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官廟。
處理完了女嬰之事,張九陽也算是暫時少了一個心結。
不過他發現有道目光一直在默默注視著他,似是在打量著什么,烏黑明亮的瞳孔中泛起波瀾。
張九陽轉身與其對視。
裴青池并未避開視線,明眸如劍,凝視著張九陽,閃過一絲異色。
同為劍心通明,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從之前相遇時她就察覺出來了,張九陽的身上仿佛發生了某種驚人的變化,而且與劍道有關。
其實不只是她,就連向來遲鈍的裴乾霍都有所感,好幾次都忍不住看向張九陽,露出不解之色。
“哦,對了,差點忘了你們是奉老劍神之命,前來抓捕鬼母的。”
張九陽笑道:“如今鬼母轉世,不如暫時將其關在靈官廟,看看后續的發展再說,如何?”
裴乾霍一拍腰間的酒葫蘆,灑然笑道:“有張兄弟看著,我放心。”
能不放心嗎,那么兇的一個女人就在旁邊,手都按在刀柄上了,真是嚇人。
雖然他沒有和岳翎交手過,但之前岳翎追殺雙面佛,幾乎貫穿了大半個揚州,那場面,真叫一個駭人。
他本來還想幫忙,結果飛劍都沒人家跑得快,實在丟人。
裴青池卻是上前一步,十分冷靜道:“張大哥,鬼母的事情已經得到了妥善處理,相信師父也不會有什么意見,只不過……”
她輕揚劍眉,裙擺微微飄動,背后的劍匣中有劍氣激蕩,隱約可聞劍鳴。
“張大哥,我對鬼母并不感興趣,我對你感興趣。”
少女聲音沉靜,脆如珠玉,烏黑的發絲在劍氣中飄蕩,一雙清澈的眼眸深深凝望著那道白衣身影。
張九陽一怔。
岳翎抬眸。
其他幾個靈臺郎則是精神一振,露出幾分饒有趣味的神色。
這少女雖然只是第三境,卻來自東海劍閣,小小年紀就已經劍心通明,將來必然會雙劍耀世名震天下。
只可惜她還是惹錯人了。
天下如今誰不知道,張九陽是岳監侯的未婚夫婿,你這丫頭,這不是公然調戲人家未來的丈夫嗎?
張九陽自然知道裴青池的這句話沒有什么男女之情,她劍心通明,是劍道奇才,只不過是感受到了另一個劍心通明之人,被激發出了劍意。
劍者,剛正不折,有話直說,從不遮遮掩掩,也不會怕人誤會。
還有就是,他剛剛獲得了呂祖的觀想圖。
天下劍仙之祖,可不是白叫的,盡管他還沒有獲得呂祖的第一次傳承,但在獲得觀想圖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小池姑娘,你是想和我切磋一下劍術嗎?”
“我一人自然遠非張大哥的對手,我們師兄妹,想和張大哥討教一二。”
裴乾霍咳嗽一聲,道:“這個,師妹呀,其實也不用加上我……”
“師兄難道就沒有感覺到嗎?我的韶光從來沒有對第二個人如此興奮過,師兄你的金虹難道就沒有那種感覺嗎?”
裴乾霍默然。
韶光是師妹的劍丸,金虹是他的劍丸,兩人修劍丸之術,從小培養,以心血澆灌,早已人劍合一,是自己的本命飛劍。
理論上,除了他們之外,任何人都無法影響到他們的飛劍,哪怕是他們的師父。
除非他們死了,這兩柄劍才有可能會選擇新的主人。
但是剛剛,他們的劍丸在丹田中有了異常的跳動,對著另一個人,有了反應。
若不是他們這兩位主人還活著,恐怕韶光和金虹二劍,都要主動湊上去獻殷勤了。
這種感覺太難受了,讓他連喝酒都沒滋味了。
就好像說好要白頭偕老的戀人,結果突然對一個沒見過幾面的人搔首弄姿了。
張九陽很理解他們二人的心境,只是他也無可奈何。
他并沒有試圖去窺探別人的本命法劍,甚至盡量去收斂劍心了,可那兩顆劍丸,只要一靠近他就會興奮。
“張大哥上次論道時,你對我劍閣的劍陣之術很感興趣,如果我們這次輸了,就將劍陣之術傳給你。”
裴青池的話讓張九陽心中一動。
劍陣之術,是劍閣中僅次于劍丸秘術的神通,用飛劍來布陣,從而發揮出數倍甚至數十倍的威力。
也是裴青池最擅長的法門之一。
看來這小姑娘為了探查出自己的秘密,還真是要下血本了。
“好,一言為定。”
裴青池緊緊注視著他道:“張大哥,你還沒有問輸了怎么辦呢?”
