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江水底,戰況越發激烈。
風起云涌,大浪滔天,龍吟聲響徹不絕,水面上幾乎滿是赤色,無數魚蝦慘遭波及,成了漂浮的尸體。
轟隆!
天空中不斷發出悶響,似是想要引雷,但雷光閃爍幾下,卻遲遲無法落下。
畫皮主的獨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這說明白龍的法力快要耗盡了,已經無法再接引天上的雷霆。
想到此他終于松了一口氣。
這白龍真是不好對付,比他預想中的還要更強一些,要不是他做足了準備,還說動了一個第六境的幫手,恐怕還真要功虧一簣。
想起要被分走的龍珠,他心中就隱隱作痛,但不管怎么說,都是值得的。
他這么多年守在揚州,不就是為了那件東西嗎?
水底響起怪物般的吼聲,竟也像龍吟,但又有些似是而非。
“畫皮主,說好了,龍珠歸我!”
“她已經受了重傷,堅持不了多久了!”
大雨落下,黑云遮月。
似是在為一頭真龍的落難而悲鳴。
轟隆!
就在這時,無數道璀璨的雷霆落下,轟擊在洪江周圍的林木中,一瞬間地動山搖,雷火沖天,響起了無數慘叫聲。
那些都是畫皮主還幸存的手下,他們守在周圍,遇到誤入的百姓便大開殺戒,然而此刻他們卻淪為了被宰殺的羔羊。
“殺!!!”
黑夜中,陰風大作,吼聲震天,無數猖兵殺出,手持滴血的刀劍,悍勇絕倫,如潮水一般殺向畫皮主的手下,頃刻間便短兵相接。
雙翅一振,一道兩丈高的可怕身影從天而降,將地面踩出裂痕,青面獠牙,發如朱砂,兩把血刀蜿蜒恐怖,散發著濃濃的血腥味。
畫皮主的目光卻完全無視了這個龐然大物,而是牢牢鎖定在那個站在怪物肩膀上的人。
玄袍鬼面,負手而立,宛如降臨人間的魔神,百鬼隨其夜行。
“閻——羅!”
畫皮主面具下的獨眼瞬間就變得血紅,仇恨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刺向那道偉岸的身影。
“我說過,你不該來青州。”
張九陽并未開口,而是用腹語說話,聲音好似悶雷,雄渾嘹亮,不怒自威。
畫皮主勃然大怒,道:“閻羅,我來青州又沒有招惹你,你未免管得太寬了!”
“我說了,你不該來青州,更不該搶我的獵物。”
“那頭白龍,是我的坐騎。”
畫皮主冷笑一聲,道:“你在騙三歲小孩嗎?那白龍的實力不下于你我,會是伱的坐騎?”
張九陽淡淡道:“現在,帶著你的人立刻滾出青州,否則……”
面具下,他的眼睛一點點變成了赤色,仿佛有烈焰在熊熊燃燒,可怕的戾氣幾乎凝成了實質,有一股無形的威懾。
“我宰了你。”
隨著他話音落下,猖兵的喊殺聲越發強烈,他們已占據了優勢,宛如一支無堅不摧的不死軍團,所到之處草木枯萎,陰氣彌漫。
畫皮主的人修為不弱,但不少都死在了白龍的雷霆下,活著的也都受了傷,面對這樣一支兇悍的不死軍團,堅持片刻后便瀕臨崩潰。
畫皮主瞳孔一凝,這些好像是陰兵,難道這個神秘的閻羅出自地府?
難怪他能從陰兵中帶走陳二的頭顱,難怪他橫空出世又如此囂張,原來是來自那詭異莫測的地府。
他自認為看穿了閻羅的跟腳,心中更加忌憚了幾分。
修為越高,就越是知道這片天地的不簡單,冥冥之中存在著許多大恐怖,因此即便是他這等存在,行事也不敢太過囂張。
生怕被那些真正的恐怖給盯上了。
地府,便是其中的一個。
“閻羅,這頭龍……我要定了!”
