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廚喪尸死后不久，臃腫的身形被血液染成了一座黑色的雕像，仿佛余燼凝固后的形狀，一動不動地矗立在超市的正中央。
天花板上那一盞搖搖欲墜的殘破燈泡，此時正充當著唯一的光源，不時傳出“啪啪”的響聲，濺射而出的電火花在黑暗里一閃而逝，淹沒在充滿血腥氣味的空氣之中。
四名玩家靠著一面冰冷的墻壁坐下。
他們的目光盯著眼前的面板，手指熟練地在屏幕上滑動，快速檢視著⑤號副本的戰利品。
兩分鐘后即將離開副本，副本獎勵已經放送到每一位玩家的行囊中，請確認接收……
你已獲取⑤號副本的標準通關獎勵：一、3000個商城幣；二、1500點經驗值；三、一張“E級裝備”抽獎卷；四、一次性召喚卡·“自爆喪尸”。
您的等級提升至Lv.4（0點/2000點），已獲取一個可供隨意分配的屬性點。
已將屬性點添加到“身體素質”上，您的“身體素質”屬性已提升至19點。
柯明野關閉了面板，抬眼看向前方。
大廚喪尸在臨死前嘔出了一片固態的鮮血，黏糊糊地貼在了柱子上。
這會兒，那片固態的血液正如緩緩溶解的冰塊一般，時不時滑下那么一兩滴落在地面上，嘀嗒嘀嗒地作響著。
他們剛才檢查了一遍超市深處的那個大洞，也就是大廚喪尸沖出來的地方，然后發現里頭除了一顆鼓動著的巨大心臟以外一無所有。
柯明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三人后，右手射出一根蛛絲黏住了心臟，緩慢地向外扯動。
下一刻，那顆心臟瞬間爆裂開來，濺了大家一身血。他們還以為會爆出什么稀有物品，于是捏著鼻子，俯著身在血泊里摸索了一頓。
結果一無所得。
折了夫人又賠兵，他們現在的模樣很狼狽，渾身是血，擦都擦不干凈。
但副本在挑戰成功后就不能再次進入了，要是錯過了什么隱藏關卡那得有多可惜，抱著這樣的想法調查過一遍，也算是把懸著的心放下了。
此刻，柯明野令人偶盤著腿坐在地上，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你們沒受什么傷吧？”
“沒事。”橘子皮扭頭沖他笑笑，“不該我們問你么，它的仇恨基本全程在你身上？”
“毛事沒有，我覺得比較該擔心一下朋克女。”柯明野說。
“警告你，別叫我朋克女了，要不是這副身體的前身是朋克女，我也不需要每天這么累地貼合人設。”
清夢說著，冷冷地斜了他一眼。
“人格很大一部分取決于經歷，前身的記憶同樣算作經歷。那么你受到她的影響，潛移默化，變成一個朋克女也不奇怪。”
反犬坐在一個翻倒在地的貨架上，目光看著手中的圣經，頭也不抬地說著。
他頓了一下：“還有，在副本里無所謂受不受傷，反正回到現實會直接痊愈。”
“Okay。”清夢說，“既然無所謂，那我可以往你頭上來一槍么？”
“隨意。”
“嘁，果然是怪胎。”
清夢不再看他，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中的手槍拆卸開來，低頭練習著槍支的組裝流程。
在玩家面板里，類似于“烹飪技巧”、“槍械運用”的“通用技能”都有熟練度進程，熟練度越高，通用技能的等級也就越高。
若是想提升“槍械運用”這一通用技能的等級，不一定只有“開槍”這一途徑，練習槍械的拆卸和組裝也是一個不錯的手段。
“朋克女，你能不能別這么嚇人。”柯明野說，“往他腦袋來一槍雖然不會死，但還是會痛的吧？”