張九陽淡淡一笑,道:“輸了,我就告訴伱為何我能突然修成劍心通明,以及我最近在劍道上的收獲。”
裴乾霍大吃一驚,什么玩意,這才幾天,就劍心通明了?
要知道劍閣歷代閣主,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悟此心境的,師妹雖然是奇才,但也是付出了無數辛苦才艱難修成的。
這才分開多久,張兄弟就修成了?
他還以為對方是開玩笑,結果看到師妹臉上的凝重,才認識到這絕非虛言,頓時用一種看妖孽的眼神看著對方。
“張大哥,你似乎并不覺得自己會輸?”
張九陽笑了笑,沒有說話。
絕對不存在的!
只論劍術的話在獲得呂祖觀想圖之前,他同時應付這對師兄妹,輸的可能性還真不小,但現在嘛……
張九陽隱隱感覺到,除了劍心通明外,呂祖還給了他一個本命神通。
只是那神通需要和人斗法比劍才能發揮出來。
如果說鐘馗的食鬼,王靈官的天火,都是偏向主動進攻的神通,那呂祖的這兩個神通,則更被動一些。
特別是第二個神通,如果不和人比劍斗法的話,幾乎很難察覺。
“死者為大,三寶的師父還未下葬,我先陪他去買一口棺材,再辦一場法事,你們二人遠道而來,法力消耗不少,正好先休息一下,將劍意養至巔峰。”
張九陽看出他們二人現在不是最佳狀態,便主動給他們休養的時間。
既然要比劍,就要痛痛快快地戰上一場,而不是趁人之危。
岳翎聞言露出一絲笑意,望著張九陽的目光非常欣賞。
不知不覺間,這個從小鎮子中走出的男人,已經褪去了青澀和稚嫩,有了幾分宗師氣度。
以一己之力,約戰劍閣兩大傳人,卻還如此云淡風輕。
這樣的胸襟和氣魄,也許將來有一天,他真能成為開宗立派的一代宗師。
三寶聞言十分感動,他沒有想到,張大哥不僅記掛著他,連他師父都放在了心里。
他心中十分復雜。
大智寺的那些師叔師伯,受師父多少恩惠,相交數十年,卻只知爭權奪利,任由師父的尸體腐爛變臭。
張大哥和師父素未謀面,卻如此惦記。
“大智寺的方覺大師,素來俠義,古道熱腸,這樣的人,死后不該是如此待遇。”
岳翎開口,為這件事直接定性。
“祁箏,你帶著兄弟們親自去一趟大智寺,為方覺大師抬棺,并以我的名義上報朝廷,請陛下為方覺大師封賞。”
她看出了張九陽對三寶的重視,自然不介意做一個順水推舟的人情。
更何況方覺雖然修為不高,但其精神確實讓她敬佩。
三寶眼眶一紅,心中十分感動。
“是!”
那位名叫祁箏的靈臺郎立刻便帶人去做此事,雷厲風行。
沒過多久,方覺大師的靈柩便入土了,就葬在羅漢山,佑生的父母還帶著她去磕頭送葬。
大智寺更是被上上下下整頓了一遍,那些爭權奪利,利欲熏心的和尚,全部被發配還俗,只有三寶說情的那些才被留下。
曾經那些被迫還俗的師兄弟們,也都重新被請了回來。
大智寺,瞬間煥然一新。
“張大哥,謝謝你。”
三寶望著那道白衣身影,目光變得更加親切和信任。
“我做這些也不完全都是出于公義。”
張九陽摸摸他的腦袋,沒有趁機籠絡人心,說一些大公無私的話,而是坦誠地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交友貴于誠。
張九陽雖然看重三寶,但也不會改變自己行事的風格。
用誠心對朋友,用刀劍對敵人。
“三寶,你不僅是修佛法的奇才,也是修行的奇才,如果你愿意的話,可以先跟著我修行一段時間。”
“張大哥,你是想開宗立派嗎?”
“是,雖然現在還只是一個模糊的想法,而且我的實力還差了些,但總有一天,我想試試。”
張九陽負手而立,靜靜望著天上的云海,眸光深邃。
建立靈官廟的效果很好,大大促進了他對信仰的收集,如此一來,他準備為呂祖也建廟。
他想讓那些耳熟能詳的華夏神明,在這個世界也開枝散葉。
雖然現在還只是個雛形,但等日積月累,相信總有一天,這些廟宇和道觀聯合在一起,會成為一股無比強大的力量。
足以改天換地!
天尊能建立黃泉,為什么他不能?
這個世界藏著太多的秘密,僅是地府就讓人琢磨不透,誰知道在別的地方還有沒有其他隱藏的勢力?
張九陽需要自己的勢力,一股在將來可以威震寰宇,隨時鎮壓一切牛鬼蛇神的強大力量。
哪怕面對地府和黃泉,也要能與之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