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官廟,后院。
龍吟聲隱隱響起,但普通人無法聽見,只有修出法力的人才能聽到那蛟龍般的吼聲。
廟祝便是一位第一境的修士,此刻他雖然表面鎮定,心中卻惴惴不安。
不知道姑爺是在后院做什么,怎么會有龍吟聲?
只是聽到那龍吟聲,他心中就難以遏制地生出恐懼之情,身子都在微微發顫。
前來參拜的香客們雖然聽不到龍吟,但也隱隱感到了一絲壓抑,眼尖的人更是發現,許多蟲蟻都在成群結隊地遠離。
不知過了多久,后院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而后整個玉泉山微微震顫,四周山石飛濺,廟宇卻似有神力庇佑,安然不動。
廟祝趕緊向后院跑去,看到剛剛修成沒多久的房屋竟然倒塌了一片,地上冒著黑煙,有明顯的燒焦痕跡。
仿佛是經歷了一場地震和山火。
完了,姑爺還在里面!
廟祝臉色一白,他是沈老夫人安排的人,自然清楚張九陽在沈家的地位,那是未來的姑爺,大小姐將來的夫婿!
如果真在他這里出了什么意外,那他萬死難辭。
嘩啦!
就在他準備動手去挖時,碎石中鉆出了一道身影,白衣上有著焦黑印記,滿是塵土,假發都差點飛出,十分狼狽。
張九陽咳嗽幾聲,噴出的卻是黑煙。
他手中牢牢握著那根不斷顫抖的龍筋,好似掐住了毒蛇七寸,過了許久它才慢慢安靜下來。
煉制縛龍索失敗了。
他在幻象中看到王靈官抽出龍筋,十分輕松地就煉成了縛龍索,還以為過程并不艱難,和斬鬼劍應該差不多。
可他沒想到的是,縛龍索的煉制比斬鬼劍要難了無數倍。
斬鬼劍取材于太岳劍,太岳雖是傳世名劍,卻終究是件死物,而棕三的龍筋卻不一樣,其中蘊藏著一頭妖龍的兇煞之氣。
他以天火試圖祭煉龍筋,卻激起了其中的兇煞之氣,導致水火不容,發生了爆炸。
若非他及時運轉了不滅金身,恐怕還會受不輕的傷。
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修為不夠,降不住其中的妖龍煞氣。
張九陽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果然修為才是一個人最根本的東西,修為不夠,神通再大,連個法寶都煉不成。
必須要盡快突破第四境!
他目光堅定,走上前拍拍廟祝的肩膀,笑道:“此事不怪你,我會親自給沈老夫人說的。”
說罷他搖身一變,化作云朵飛入空中,向著沈家飄去。
這一幕讓廟祝看得目瞪口呆,他雖然是修士,但因為道行低微,還從未見過飛天之術,今日也算是大開眼界了。
沈家。
當張九陽變做云朵飄到沈家上空時,驚訝地發現岳翎也在。
她先前去查那件卷宗,已經消失了好幾天,沒想到今天突然回來了,正在教阿梨、敖芽和慶忌斗法。
教的過程十分簡單粗暴,她身披重甲,刀不出鞘,讓阿梨、敖芽和慶忌三人合力去圍攻她。
然后一個個打爆。
就連肉身最為強橫的敖芽,都生生被她捶哭了。
“知道張九陽為什么出去不帶你們嗎?”
“因為你們太弱了。”
岳翎毫無花哨,一拳將變成黑龍的敖芽砸飛,面對身后旋轉飛來的粉色菜刀避也不避,甚至都沒有扭頭看上一眼,隨手一伸,快如閃電,輕描淡寫地就接住了阿梨的飛刀。
甚至隨著她手掌微微用力,那已經誕生了靈性的粉色菜刀便發出了悲鳴。
“軟綿無力,真是丟厲鬼的臉。”
說罷她輕輕一揮。
轟!!!
阿梨的眼睛還未眨下,刀風便從她劉海間掠過,身后的假山已經被那柄菜刀斬成兩半,四分五裂的山石落在地上后迅速化為齏粉。
那是種獨特的震蕩之力。
實在是太快了。
阿梨甚至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殘影。
慶忌揮舞著的狼牙棒停在了空中,冷汗如雨,恐怖,太恐怖了。
岳翎屈指一彈,直接將他彈飛,如炮彈般嵌進了墻壁里。
“就你們這種實力,只會拖張九陽的后腿,阿梨,這段時間你懈怠了。”
岳翎冷眸如刀,不怒自威,身后披風烈烈,金戈鐵馬之氣撲面而來,氣勢十分駭人。
那英氣俊俏的眉眼也變得愈發威嚴尊貴,令人難以直視。
“想跟上張九陽的步伐,就要繼續苦練,都給我爬起來,修煉!”