雖然心中更加忌憚,但畫皮主還是沒有一絲退縮。
為了這次屠龍,他已經付出了太多心血,若是被人恐嚇一下就收手,那他以后還有何顏面?
更何況還是害他挖了一只眼睛的人。
就算閻羅真的出自地府,他也要殺!
“畫皮主,我草你奶奶,你怎么又走神了,趕緊操縱陣法呀!”
水底有聲音響起,怒不可遏。
張九陽的目光望向洪江,看到了那在水下一閃而過的兩個龐然大物,其中一個是白龍,但那身雪白如玉的鱗甲,此刻幾乎被鮮血染紅,身上有著許多傷痕,都能看到皮肉。
敖芽變成幼龍,毫不猶豫地沖進了水中,去幫姐姐。
張九陽心中一沉,知道如此嚴重的傷,龍女已經撐不了太久了。
“阿梨,去幫龍女。”
他以法力傳音。
“好的,九哥你多小心!”
阿梨雙翅一振,殺向水底,那些沖殺過來的猖兵也跟著她支援龍女,殺向水底的那個怪獸。
“畫皮主,你在搞什么?”
水下的聲音響起,顯然有些氣急敗壞。
眼見即將大功告成,怎么突然殺來了這么多人?
“棕三!”
畫皮主的聲音響起,格外凝重。
“白龍也招來了幫手,我擋住最厲害的那個,你快些殺了白龍,取其龍珠!”
“一只眼,你想擋住誰?”
張九陽掌心的那點金痣瞬間擴散,化為金箔蔓延全身,從頭到腳都綻放出一種永恒不滅的金光,煌煌如日,璀璨似虹。
就連他的赤瞳,都染上了金色。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強大,恐怖的力量在血肉中醞釀,足以搬山卸嶺,翻江倒海。
這就是……不滅金身?
張九陽心中浮現出一絲明悟,如果說前兩層還有武學的色彩,那到了第三層,便已經涉及到了神的領域。
肉身超凡入圣,堅不可摧,氣血好似大日,舉手投足間有金剛神力,如龍似象,萬邪不侵。
佛門金身,確實有獨到之處。
畫皮主獨眼一震,甚至被那金光刺激得流出眼淚,這種佛門金光,對他亦是有著克制。
“你是佛門中人?”
他不禁出聲問道,神情驚駭。
張九陽沒有回答,面具下,那雙赤金色的眼眸幾乎沒有一絲人的情感,冷漠至極。
時間寶貴,試試能不能殺掉他!
他腳下輕輕一點,大地寸寸裂開,身軀好似一道金色閃電,破空聲轟鳴如雷,霸道至極。
畫皮主的反應非常快,他雙手結印,閃過道道殘影。
“咒!”
他的口中念出一種神秘的經文,手印亦是十分詭異,竟是將道門的聚運之印通通反著做了一遍。
一種詭異的力量落在了張九陽的身上,好似有無數只厲鬼在拖拽著他的身體,啃食著他的血肉。
張九陽那只金色的拳頭微微一頓。
但也只是微微一頓。
下一刻,金色的血浪爆發,如狼煙般沖霄而起,伴隨著的還有赤色的玉樞天火。
所謂的詛咒之力,瞬間被一掃而空。
他一拳砸在畫皮主的身上,剎那間血肉模糊,化為了一地碎肉,濺得到處都是。
張九陽微微皺眉。
下一刻,那些碎肉變成了一個破碎的草人。
“閻羅!你找死!!”
