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玄谷地底下,八景洞天內。
顧安坐在蒼藤樹下看書,背靠著主樹干,兩根樹藤落在他的肩上,輕輕揉按。
他突然放下手中的書,坐直身軀。
“怎么了?主人,力道太重了嗎?”蒼藤樹發出柔弱的女子聲音,楚楚可憐。
顧安回答道:“沒有,我有點事,得走了。”
蒼藤樹搖顫樹身,連忙說道:“主人,別忘了帶點羊肉來!”
顧安擺了擺手,然后消失在原地。
他一步跨出太玄門范圍外,來到一座山頂上,臨近秋末,夜風冷瑟,吹動他的衣袍,他的目光望向遠方。
他感受到昊龍正在受難。
他與昊龍雖然沒有締結契約,可自從昊龍誕生,他們便建立了某種微妙的聯系,這種聯系類似于玄妙真人呼喚他時的感受。
他順著這種微妙的感受將神識延展而去。
很快,他就鎖定一方教派,他的神識穿過一層層禁制,進入一處類似于宿星洞天一般的小天地內。
曇鬼母,還有九幽十三厲!
這些家伙正在跟古昊宗的大修士們戰斗!
顧安的神識鎖定昊龍,臉色變得古怪。
與昊龍戰斗之人赫然是蘇寒!
蘇寒的氣息竟然已經逼近元嬰境,只是他的氣息很混亂,給人一種隨時可能走火入魔的感覺。
昊龍雖然好吃懶做,也不怎么修煉,可憑借著強大的血脈天賦,蘇寒一時半會兒還拿不下它。
二十丈長的昊龍扭動龍身,嘴里時不時噴出灼熱的烈焰,蘇寒身姿如鬼魅,靈巧躲避,時不時揮劍,劍氣劈在昊龍身上,使得它的龍血不斷迸濺。
蘇寒的另一只手拿著一個布袋子,竟在收集昊龍之血。
猶豫片刻,顧安還是決定出手。
昏暗天地內,昊龍在山野間逃竄,蘇寒手持骨劍,緊追不舍。
“可惡……你究竟是誰?本大爺以后絕對饒不了你!”
昊龍怒吼道,震顫山林,聲音依舊稚嫩,好似一名男童。
蘇寒冰冷的聲音從后方傳來:“恨天神劍,蘇寒。”
昊龍的龍目緊縮,明顯聽說過恨天神劍之名,它眼中流露出恐懼之色,逃跑速度更快,龍身扭動得跟泥鰍一樣。
蘇寒縱身躍起,飛至高空,揮劍斬去,劍氣浩蕩,凝聚出七道劍影,殺向昊龍,每一道劍影的尾端皆有數只鬼魂,仿佛是惡鬼推劍,夜空下森然可怕。
一道暗紫色魔影憑空出現在昊龍的龍頭上,抬手一捏,隔空將蘇寒的劍氣捏散。
蘇寒定睛看去,瞳孔放大。
是他!
蘇寒忘不掉誅殺他師父鐘魎的神秘魔影,所以一眼就認出來。
一股恐怖神識瞬間擊中他的腦海,令他一下子暈厥過去,墜入山林內。
昊龍同樣遭受神識沖擊,瞬間昏迷,龐大龍身跟著墜地,掀起滾滾塵土。
顧安來到蘇寒面前,蘇寒躺在草地上,生死不明。
這時,曇鬼母憑空出現在蘇寒面前,半跪而下,抱拳道:“請教主恕罪,我等不知昊龍與您有關!”
她身上的鬼氣消散,露出蒼白的女子容貌,她看向顧安的目光充滿驚喜之色。
顧安淡漠的問道:“你便是曇鬼母?”
雖然他見過曇鬼母,但扶道劍尊沒有見過,所以他得多問一句。
“屬下正是曇鬼母!”曇鬼母恭敬的回答道。
顧安跟著說道:“古昊宗同樣受我庇護,昊龍乃古昊宗圣獸,不允許伱們搶掠。”
這樣說,他就是因為古昊宗而出手,而非是為昊龍。
曇鬼母一聽,小心翼翼問道:“您為何庇護兩方教派?”
顧安反問道:“曇教已滅,爾等為何還不回九幽之路?”
曇鬼母無奈道:“我等確實想回去,但九幽之路內的歸路已經被七星靈境的修士堵住,我等只能逃回來。”
七星靈境?
聽到這話,顧安越發肯定妖魔之劫的背后有七星靈境在推動。
“這小子是你徒弟?”顧安問道。曇鬼母看著被魔氣環繞的顧安,猶豫片刻,道:“不是我的徒弟,只是我的一枚棋子,妖魔大劫在即,蒼生即將迎來浩劫,我想借此機會培養他,讓他成為我突破九幽之路的力量。”
拿蘇寒去打九幽之路內的七星靈境修士?
