相當嚴密,門口都是披堅執銳的士兵,而且身上都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氣。
這些都是殺過人的,手里至少有過幾條人命。
除此之外,他還看到幾個屠夫守在府門前,手中提著那把刮肉剔骨的殺豬刀,滿臉橫肉。
這就很奇怪了,身為四品中郎將的府邸,有士兵守門不足為奇,但為何會請屠夫,還特意拿了殺豬刀?
民間傳說中,屠夫身上煞氣較重,殺豬刀宰殺生靈,常年被血氣浸染,也具有了兇性,普通的鬼物難以近身。
云河縣的王嬸之所以會遭劫,是因為蕓娘太過厲害,成了氣候,若只是普通的厲鬼,還真未必能上得了她的身。
沒走幾步,張九陽竟然看到了許多黑狗,而且體形都不小。
當看到生人進來時,這些黑狗立刻發出兇惡的叫聲,一時間犬吠不斷。
阿梨默默瞪起了眼睛,手中多了兩把粉色的小菜刀。
黑狗們立刻便不叫了,神情恐懼,老老實實地趴在地上,一臉乖順。
惹不起,完全惹不起!
張九陽微微一笑,黑狗確實能辟邪,但也要看是誰。
現在的阿梨,早已超過了當年的蕓娘,可不是什么黑狗、屠夫就能鎮得住的。
領路的人十分詫異,對老先生道:“杜神算果然是高人,我還是第一次見這些黑犬如此敬畏。”
老先生的神情略有幾分尷尬,但瞥了一眼張九陽,想著不能在未來徒弟面前失了面子,只好點點頭故作高深。
“小兄弟,看來這件事不簡單,屠夫和黑狗都用上了,卻還請我來,估計事情不小,等下你先別說話,看看情況再說。”
他好心提醒道。
張九陽點點頭。
沒多久,他們終于見到了那位歸德中郎將。
對方看起來有四十對歲,眉目硬朗,氣宇軒昂,就是神情看著有些憔悴,似乎已經很久沒睡好了。
除了老先生,被邀請而來的還有金身寺的新任住持,以及一個手持拂塵的中年道人。
“杜神算,久仰。”
“原來是崔道長,久仰。”
“阿彌陀佛,不知這位小道長是……”
“是老夫的一個朋友,跟著來見見世面。”
聽到這話,那一僧一道也就不再關注張九陽。
張九陽默默打量著二人,僧人是第一境的修為,那崔道長的修為最高,已經溝通了腎神玄冥,只差一步就能突破到第二境,故而神情最為自傲。
“諸位,等會兒不管看到什么,千萬都不要外傳,事后本將必有重金相謝!”
中郎將說完,便領著他們來到了內室。
只見床榻之上,躺著一個年輕男子,面色慘白,幾乎成了皮包骨頭,最詭異的是,他在昏睡之中,竟然喃喃自語,而且時而男聲,時而女聲。
皆是靡靡之音,似是在夢中顛鸞倒鳳。
隨著聲音不斷響起,男人的身子不斷顫抖,最后又歸于平靜。
然而沒有休息多久,那聲音又再次響起。
“張郎,奴家又想了”
于是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重復。
“這,這難道是少將軍?”
僧人瞪大眼睛,有些難以置信。
聽到這話,那位崔道長和杜神算也倒吸一口冷氣。
他們都是常居青州之人,對這位中郎將非常了解。
中郎將有位麒麟子,常常受人稱贊羨慕,譽為少將軍。
少將軍天生神力,武藝驚人,是太平三年的武狀元,后多次率兵剿滅山匪,無有不勝,堪稱是青州一顆冉冉升起的將星。
據說他身高八尺,雄姿英發,魁偉矯健,雙臂能拽動奔行的烈馬,是人中龍鳳。
然而現在的少將軍,卻骨瘦如柴,精元盡喪,面色慘白,躺在床上氣若游絲,似乎連翻個身都無比吃力。
中郎將眼中閃過一絲悲痛,道:“前些日子,犬子出城打獵,回來后就變得神情恍惚,開始日漸消瘦。”
“起初我還以為是得了病,便請大夫來看,可沒想到他越發嚴重,到現在,甚至已經……”
中郎將的聲音微微顫抖。
“我請了欽天監的人前來,才知道是有邪祟作亂,在夢中與吾兒茍且,借機煉化他的精元,將他當成了修行的鼎爐!”
中郎將咬牙切齒,眼中滿是恨意。
“既然有欽天監插手,將軍又為何要請我們?”
老先生問道,其余兩人也是點點頭,露出不解之色。
欽天監威名赫赫,哪怕是最下面的司晨,也比他們這些人更厲害。
中郎將嘆道:“那位司晨說,此邪祟厲害,以他的能力無法解決,便先回去上報,請靈臺郎前來,走之前讓我請兵卒和屠夫守門,又尋來許多黑犬看護,試著能不能擋住邪祟,好爭取些時間。”
“可是完全沒有效果,你們看,犬子怕是要撐不過今晚了!”
聽到這話,崔道長和僧人同時搖頭。
“將軍太看得起我們了,連欽天監的司晨都解決不了,我們又能如何?”
中郎將眼中一黯,他其實也知道這個道理,只是病急亂投醫,總不能看著兒子死在床榻上,卻束手無策吧。
他最后悔的,是沒有早一點發現,鬼王大鬧青州后,這里來了許多奇人異士,但隨著鬼王銷聲匿跡,那些人又紛紛離去了。
不然,也不至于找不到高人相助。
老先生緊皺眉頭,一直沒有說話。
這讓中郎將看到了一絲希望,連忙道:“杜神算,你可有化解之法?”
老先生搖頭道:“老夫修為低微,亦是無能為力,但我剛剛給少將軍算了一卦,發現雖然兇險,卻似乎命不該絕,有貴人相助之像。”
“貴人,貴人在哪?”
中郎將頓時激動道。
“那個……”
張九陽突然出聲,卻被中郎將立刻打斷了。
“你別說話,讓杜神算先說!”
張九陽:“……”
老先生沉吟片刻,道:“中郎將,老夫想來想去,唯一能想到的那位貴人,或許就是他了。”
“是誰?你快說呀!”
“幾個月前,老夫曾被周府的管家請去看事,據說是周老爺子撞了邪,但說來慚愧,我還沒登門,就在門口被邪祟給嚇走了……”
想起那段經歷,老先生仍是心有余悸,他活了這么多年,還從未看過如此可怕的邪祟。
連門口的石獅子都被邪祟附身了。
“后來我聽說,有人把周老爺給看好了,而且還住進了那間兇宅中,只是深居簡出,才名聲不顯。”
他感嘆道:“能除去如此可怕的邪祟,那人的道行真是深不可測,只是我前段時間登門拜訪,發現其家中并無人,似是出遠門了,不知道現在有沒有回來。”
那僧人也附和道:“不錯,我們金身寺的前任住持能仁大師在失蹤前也提到過那個人,說是位劍仙,神情頗為忌憚。”
崔道長驚奇道:“能仁大師的修為遠在我之上,連他都如此推崇,可見那位劍仙確實厲害。”
聽到三人都如此推崇,中郎將宛如看到了救星,立刻便要命人前去請那位大隱于市的劍仙。
就在這時,張九陽咳嗽一聲,問道:“你們說的那個兇宅,可是在青州城東籬街從南往北數的第六戶府邸?”
老先生愣了一下,而后點頭道:“不錯,小兄弟難道伱也去拜訪過那位劍仙前輩?”
張九陽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哭笑不得。
“那里,是我的家。”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你們要找的人,應該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