一瞬間,三個小家伙連忙按照她的要求苦練,敖芽背著大石頭跑圈,慶忌在水上苦練棒法,阿梨則是認真地練習刀法。
在氣場強大的岳翎面前,誰也不敢有一絲異議。
見到這一幕,岳翎才微不可察地點點頭,星眸之中閃過一絲欣慰。
在她看來,阿梨三人都非常有潛力,就是張九陽對他們太溫柔了,以至于他們的性子都有些憊懶。
若是能嚴加訓練,將來必然能成為張九陽身邊的一大助力。
“阿梨,還有你的猖兵,不能只縮在壇中訓練,既然是軍隊,就要講究戰陣和配合,如此才能發揮出猖兵真正的威力。”
“今晚,把伱的猖兵都放出來,我教你如何練兵,如何布陣,記住,身為一軍統帥,絕不是只會沖鋒陷陣就可以的。”
岳翎聲音鏗鏘,擲地有聲,那雙英氣的眼眸中浮現波瀾。
她也曾是沙場點兵的驍將,被先帝封為冠軍將軍,屢立軍功,威震邊疆。
若不是國公府血案,她現在恐怕就不是欽天監的明烈侯,而是冀州軍中的冠軍侯了。
就在這時,她神色一動,眉心法眼洞開,射出一道淡淡金光,環視四周。
并未發現異常,然后她抬起了頭,望向天空。
“何方宵小,敢以遁術窺視本侯?”
鏘的一聲刀鳴,長刀沖天而上,宛若流星,并非是龍雀刀,而是一把普通的雁翎刀。
刀雖普通,但擲刀的人卻是怪物。
但聞刀鳴如龍,化為一道沖天的寒光,刀意至剛至陽,刀氣威猛霸烈,仿佛要把蒼天都給捅個窟窿!
而這一刀的目標,竟然是一朵漂浮在空中的白云。
那自然是張九陽。
他心中一驚,沒想到岳翎竟然如此敏銳,出手更是快如雷霆,連忙全力催動遁術,云氣飄蕩,隨風而行,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這一刀。
見到岳翎還想出手,他連忙撤去遁術,現出身影,從空中飄落。
剛剛那一刀還只是試探,岳翎只用了三分力不到,再打下去,他恐怕就要先栽在自己人手上了。
“張九陽?”
岳翎眸中閃過一絲異彩,道:“阿梨說你已經修成了十三形遁,本來我還不信,現在看來竟然是真的。”
十三形遁的難度可不小,就算是她去學,至少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入門,張九陽這才多少時間?
“你去了哪里?身上為何如此狼狽?”
她看著灰頭土臉的張九陽,甚至假發都被燒焦了大片,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張九陽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道:“碧鳴山,萬符樓。”
“給你說,這次我可是發現了一個了不得的秘密——嘶!”
他突然吃痛,倒吸一口冷氣。
岳翎狠狠擰著他的耳朵,冷然道:“招呼都不給我打一下,你就敢一個人去探查萬符樓?”
“你知不知道萬符樓中有多少高手?”
“你知不知道孫天馳有多想殺你?”
“真以為修成十三形遁就可以無法無天,哪里都能去得了?你知不知道險地之中,死得最多的都是那些自以為遁術高明的人!”
“錯了,錯了!”
“小弟知錯,翎姐,輕點!”
張九陽連忙認錯,多次保證下不為例后,岳翎才總算松開了玉手。
他揉著發紅的耳朵,望著俏臉之上猶有寒霜的岳翎,心中又感動又好笑。
他當然不是全都在冒險,除了十三形遁修煉有成外,還有天眼神通和畫皮臥底,謹慎些問題不大。
當然他不會辯解,畢竟岳翎是在關心他的安危。
“話說岳將軍,要是我真死在萬符樓了,你會怎么樣?”
岳翎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怎么樣,最多幫你收尸。”
張九陽搖頭笑笑,繼續先前的話題,道:“你絕對想象不到,我在萬符樓中看到了誰!”
