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胎時受到了某種刺激?
張九陽望著熟睡時顯得乖巧可愛的敖芽,肉嘟嘟的臉蛋透著幾分紅潤,似乎在夢中遇見了美食,還在微微嚼動。
到底是什么樣的刺激,能讓一頭龍得了難以根治的癡愚之癥?
以龍女的神通都無可奈何。
他再次想到了老龍王之死,當年的事情似乎又多了一層疑云。
就在這時,敖芽眼皮一顫,緩緩醒了過來,漆黑的大眼睛透著一股迷茫,好似在想我是誰,我在哪?
“姐……姐……”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就要像蟲子一樣爬下去。
張九陽連忙將她抱起來。
好在她還記得這個將她砸暈的可怕男人,沒有掙扎,乖乖地將下巴擱在張九陽的肩膀上,烏黑的大眼睛盯著大夫。
仿佛在想這個能不能吃。
大夫卻是動了惻隱之心,覺得這個女娃娃太可愛了,嘆道。
“小兄弟,以后別對她有太高的要求,其實人活在世上,什么都不懂,也是一種難得的幸運。”
“開開心心過一輩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難道——”
啊嗚!
敖芽張嘴將飛到她跟前的大蛾子給吃了下去,嘎嘣脆。
“咳咳,有些事情……還是不能做的。”
為了改正敖芽什么都吃的毛病,張九陽給她買了很多好吃的,什么燒雞、炙羊肉、蜜餞、櫻桃畢羅……
到家時,她一手持糖葫蘆,一手持糖人,嘴里還塞著一大堆蜜餞。
整個人已經陶醉了。
“阿梨,這段時間你多帶她玩玩,對了,先教她走路。”
剛剛大夫說的話,阿梨在陰偶中也都聽到了,此刻她望著敖芽的眼神多了一絲心疼,整個人溫柔了許多。
“走吧,姐姐陪你玩。”
阿梨抱起她,聲音柔和。
“九哥要修煉,姐姐教你走路,學會了給你做好吃的哦”
明明自己還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卻已經開始照顧起了弟弟妹妹。
雖然現在的她成了令許多人談之色變的厲鬼,怨氣之重超過了普通的兇級邪祟,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善良,卻從未改變。
阿梨還是那個穿著破舊的圍裙,遠遠看到他就會在饅頭鋪前開心揮手的小姑娘。
張九陽望著她們在樹下的身影,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
時間飛逝,光陰如梭。
轉眼間,又是十日匆匆而過。
這十天,堪稱是張九陽過得最平靜,最安心的十天。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家中修煉,或煉氣,或鍛體,或畫符,或練劍,覺得累了,便出去走一走,看看戲,聽聽曲,吃點路邊小攤的臊子面。
家中三小已經徹底玩到了一起,弟弟妹妹都是水澤生靈,阿梨便難得大方了一回,花大錢找人拓寬了池塘,使其變成一個小湖。
二妖一鬼便常常在湖中嬉鬧玩耍,攪得水花洶涌。
有時還會去青州城外的松林河中玩鬧,以至于青州城中漸漸流傳出了松河水怪的傳說。
有人說是蛟龍,有人說是大蛇。
張九陽很喜歡這種生活,不吵,不鬧,也不孤獨,既有人間煙火,又不乏世外之意。
但當腦海中那枚黃泉令再次蕩漾起烏光之時,他便知道這種安靜的生活恐怕要告一段落了。
看起來下一次黃泉之聚已經不遠了。
張九陽目光微動,畫皮主不死,他在黃泉之中就始終有塊擋路的頑石,那是一條藏于暗中的毒蛇,不知什么時候就會咬他一口。
其實現在其他天干都在等著看一出龍虎斗的好戲。
他和畫皮主的勝負,對日后的謀劃至關重要,要是他輸了,黃泉之中,便就永遠抬不起頭了。
想了想,他將意識沉入黃泉令,再次試著和太陰溝通。
老七和他關系不錯,但身在大乾之外,知道的東西也有限,能幫到他的地方不多。
那位畫風格格不入的黃泉‘仙子’,或許能成為下一個突破口。
“在嗎?”
等待許久,太陰都沒有任何回應。
張九陽搖搖頭,看來沒指望了。
就在他準備退出黃泉令時,一道聲音卻幽幽響起。
“冤家,這么久了都不找妾身說話,還要妾身主動找你……官人好生無情呀。”
那熟悉的慵懶和嫵媚,仿佛有紅唇在耳邊輕輕吹氣,令人骨頭都酥了。
月神主動和他聯系。
想起這位可是皇宮里的妃子,甚至有可能是皇后,張九陽眼中就露出一絲怪異。
皇帝這帽子可真夠綠的。
“收起你那套令人惡心的媚術,否則一切免談。”
月神嬌聲淺笑,那種渾然天成的魅惑讓張九陽氣血一蕩,這個女人似乎真有勾魂奪魄的魅力,只是一個聲音,就能撼動他的道心。
“郎君莫要生氣,妾身這次找伱,可是出于好心呢。”
“什么好心?”
“有一個關于畫皮主的消息,不知道郎君……想不想要?”
張九陽心中一動,但聲音依舊淡漠。
“你想要什么?”
“呵呵,這個消息是送的,畢竟誰叫我的閻羅大人,那般令人癡迷留戀呢,我家那位小素女,現在可是天天喊著你的名字……登上極樂呢。”
張九陽微皺眉頭。
這群邪祟都是無利不起早,會這么好心無償送他消息?
