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兩道身影迅速朝著揚州城外的方向而去。
張九陽望著在前面帶路的繡娘,心中對左道之術的邪門和偏激又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繡娘欲以迷魂之術操縱他,卻不想在元神的比拼上輸了,以至于法術反噬,反被他迷魂。
現在的繡娘,相當于在靈魂深處打下了忠于他的烙印,直接扭曲了她的神智。
她的智力不會受到任何影響,甚至連記憶也都在,只是會把他當做最重要的人,頂禮膜拜,尊崇無比。
這種法術實在是兇險,張九陽看似平靜,其實暗中有些后怕。
如果不是他修成了靈官天眼法,元神有天火庇佑,這次可能還真的要栽了。
能修成第四境的,多少都有些壓箱底的手段。
不過經此一戰,張九陽也對自己的實力有了一個準確的定位。
不知不覺,他已經追平了與第四境之間的巨大鴻溝,除了在法力上還有所不足外,神通法術已經超過了許多第四境。
第三境在修行上還屬于打基礎的階段,這個階段的修士,能精通一兩種法術就已經不錯了,像張九陽這樣有著一身高深法術的,恐怕尋遍當世,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不滅金身、掌心雷、靈官訣、天眼法、飛劍術、五雷符、薩真人火符……
不知不覺間,他竟然掌握了如此多的神通。
繡娘栽在他身上,并不冤枉。
“主人,馬上就要到了,那里還有些剝皮匠在守衛,主人是否需要我把他們全部殺掉?”
月光下,繡娘的神色格外認真,似乎只要張九陽一聲令下,她就會毫不猶豫地對著昔日的自己人下手。
“不必,先假裝我是被你抓來的。”
“奴婢明白!”
她繼續向前帶路,來到了一處僻靜的空曠之地。
“主人,接下來有陣法,您看著我的步伐,跟著我走就好。”
她故意將步子踏得很慢,好確保張九陽能看得清楚,就這樣畫皮主曾經花了無數心血才布下的護山大陣,瞬間便失去了作用。
不一會兒,張九陽眼前一花,竟然出現在了一座懸崖前。
“主人,巢穴就在崖底,咱們快到了。”
繡娘說著縱身一躍,直接從懸崖上跳下,張九陽沒有猶豫,也跟著跳了下去。
崖底別有洞天,有一座巨大的山洞,從那里可以進入地下,不知走了多久,四周越發陰暗潮濕,光線十分昏沉。
突然,張九陽目光一凝,看到遠處出現一座門戶,門前則是有著一個怪物的石雕。
緊接著,一道粗狂而沙啞的聲音響起。
“他是誰?”
怪物石雕震動,不斷落下灰塵,最后竟活了過來,他手提剝皮刀,身高一丈,青面獠牙,面容猙獰丑惡,眼中冒著血光,死死盯著張九陽。
剝皮匠!
岳翎曾經親自殺死過一只,還將其頭顱給收藏了起來。
在來的路上,繡娘便把和畫皮主有關的事情說了個一干二凈。
畫皮主走的是畫皮之道,修萬法,故而需要各種各樣的畫皮來作為修行的底蘊。
剝皮匠就是他培養出來,專門為他剝皮的邪祟。
剝下的人皮,會統一送到畫皮主那里,供其以神通制成面具,其中最珍貴的會被他留下,剩下的交給繡娘,由她安排接下來的事宜。
或是安插暗子,或是培養手下。
巢穴之中原本有四大剝皮匠,如今只剩下三個了,每一個都有四境戰力,只是和繡娘相比還有不小差距。
無論是實力還是地位,繡娘都遠遠高于這些剝皮匠,因此面對守門的剝皮匠,她聲音淡漠,態度十分強硬。
“此人是我獻給主上的禮物,少廢話,把門打開。”
剝皮匠的目光在張九陽身上掃過,然后便彎下腰,雙臂猛地發力,抬起了那沉重的石門。
繡娘和張九陽進入其中。
石門又再次放下,那剝皮匠也重新變成了石雕。
張九陽打量著四周,眼中露出一絲詫異,這就是畫皮主的老巢嗎?
這里位于地下深處,四通八達,隧道極多,明顯是為了方便隨時逃離,好似一座地下迷宮。
狡兔三窟,畫皮主不愧是個老狐貍,這樣的巢穴,即便被人發現了,他也可以輕松逃遁。
果然,將他釣出伏殺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血腥氣撲面而來,夾雜著尸體腐爛的氣息,以及地下特有的陰冷之氣,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污濁之氣。
尸體,到處都是被剝了皮的尸體!