“是呀,我確實想象不到,雙面佛會在那里。”
張九陽神情一滯,不可思議地望著岳翎。
不是,他昨晚冒死才看到的秘密,岳翎已經知道了?
見他震驚的模樣,岳翎微微一笑,道:“不要小看我們欽天監,內奸一除,欽天監的各大部門又能正常運轉了。”
“這段時間我都在查各宗門的盜墓案,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別忘了我曾和雙面佛交手過,對他還是比較熟悉的。”
“其中一些守墓人的尸體,隱隱像是雙面佛的手筆。”
諸葛云虎之前拿出的卷宗,是最近這段時間頻繁發生的盜墓案,盜墓案本不在欽天監的職責范圍,但這些盜墓案卻不同,全部都是宗門修士的墳墓!
多發生在一些中小型的宗門,被盜的墓往往都是該宗門三境及以上的修士,取走了眉骨和陪葬的法器。
在卷宗的末尾則引出了一條關鍵線索,一些法器后來出現在了萬符樓弟子的手中。
“我抓住了幾個萬符樓的弟子,一群軟骨頭,刀還沒磨好呢,就全都說了。”
“他們說自己是受到掌教的命令,配合一個僧人去各派盜墓,挖取眉骨,只是最近這段時間,孫天馳似乎察覺到了欽天監的關注,已經讓他們暫時停下了。”
張九陽心中一動。
怪不得萬符樓中的弟子有許多都冒黑氣,原來人均盜墓賊呀。
好家伙,他們不止挖自家宗門長輩的眉骨,還惦記上了其他宗門的墓地,不過孫天馳還是有理智的,只選擇中小宗門,不敢碰實力強大的門派。
否則一旦失手了,便是一場血戰。
張九陽望著岳翎,真不愧是精明強干的明烈侯,短短幾日時間,竟然就順藤摸瓜,查到了這么多東西。
“目前看來,應該是雙面佛聯合了孫天馳,有某種不可告人的謀劃,只是我暫時還想不明白兩點。”
“哪兩點?”
“第一,孫天馳好歹也算是一派掌教,萬符樓也是名門正派,他為何要鋌而走險和雙面佛與虎謀皮?”
“第二,他們要那么多修士的眉骨,究竟是要做什么?”
張九陽微微一笑,道:“第一個問題我也不知道,但第二個問題,我或許可以回答你。”
岳翎聞言雙眉一挑,目光明亮,等他繼續往下說。
張九陽卻指著汗涔涔臟兮兮的三小道:“你也訓練他們很久了,讓他們休息一會兒吧。”
岳翎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道:“你呀,就知道寵他們。”
搖搖頭,她揮手道:“一個時辰后,再回來加練。”
“九哥萬歲!”
阿梨發出了歡呼聲。
岳翎連忙瞪了一下她,道:“這種話不能亂說。”
萬歲之言,若是被有心人聽去了,是會招惹麻煩的。
阿梨哦了一聲,又喊道:“九哥九千歲!”
張九陽:“……”
三小蹦蹦跳跳地離開后,張九陽便將自己昨晚看到的場景全部講了一遍,重點是那件業力極重的人骨袈裟。
“人骨袈裟……”
岳翎咀嚼著這幾個字,眉宇之間十分凝重。
不用想也知道,這必然是一件非常恐怖的法寶,雙面佛為何要煉制它呢?
“別擔心,再過幾天就該到黃泉宴了,到時候我找機會看看,能不能打探出些內幕消息。”
他心里還有一個想法,如果閻羅問不出來,也可以嘗試讓畫皮主去問問。
畢竟畫皮主和雙面佛之間,可是來往頗多,關系匪淺。
“別沖動,當心被雙面佛給識破了,那家伙非常邪門,稍有不慎就會滿盤皆輸!”
“明白,我先去睡覺了。”
張九陽轉身,一夜沒睡,想要先補個覺,卻被岳翎一把給拽住了。
“張九陽,他們三個不訓練,就該輪到你了。”
“不是,容我先睡個覺。”
“睡什么睡?修行之人還差這一覺?死后自有長眠!”
“你的修為還是太弱了,就你這種實力,只會拖我的后腿,想要跟上我的步伐,必須苦練,現在就開始打坐行氣,快點!”
張九陽倒吸一口冷氣,怎么這些話好像不久前才剛剛聽過?
虧他剛剛還可憐那三個小家伙,現在就輪到自己了。
行吧,修煉!
破不了處,還破不了第四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