顧安不由為蘇寒感到悲憐,但他并沒有救助蘇寒的想法。
蘇寒對力量的渴求已經成執念,即便沒有曇鬼母,他仍會走上歧路,在蘇寒眼里,他并沒有作惡,他只是努力的變強。
顧安之所以不親手除掉蘇寒,是因為他還未聽說過蘇寒屠戮凡人百姓,死在蘇寒手里的人確實多,但基本上都與他有恩怨,大多數人想除掉恨天神劍,結果被他反殺。
恨天神劍本就是蘇寒的家傳劍法,所以他與顧安不算真正的師徒關系,顧安給他提供的只是一些丹藥罷了。
過往師徒之情已經斬斷,蘇寒的生死已與顧安無關。
顧安現在主要是想看看蘇寒的結局。
掌握逆命神功的蘇寒可以吞噬其他修士的靈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與顧安奪取壽命的能力相似。
但蘇寒走的路與顧安截然不同,這小子走到哪兒,打到哪兒,煞名傳遍天下。
曇鬼母道出逆命神功的功效來,與顧安掌握的逆命神功一模一樣,沒有半點兒虛言。
站在曇鬼母的角度,自然不知扶道劍尊會逆命神功,所以能吐露真言,或許她是真想立顧安為曇教教主。
“在我們所來自的土地上,曇教屹立數萬年,那里的靈氣遠超九朝之地,雖然曇教已經被山神滅了,可滅的都是投效景屠仙的叛徒,我教正統弟子仍在,只要您跟我回去,最多千年,曇教又能恢復往日的盛況。”曇鬼母認真說道。
顧安問道:“就因為我會太蒼驚神劍?你不怕我獻祭你們?就如同曇教的作為一般。”
“會太蒼驚神劍只是其一,我在太玄門待了很多年,了解過您的事跡,您能在補天臺刻下正道二字,足以說明品性,您若是肯執掌曇教,定能帶領曇教走向正途,曇樹雖是邪物,但曇教最初成立就是靠降服曇樹,拯救一方蒼生,故而建立道統。”
曇鬼母一邊說著,一邊抬起右手,一塊令牌出現在她手中。
“此乃曇教教主之令,那位死去的教主一直在找尋這塊令牌,不知此令在我手中,這塊令牌可以找到所有曇教教眾,也能找到正宗弟子所藏匿的傳承之地。”
顧安探手一招,神識沖入其中令牌內。
他感受到一股強大的禁制,非大乘境不可沖破,當然,這股禁制只是對于其他人而言很強,在他面前如同虛設。
伴隨著他的神識入令,他竟有種神識俯瞰大地的感覺,他看到混沌的昏暗天地,只有地貌,沒有草生靈。
通過令牌內的景象,他能看到其他曇教修士的位置。
除此之外,這塊令牌還有其他作用,許多禁制讓顧安都感到新奇。
他收回神識,開口道:“這塊令牌,我暫且收下,以后見令如見我。”
聞言,曇鬼母大喜,連忙拜謝顧安。
顧安跟著消失在原地。
曇鬼母立即起身,帶著蘇寒離去,至于遠處的昊龍,她是不敢再染指。
秋末時分,玄谷。
顧安看著弟子們掃除各個園區的落葉,他的神識則落在遠方,他在看太蒼皇朝與韓陸皇朝的決戰。
呂仙、武決也在參戰,各展鋒芒,他們已經快要達到韓陸皇朝的皇城。
顧安的目光主要落在葉炎身上,葉炎也是出自玄谷,得羅魂、周通幽指點槍法、淬體之法,筑基后就去從軍了。
數十年過去,葉炎已經是太蒼皇朝的將軍,戰功顯赫,他雖然還未結丹,但在戰場上的實力不可小覷。
畢竟從軍者,多是結丹境之下的人,能結丹者,大多已經超脫皇朝的束縛,追求屬于自己的仙道。
顧安看著戰場,感覺頗有封神演義的味道。
雙方皆有教派的修仙者沖鋒陷陣,彼此斗法,輸的一方,就會遭受軍隊沖擊,節節后退。
正到他看得津津有味時,甄沁御劍飛來,落在顧安身旁,她低聲道:“師父,蘇寒師兄被古昊宗通緝了。”
顧安漫不經心道:“都說了,他不是你師兄。”
甄沁撇嘴,道:“對外當然不是我師兄,可我們畢竟一起長大,我怎么可能完全割舍下他。”
“那你跟我說也沒用啊,我能做什么?”
“師父!人家這不是憋得慌,想跟你聊聊嘛!”甄沁瞪眼道。
顧安瞥向她,笑道:“別擔心他了,他被追殺這么多年,不也活得好好的?與其擔心他,你倒不如擔心自己,感覺你遇到的危險比他更大。”
他說的是執法堂弟子之前被玄妙真人救的那一次,雖然甄沁沒有說出山神的存在,但葉蘭知曉她遇險的過程,并將此事告訴顧安。
甄沁正想反駁,忽然感受到什么,從儲物袋內拿出自己的弟子令牌。
顧安同樣如此,他拿出自己的谷主令牌,神識探入其中,緊接著,他便聽到古宗的聲音:
“太上長老枯松探查妖魔之地,不幸隕落,三日后,全門弟子皆入隸屬城池,祭拜老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