“那又怎么樣，說得以后就不會挨槍子似的，讓他趁早適應一下得了。”清夢說。
“是得這樣。”反犬面無表情，“我建議你們都趁著還在副本里，多體驗一下痛覺的刺激，免得現實的戰斗里因為承受不住痛苦，在還能掙扎的場合放棄了機會。比方你斷了一只手，其實還能跑，但你直接跪在地上捂著斷臂大喊大叫那就完了。”
“有道理。”
橘子皮點頭，附和了一句。
大伙上輩子都是什么打工人、學生崽，這要真和那些超級英雄打起來，擦破點皮可能都得疼得呲牙咧嘴了，更別談斷手斷腳后還能不能冷靜思考了。
尤其柯明野對這一點深諳于心，以他對青鴉的了解，總覺得老爹就算肚子上破了一個大口也可以冷靜地思考下一步做什么。
既然敵人能做到，那自己也得做到吧，不然拿什么來對抗他們？
清夢伸出食指對準了反犬，一邊瞇著眼對柯明野說：“你知道這貨有多奇葩么？”
“有多奇葩？”
柯明野好奇地問著，抬眼看向了坐在貨架上的文化人。
橘子皮替她回答了這個問題，慢慢地講述著。
“今天來煙袋商業街的路上，我們被一對乞丐纏上了，本來想掏兩塊錢，但反犬說這解決不了根本問題，于是加入了那兩個乞丐的隊列，教他們怎么用比較城市化的方法乞討，再定時跟他們拿抽成，結果他被兩個乞丐臭罵著追了一路。”
柯明野愣了一下，他本來以為這人只是書讀得多，有些不近人情了，沒想到這人已經有點神經病的潛質了。
“他就不像個正常人。”
清夢聳了聳肩，一邊“咔擦咔擦”地組裝著手槍一邊抱怨著。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教會他們怎么討錢求生，以后他們就不愁吃喝了。”反犬為自己辯解著，“他們的討錢方式還是農村打法，到了城市沒有轉變新思路。”
“看到沒，書讀多了是這樣的。”
橘子皮雙手撐地，一邊做著俯臥撐一邊調侃了他一句。
“是吧？”清夢說。
“是的。”柯明野點頭。
“如果商城里刷了一個可以查詢隊友文化程度的技能，那我可能會考慮全款拿下。”反犬伸出手指翻動著書頁，嘴里冷冷地諷刺著。
“行了。”橘子皮從地上起身，拍了拍手，“快出副本了，都加個好友？”
“不。”
反犬拒絕得很果斷。
“裝神秘是吧，文化人。”橘子皮也開始這么稱呼他了。
“行，那我也保持神秘感，大家都別加了。”柯明野說。
嘴上這樣說著，其實他不加好友是有理由的：詐術人偶沒辦法使用通訊列表，加好友又必須當面添加，他總不能讓本體跑過來一趟。
“真幼稚啊伱們。”
嘴里嘟噥著，清夢成功地組裝好了一把手槍，插入彈匣并拉動滑動件上膛。
“不加就不加唄，反正有討論組。”橘子皮看了一眼面板上的倒計時，揮揮手，“倒計時快到了，各位再見。”
“下次見，橘子哥。”柯明野也沖他揮揮手。
“拜。”
清夢向他們告別，一邊把三支手槍裝入背包挎到了肩膀上。
“我們找到下一個合適的副本會通知你們，到時見。”
反犬撂下了一句不冷不熱的話語，隨即四人消逝在了超市中。
陷入一片短暫的黑暗過后，詐術人偶回過神時，正站在煙袋商業街上一條空蕩蕩的巷道上。
離開副本后出現在現實的地點是玩家自選的，系統會提供一些“不被監控著”的場所來作為選項。柯明野選的是煙袋電影城后方的一條巷道，其他三人選的地方與他不同，所以周圍見不到他們的身影。
此時，人偶身上那套沾滿鮮血的校服也恢復了干凈，就像進入副本前的樣子。
“那么，副本都打完了，希望電影也結束了吧。”
柯明野這樣想著，令人偶暫時在巷子中待命，自己則是從影院中睜開了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