“不必藏著掖著,說出你的要求。”
“果然什么都瞞不過閻羅大人呢,我要你……喚我一聲姐姐,如何?”
張九陽瞬間有種被調戲的感覺。
“不說就滾。”
“別生氣嘛妾身說就是了。”
她竟像是個被丈夫訓斥的小媳婦一般,委委屈屈道:“畫皮主離開揚州了,而且帶了不少人。”
張九陽猛地一怔。
“從他離開的方向來看,可能是冀州,可能是雍州,當然,也可能是郎君所在的青州。”
張九陽瞳孔一凝,瞬間嗅到了一種危險的味道。
月神曾說過,畫皮主的老巢在揚州,而且似乎在守著什么東西,從不輕易離開。
這次不僅離開了,還帶了不少人,必然是大動作。
能讓第六境的畫皮主如此大動干戈的人不多,與他結下死仇的閻羅絕對算一個。
難道畫皮主是得到了他的某些情報,準備先下手為強?
想起那只陰鷙而險惡的眼睛,張九陽心中一凜,如果真是沖他來的,那事情就嚴重了。
像畫皮主這種人,不出手則已,出手就意味著他已經做好了周密的部署,給獵物設下了陷阱。
“呵呵,我倒希望他來青州。”
張九陽聲音平靜,道:“這樣,也省的我去找他了。”
月神嬌笑道:“不愧是讓妾身念念不忘的男人,好生霸氣,妾身現在心跳得好快,好想讓你摸一摸,親自感受一下呢。”
真是個妖女!
張九陽深吸一口氣,突然道:“月神,畫皮主的麾下,有你的人吧。”
她身在京城皇宮,卻能得知畫皮主的舉動,如果說沒有細作潛伏,張九陽是絕對不信的。
“郎君好生聰慧,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話,叫姐姐可不行,得是……好姐姐。”
張九陽冷哼一聲,直接退出了黃泉令。
他心中對這個月神更加忌憚了幾分。
連畫皮主的勢力都能被她悄無聲息地滲透進去,此女心機之深沉,手段之莫測,令人生畏。
她雖然身在皇宮,但其背后,絕對另有一股龐大的勢力在為其效命。
素女不過是一枚小棋子。
這些黃泉邪祟,果然一個比一個不簡單。
不過目前看起來,月神和畫皮主之間并沒有深交,反而有些看不對眼,她似乎更希望是我贏。
但她絕不會親自下場,口中雖然叫得親熱,卻是想借刀殺人。
甚至于,還想坐收漁翁之利。
張九陽眉頭緊皺。
得知畫皮主有所行動,他開始有些坐立不安,如鯁在喉,對手似乎已經領先了一步。
難道是他的真實身份暴露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九哥,我們回來了!”
阿梨蹦蹦跳跳,敖芽則是在后面手腳并用地爬著,哪有一絲龍的風采,簡直就像是一只小狗。
但張九陽卻知道,阿梨已經盡力了。
敖芽實在是學不會雙腳走路,能像野獸一樣四肢行走就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他微微一笑,眉宇間的凝重和憂愁全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陽光和自信。
雖然走在深淵邊,但他不愿把這份沉重帶給自己的家人。
“九哥,我給你準備了一件禮物!”
“什么禮物?”
阿梨望了一眼敖芽。
敖芽深吸一口氣,努力張大嘴巴,道:“姐……姐……”
就在張九陽疑惑不解時。
“姐……夫……”
他猛地一震,如遭雷劈。
阿梨笑嘻嘻地立在原地,道:“九哥,怎么樣,敖芽會說新的話了!”
張九陽汗顏。
“會說新的話是好事,但還是不能亂叫……”
他可不想被龍女一巴掌拍死。
阿梨做了個鬼臉,去廚房忙活了。
敖芽爬到他身邊,蹭著他的小腿,道:“姐……夫……姐……夫……”
竟是越叫越順暢,也不知道阿梨教了多少遍。
張九陽想糾正她都不聽。
他苦笑一聲,而后摸了摸敖芽的腦袋,喂了些吃的,才總算堵住那一聲聲催命般的姐夫。
吃完肉,她一個人趴在門口,望著東邊的方向,神情似是有些失落。
“想姐姐了?”
張九陽坐到她身邊。
敖芽連忙點點頭。
看到她眼中那對姐姐毫不掩飾的依戀,張九陽突然有些好奇。
“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離家出走?”
敖璃說妹妹是離家出走,但根據這些天的接觸,他發現敖芽雖然有些頑皮,但提起姐姐那是格外的溫順和依戀。
怎么會離家出走?
聽到張九陽的話,敖芽的眼睛突然紅了,仿佛一只受盡委屈的幼獸。
“姐姐……姐……姐……”
她努力想說什么卻說不出來,顯得十分著急,用手不斷敲自己的頭,下手很重,砰砰直響。
張九陽連忙按住她,道:“沒事,說不出來就不說。”
她望著張九陽,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拿起張九陽的手,握成拳頭,往自己的頭上砸去。
“你這是做什——”
張九陽的聲音戛然而止,似有一道電光在他腦海中閃過。
難道是……
他眸光一凝,沉聲問道:“敖芽,你是說,是姐姐趕你走的,你不走,她就打你?”
敖芽眼睛通紅,噙滿了淚珠。
她用力點點頭,然后鉆進張九陽的懷中,發出嗚咽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