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陽真想給自己一巴掌。
為什么偏偏要聊這個話題?現在好了,把天聊死了吧……
他心如電轉,正在想著該如何狡辯,不對,是解釋,突然又聽到岳翎的聲音響起。
“是那個龍女送的吧。”
見張九陽震驚的神色,她淡淡道:“之前我帶人去云夢澤尋你時,看到過那些村子里修建的玉女廟,神像的手里,便握有一根玉簫。”
“再加上你救過她,這根玉簫又非同尋常,不難聯想到是她送了你,就連你剛剛吹的曲子,也是她所創的吧。”
不知為何,望著她那雙明亮的眼眸,張九陽竟覺得有些后背發涼。
這種洞察力,以后誰要是娶了她,還怎么討小老婆?
太可怕了。
張九陽自知瞞不過去,只能點頭。
“英雄救美,龍女贈簫,這是美談,有什么好瞞的?”
她聲音平靜,神情也似是沒有半點波瀾,但張九陽卻有些頭皮發麻。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的聲音繼續響起。
“不像我,沒什么好東西送給你,也只能多幫你練習練習劍術,勤修苦練了。”
張九陽光是聽到這話,就覺得身上開始隱隱作痛。
他靈光一閃,道:“這次要對付畫皮主,龍女是一個重要的幫手,這玉簫,就是關鍵時刻用來聯系她的工具。”
聞言,岳翎神色一凝,頷首道:“原來如此,那就好,這樣伱就算遇到了危險,也能多一份保障。”
她松開了按在刀柄上的手。
“看來那位龍女還算是知恩圖報。”
正如她了解張九陽一樣,張九陽也十分了解她,任何事情,只要有利于公事,有利于大局,她就會在一定程度上摒棄自己的個人好惡。
張九陽暗松一口氣,總算是先應付過去了。
就在這時,沈老夫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諸位,此次壽宴已近尾聲,老身最后還有樣東西,想給大家瞧上一瞧,替我掌掌眼。”
聽到這話,賓客們紛紛露出異色。
沈老夫人什么寶貝沒瞧過,能被她當眾拿出的東西,恐怕非同凡響,是驚世之寶。
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的那位姓王的老爺子四下望了望,而后從懷中取出了一個紫檀木盒子,遞給老夫人。
老夫人將其打開,下一刻,盒子中似有金光放出,濃郁的藥香飄來,令眾人精神一振。
那竟是一顆圓滾滾金燦燦的金丹!
“人,人元金丹!”
“不會錯,這是太平觀的人元金丹!”
“傳說中的太平三寶,唯有太平觀主才能煉出的曠世奇丹!”
老夫人面帶笑意,朗聲道:“諸位好眼力,這確實是太平觀的人元金丹,老身在太平觀還有幾分情面,這顆金丹,就是向觀主求來的。”
得到確認后,眾人無不倒吸一口冷氣,目光火熱。
老夫人輕輕蓋上盒子,遮住了那淡淡的金光和藥香,讓許多人暗自遺憾,剛剛只是聞到了幾縷藥香,體內法力竟然就有增長之勢。
“太平觀乃是當今道門第一大觀,中有三寶,為人元、地元和天元金丹,被稱為太平三寶,舉世之中,唯有觀主一人能夠煉出。”
“太平觀主乃是神仙般的人物,他煉出的這三種奇丹亦是妙用無窮,其中人元金丹可助修士快速突破到第四境,而且沒有任何丹毒,也不會影響根基。”
聽到這話,在場的青年才俊無不心中火熱,呼吸急促。
第四境是個巨大的坎,一旦突破,將會煉化大藥,修成金丹,無論是神通還是壽命,都會有一個大幅的增長。
哪怕是在名門大派中,第四境的修士也是極其珍貴,足以擔任長老,被尊為高功,是一個宗門的中流砥柱。
沈家能夠如此輝煌,除了沈老夫人高超的經商手段外,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有兩位死心塌地的四境修士守護,以及一位地位尊崇的煉器大師。