如垃圾一般被隨意掩埋,有的胳膊還露在土外,被老鼠啃食。
四周的墻壁上有著蠟燭,但那蠟燭也是用人的油脂做成的,點燃后有一種爛蘋果的焦臭味。
行走之時,甚至還能踩到被剔下的人骨和筋膜。
伴隨著隱約的慘叫聲,恍惚間,張九陽還以為來到了十八層地獄。
“主人,那個人,就在這間房子里。”
繡娘帶著張九陽來到了一間上著鐵鎖的房子前,十分熟練地拿出鑰匙將鎖打開。
“主人,平時畫皮主忙于修煉,都是讓我來給她送飯的。”
張九陽點點頭,道:“你守在門口,別讓任何人進來。”
“是,奴婢遵命!”
張九陽推開門,走了進去。
申屠雄年幼時的記憶浮現在他的腦海中,還是這間房子,只是四周的墻壁上爬滿了青苔,留下了歲月的斑駁痕跡。
他之所以要來畫皮主的巢穴,一是為了想辦法覆滅這里,還有就是想見一見申屠雄的母親。
在申屠雄的記憶中,畫皮主似乎對那個女人格外在意。
而且據繡娘交代,畫皮主平時根本不近女色,對她的勾引絲毫不為所動,卻偏偏對這個女人十分在意,還和她生下了孩子。
即便平時忙于修煉,他也要囑咐繡娘送上一日三餐,不得怠慢,而且飯菜要選最好的。
甚至有幾次,畫皮主還親自為那個女人做過飯菜。
這一點讓曾經的繡娘非常嫉妒,她自問美貌勝于那個女人十倍,實在想不明白,畫皮主到底看上了她哪一點。
“嗯?”
推開門后,張九陽卻并未看到有什么女人,四周除了有幾個壇子外,空空蕩蕩的。
張九陽正準備詢問繡娘,卻突然聽到一處壇子中響了起來,有了動靜。
緊接著,一個腦袋緩緩從壇中探了出來。
長發披散,面色煞白,神情呆滯,望著張九陽的臉微微有一絲疑惑。
“你是誰?”
她開口說話了,聲音有些沙啞,而且咬字不是很清晰,像是很久沒有和人說過話了。
張九陽心中一震。
雖然眼前的女人變得憔悴和蒼老了許多,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就是申屠雄的母親!
只是現在的她,竟然被砍斷了四肢,用醋泡軟了骨骼,被強行塞進了壇子中。
“我是欽天監的人,申屠雄的朋友。”
壇中女人精神一振,卻又露出狐疑之色。
“放心,畫皮主已經死到臨頭了,他現在不在這里,也應該是回不來了,我是來救你的。”
說著,張九陽按照記憶中的場景,講述了一些她和申屠雄小時候的事情。
聽到這些,女人才終于放下了警戒之心,她十分激動道:“他……現在還好嗎?”
張九陽默然片刻,道:“他死了。”
女人一愣,而后眼中的光芒黯淡下來。
“為了我,他應該做了許多錯事吧,死,對他來說未必不是一種解脫……”
“年輕人,你是他的朋友,那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什么事?”
“殺了我。”
張九陽一愣,而后陷入了沉默。
他曾在申屠雄的記憶中,看到過母子二人相依為命的場景。
在這座冰冷的魔窟中,他們便是彼此的依靠。
別說申屠雄已經死了,就算他還活著,她恐怕也不想以這種模樣再茍活相見,繼續成為兒子的負擔。
感受著女人期待和懇求的目光,張九陽輕嘆一聲。
“好,不過在這之前,有些事情我想問一問伱。”
“是關于那個畜生的吧!”
張九陽一愣,而后便意識到她說的是畫皮主。
“不錯,關于他,能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嗎?”
畫皮主這個人實在是太神秘了,張九陽到現在都對其出身、背景和經歷一無所知。
就連繡娘也不知道。
他總覺得,在畫皮主的身上還隱藏著其他的秘密,或許眼前的女人可以為他解疑。
“只要你能殺了我,我全都告訴你!”
壇中女人頓了頓,然后說了一句讓張九陽大為震驚的話。
“那個畜生是我的弟弟,我最后悔的事,就是當年沒有用石頭把還在襁褓中的他給砸死!”
畫皮主……是她的弟弟?
一瞬間,張九陽心中電光一閃。
怪不得申屠雄雖然生得高大威猛,卻渾身毛發旺盛宛如猿猴,甚至腋下還長出了一只畸形的怪手!
原來如此,近親之下,誕生的子嗣自然容易畸形。
“一切都要從幾十年前的那個雨夜說起。”
談起那個雨夜,她下意識打了個寒顫,眼中露出了一絲恐懼。
“我本是揚州紫河鎮丘陵村中人,七歲時,母親懷胎而死,一尸兩命。”
“父親本來想將她埋葬,卻發現……”
“死去的母親不僅尸體不腐,而且肚子還在一天天變大,直到懷胎十月,即將臨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