畫皮主的獨眼中閃過一絲肉疼,顯然那能替死的草人非常珍貴。
他再次結印,這一次卻不是咒術,而是一種道門神通。
“天地萬神,聽吾號令,草木為馬,蟲蟻作兵……”
只見他手指一點,草木紛紛斬落,化為戰馬,而那些蟲蟻則化為妖兵,騎著戰馬向張九陽殺來。
然而那道籠罩在金光和天火下的身影實在是太過霸道,張九陽根本就沒有絲毫的躲避,身影如閃電般繼續朝著畫皮主殺來。
所有的刀兵斬在他身上都轟然破碎,被金色血浪一沖,妖兵和戰馬紛紛現出原形。
畫皮主瞳孔一凝,在張九陽扭斷他的脖子前成功施展了遁術。
他的身影消失,竟是一種十分罕見的月光遁術,可以暫時將身軀藏身于月光中,就好像那些月魔一般。
張九陽瞬間便意識到,畫皮主還有著月魔的面具。
月魔本是無形無相,卻也能被他扒皮做成面具,可見那畫皮神通,已經不著于相,修煉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
從剛剛的咒術,再到斬草為馬,點蟻為兵,以及現在的月光遁術,畫皮主的手段不僅多樣,而且跨度極大。
邪修、道門、天魔……
張九陽眼中的金光依舊璀璨,卻開始感到一絲棘手。
不能再這么打下去,否則一炷香的時間很快就要過去,他必須要換個思路!
張九陽眼中兇光一閃,他深吸一口氣,如長鯨吸水,將四面八方的月光全部吸納入口鼻。
一道月光逃逸而出,變成畫皮主。
他再次結印,又是一種新的咒語,仿佛有無窮神通,萬般手段。
張九陽卻不再理會,而是果斷轉身,殺向洪江水底。
既然你喜歡躲,那就宰了那個躲不了的,到時候再和龍女聯手。
水花四濺,他的身軀墜入水中,好似萬斤巨石,朝著那道還在纏斗的身影轟然砸去。
張九陽終于看清了水中怪物的樣子。
那竟然也是一頭龍,一頭非常怪異的龍。
長約百余丈,身上鋪滿紅色的鱗片,模樣和真龍非常像,但氣質卻十分邪異,沒有龍族那種與生俱來的高貴和神秘。
之所以說其怪異,是因為那頭龍的身上,竟然長著許多雜草和青苔,以及某種紅色的毛發,看起來十分骯臟和污穢。
這頭名為棕三的龍,實力異常強悍,在白龍重傷的情況下,敖芽和阿梨以及猖兵聯手,都節節敗退。
敖芽更是不知道第幾次被對方抽飛,黑色的龍鱗上都出現了裂痕,滲出了絲絲鮮血。
但她毫不畏懼,也不叫痛,就那么一次次勇敢地沖上去,即便受傷也要咬掉對方的毛發。
阿梨的雙刀砍在龍鱗上濺起火花,只能留下一道道白印,包括猖兵們的兵刃和撕咬,也無法破防,只能拖慢這頭龍的動作。
阿梨一邊砍殺,一邊拼命施展咒術,眼睛不斷留下鮮血。
那頭龍好幾次都眼神恍惚,自己撞在了石壁上,它大怒,頭頂的龍角綻放出赤芒,朝著阿梨射去。
幸好白龍甩尾,及時將阿梨卷走,才躲過了這道赤芒。
那些被赤芒照到的石壁竟然直接融化,好似巖漿一般,又在水中迅速冷卻。
白龍已經非常虛弱了,她身上的血幾乎都要流干了,白璧一般的龍軀上傷痕累累。
“敖芽,快走!”
“快帶著敖芽走!”
她的聲音有些急切。
赤龍卻是哈哈大笑,道:“誰也別想走!”
這時一道聲音在它頭頂響起。
“不錯,誰也別想走。”
緊接著,一道身影如流星墜地,從天而降,砸在它的龍頭上,直接將百余丈的龍軀踩到了水底淤泥中。
白龍一怔,琉璃般的龍眸望著那道籠罩在金光和烈火中的修長身影。
張九陽腳踏龍頭,舉起了金色的拳頭,赤瞳中殺機凜然。
“我的坐騎,也是你能欺負的?”
轟!!!
大地震顫,巨浪四濺。
“畫皮主,你是死了嗎!!!”
水底淤泥之下,隱隱響起一頭龍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