今日來參加壽宴的年輕人,大部分都是二境,少數是三境,已然算是俊杰,但從第三境突破到第四境,難度卻比前三境加起來都要難。
光是養大藥這一關,就不知要花費多少功夫,之后才是煉大藥,筑金丹,金丹成,方為第四境。
再驚才絕艷之輩,這一關也要卡上許久,岳翎當年只用了五年便破境成丹,已經是震驚世人了。
上一個只用五年就破境的人,還在六百年前,名叫諸葛七星。
由此,便可知道突破第四境有多不易了。
但這人元金丹卻有通天之力,造化之功,能夠助人快速從第三境突破到第四境,據說哪怕是資質較差之人,以此丹也能破境。
相當于強行打開了枷鎖,改了天命。
“即便以太平觀主之神通,也要每隔三十年才能成丹三粒,人元、地元、天元各一枚,還要渡丹劫,得之殊為不易,就連太平觀的真傳弟子都沒幾個有福氣能享此丹。”
“至于地元和天元金丹,世間除了太平觀主,也就只有當今陛下才見過了。”
老夫人淡淡一笑,道:“老身之所以說這么多,并非是拿來炫耀,而是想請諸位幫我一個忙,做一件事。”
聽到這話,眾人幾乎是急不可耐。
“老夫人,您快說,到底要做什么,才能得到這枚人元金丹?”
“很簡單,殺一個人。”
“殺誰?”
“閻羅!”
老夫人聲音洪亮,宛若金鐵,雖然拄著拐杖,卻自有股凜然威勢,銀發在風中輕輕飄動,那雙飽經風霜的眼中透著一絲殺氣。
剛剛還火熱的氣氛瞬間凝固。
閻羅這個名字,就像一盆冷水,澆在了他們的頭上,熄滅了那貪欲之火。
傳說中的青州鬼王,屠殺了無數生靈的大邪祟,據說就連明王岳翎都在他手上吃過癟,欽天監對其的定義是災級!
鬼兇煞災淵,災級的邪祟,可是相當于第六境的大修士!
金丹固然令人眼紅,但命更加珍貴。
老夫人對眾人的反應早有預料,她不慌不忙,淡然道:“老身并不想要諸位去挺身犯險,只是諸位家中若是有修為高絕的長輩,不妨請其出山,相助我這外孫女,一同徹查閻羅案,鏟除此兇!”
“老身以沈家的名譽擔保,任何人,不管是誰,只要殺了那閻羅,就能得到此丹,除此之外,我沈家還將欠他一個人情。”
這才是她真正的打算,參加宴會的多是些青年才俊,他們修為不夠,卻不代表他們背后沒有師父、師叔、師伯,甚至是師祖。
一顆人元金丹,若能引得高人紛紛出山,攪風云,造大勢,未嘗不能誅殺閻羅。
一時間,就連孫明玉都心動了,他對那人元金丹亦是無比眼饞,想著等父親出關了,就去求一下。
“翎兒,這也是外祖母,唯一能幫你做的了。”
岳翎望著身形已經微微有些佝僂,滿頭銀發的外祖母,心中有些動容,忽然之間,她才發現,原來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無往不勝的外祖母,如今也老了。
這些年她忙于查案,確實疏忽了親人。
張九陽則是露出一絲苦笑,他突然很想投案自首,不知道能不能拿走那顆人元金丹?
要是老夫人知道自己就是閻羅,不知又會作何感想?
岳翎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她瞥了一眼張九陽,正想開口說什么,卻突然面色一變,眸光變得格外冷冽。
申屠雄緊跟著也感受到了,他眼中兇光一閃,冷笑道:“何方邪祟,竟然敢沖撞沈老夫人的壽宴?”
“老子砸碎你!”
他手一伸,竟出現一口淡金色的降魔杵,繪有龍形,沉重無比,落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下方的石板竟然寸寸裂開。
不知是不是錯覺,張九陽耳邊似是聽到了金剛怒喝之聲,不禁暗自感嘆,好一根兇悍無比的降魔寶杵!
與此同時,原本微醺的欽天監中人瞬間沒有了醉意,他們配合默契,反應迅速,取出各式法器,嚴陣以待。
周圍突然陰風陣陣,烏云蔽日,剛剛還晴朗的天空瞬間陰沉了下來。
四周好似有鬼哭之聲,凄厲無比。
隨著一陣陰風飄過,沈府中那些寓意喜慶的紅燈籠,竟然不知怎的變成了送葬用的白燈籠,四周掛滿了白綢。
好好的壽宴,似是一下子成了喪事。
一些非修士的客人,見到這一幕都被嚇得心驚肉跳,即便是修士,也有些惴惴不安,好在想到欽天監的兩位監侯在此,才算是放下了了心。
明王岳翎,狂獅申屠雄,都是欽天監中赫赫有名的大修士,皆擅長斗法,有他們在,應當沒什么大礙。
“找死!”
岳翎挺身按刀,守護在外祖母身邊,瞳孔中似有金焰燃燒,天地間的溫度一下子便急劇攀升,周圍好似成了一座熔爐。
那些白燈籠和白綢全部燃起火焰,化為灰燼。
張九陽還有那位王老爺子也都守護在老夫人身邊,他睜開眉心法眼,打量著四周,試圖找出那個邪祟的身影,卻發現對方似乎并不打算隱藏,而是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門口。
當看清對方身影的剎那,他瞬間愣住了。
不僅是他,岳翎也愣住了,那雙英武冷銳的眼眸明顯出現了一絲凝滯。
身姿魁偉,玄袍鬼面,身后有五只厲鬼環繞,抬著一口棺材,陰氣森森,戾氣逼人。
被其劫持的管家面色慘白,在生命的威脅下,只能嘴唇哆嗦,顫聲道:“閻,閻羅送上棺材一副,為,為老夫人……賀……嗚!”
下一刻,閻羅拔掉了他的舌頭。
鮮血噴濺,打濕了他那襲玄袍,鬼面下的兩只眼睛卻依舊平靜,聲音宛如雷震,深沉如淵。
“身為下人,卻對主人不忠,當殺。”
咔擦一聲,他扭斷了管家的脖子。
噗通!
五只厲鬼立刻扔下了棺材,朝著管家的尸體撲去,食其肉,飲其血,甚至將其魂魄拽出撕碎,吞入了腹中。
那場面看得眾人心中一寒。
“沈老夫人,你不是要殺本座嗎?”
閻羅拍了拍那口棺材,淡淡道:“巧了,本座也要殺你,這口棺材,就當是你的壽禮了。”
沈老夫人不愧是從風雨中闖過來的人,聽到這話,不僅沒有半點恐懼,反而大笑一聲,主動上前,銀發在風中飄舞,雖是普通人,但氣勢卻絲毫不落下風。
“人,固有一死,這禮物不錯,老身收下了,但你信不信……”
她手中的龍頭拐杖輕輕敲擊地面,眸光凜然,氣勢豪邁。
“老身雖然七十了,但你會比我更早用到這口棺材。”
申屠雄在見到閻羅的一瞬間便暴怒不已,須發如戰戟般豎起,舌綻如雷,喝道:“閻羅!找了你那么久,你總算出現了!”
“可還記得青州太守聶廣賢嗎?”
他手持降魔杵,怒道:“殺我好友,屠戮青州,今日我便將你挫骨揚灰,砸成肉泥!!”
閻羅淡淡一笑,聲音不屑。
“別說一個聶廣賢,就算是將你全家老小趕盡殺絕,又算得了什么?”
他十分自傲。
“這世間,還沒有我閻羅不敢殺的人,就算是那狗皇帝的金鑾殿,也遲早要去闖一闖!”
張九陽一整個無語了。
不是,哥們你誰呀?
你要是閻羅……
那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