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到上午七點半,陳鈞吃過早飯后。
就跟著耿魏東,兩人來到西麗教導團軍營門口集合。
他們這次在香江執行任務,獲得集體一等功,有些受傷的同志,沒能在現場領取榮譽證書。
這上面無論是出于探視也好,還是將這些沒配發到戰士手中的證書,送到人家手中也罷。
該安排人去瞧瞧,這流程咋地是不能少啊。
很顯然,安排付慶飛去正合適,他是教導團的二營營長,級別夠。
還是原先任務第一小隊的隊長,他領著人過去也合情理。
等陳鈞他們過來時。
付慶飛已經開車在軍營門口等著了。
瞧見兩人,他抬手招呼道:“快點上車,羊城軍區總醫院在越秀區流花路那,距離咱們這一百三十公里呢。”
“一來一回路上都要耽擱三個小時,中午還要回來,咱們時間可不多。”
隊長都催了,陳鈞還能說啥,麻溜的上車唄。
連帶著付慶飛,一共五人出發前往羊城。
今天是2月9號,也就是2014年的正月初十,這時候年是過完了。
但鵬城街道上,還是能夠看到兩旁樹上或者路燈上面。
都還掛著喜氣洋洋的彩燈,和紅燈籠之類的裝飾。
可能是為了迎接過幾天的元宵節吧。
又是一年新春啊。
陳鈞在心中暗嘆了一聲,他目光望向窗外,記得前世去羊城軍區總醫院,也是新年戰備的時候。
同樣的是,他上次去也是探望戰友,不一樣的是,那時候羊城軍區總醫院已經更名為南部戰區總醫院。
也許是因為探視的緣故,幾人心情都不是太好。
一路上都沒咋說話。
付慶飛對路線也熟悉,他們七點半從鵬城西麗軍營出發,途經京港澳高速,沈海高速羊城支線,羊城環城高速。
路上大概用了一個小時三十多分鐘。
幾人就到了目的地。
這個時候的羊城軍區總醫院,可沒有后世擴建后,那么大氣。
整體就是一棟七八層的大樓,灰白色的建筑外表看起來并不起眼,“弘揚白俅恩精神”和“熱忱為軍民服務”這兩條外墻上的標語看上去還很有年代感。
不過這棟樓,過幾年很快就會被拆除擴建。
迎合時代改革創新嘛。
陳鈞他們幾人都穿著軍裝,再加上已經提前知道了趙龍泉他們住的病房。
所以幾人也沒耽擱。
徑直跑到住院部,提前用醫院的座機給軍營打過去電話。
讓醫院的人,知道他們有探視權限后。
眾人最先來到趙龍泉所在的病房,因為這次作戰結束,他受的傷勢最重。
整個背部肩膀的位置,都快被子彈炸爛了。
雖說危險期過了,可等陳鈞他們到地方時,隔著病房門看向里面。
趙龍泉身上正輸著液,身旁放著各種儀器,他整個人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嘴唇抿緊,臉龐似乎都消瘦了一些。
往日鐵骨錚錚的一個漢子,此時卻躺在病床上,連呼吸都需要借助呼吸機。
這一幕不免讓人心酸。
付慶飛知道陳鈞和趙龍泉的關系好。
他盯著看了一會,隨即抬手拍了拍陳鈞的肩膀寬慰道:“沒事的陳鈞,教導團昨天晚上就安排人過來全程陪護了。”
“老趙的事你不用擔心,醫生也說了,這次槍傷沒有傷及骨頭,也沒有傷到臟器,通過抗感染治療。”
“只要挺過這幾天,后續調養四周左右,問題就不大了,手臂就能用上力氣。”
“你也別太擔心。”
“嗯,我知道。”陳鈞點點頭,他從身上掏出這次立功的榮譽證書,以及徽章。
徽章并非是常規個人一等功那種軍功章,而是類似有紀念意義的物品。
將這兩個東西疊在一塊。
陳鈞輕輕的推開病房門,把東西放在靠近門口的桌子上。
默默看了一眼班長后,他又躡手躡腳的關閉了病房門。
一等軍功啊,哪怕集體一等功,對于個人來說含金量還遠不如一個個人二等功。
但這是他們一群人,拿命拼來的榮譽。
陳鈞只是想把這份屬于班長的榮譽,盡快送到他的手中。
這是趙龍泉應該得到的。
隨后幾人又去看了老貓,也就是另一名重傷員,他的傷勢整體沒有趙龍泉看起來那么駭人。
但肚子被打穿,腿部被彈片炸得不輕,沒有個把月很難恢復行動。
不過還好,老貓是清醒著的,就是嘴上扣著呼吸機,人不能開口,不能溝通,
本來就干瘦干瘦的一個人,這受傷后,整體看起來更是瘦得一副皮包骨的模樣。
哪怕他都這樣了,看到戰友過來探望,老貓眸光中還是閃爍著笑意,看得出來,他是在安慰大家不用擔心。
當付慶飛拿出證書,拿出徽章放在他床邊時。
老貓整個人的精神明顯都振奮了不少。
這就是軍人啊。
哪怕戰場上槍林彈雨,炮火連天,前進時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等仗打完了,他們不會奢求需要別的激勵,一份認可,一份贊譽。
就已經足夠了。
至于剩下的那四名輕傷員,倒是真沒啥大礙,有些是被子彈擦傷,有些是被彈片劃到。
傷勢不重,人也沒有昏迷。
陳鈞他們過去探望的時候,這幫家伙都已經坐在病床上,吹上了都。
一個個神采奕奕的吹噓當年剛來當兵,自己體能多牛多牛。
吹噓他自己在連里面,團長見他都要敬禮。
吹完自己又吹自己連隊,反正大概意思就是其他連隊狗屁不是,就他自己所在的連隊歷史悠久。
曾經有多么輝煌的過往,自己在連隊里面多么耀眼,說得有鼻子有眼。
就跟真的一樣。
陳鈞他們幾人站在病房門外聽了一會,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其實部隊里面就這樣,越老的兵越會吹牛,尤其是當上班長的兵,那都是基本技能。
別說人了。
你就是連隊里面養條狗,出去都要吹成軍犬,以前立過功,參加過什么重大軍事行動。
至于真不真,那想想就知道了。
但老兵吹牛都有技巧,會吹的有理有據,明知道他在胡扯,你也找不到反駁的證據。
就比如說團長見到他都要敬禮,陳鈞一聽這話,就明白他說的是站崗的時候。
畢竟,回禮也是敬禮啊。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就看會不會吹了。
但吹歸吹,真到該上的時候,那也是不含糊。
付慶飛他們站在病房門外,聽他們扯皮了一會,感覺心情都舒服了不少。
這才推門進去,把這幾個家伙的榮譽證書和徽章也遞過去。
就看他們那興奮的模樣。
陳鈞就很篤定,等會只要他們這邊離開,接下來的吹牛層次必然該升級了。
畢竟,拿著榮譽證書,還是集體一等功的榮譽,要是再吹點不入流的牛。
著實對不起手中的證書了。
羊城軍區總醫院這邊探視完,這趟過來香江的任務算是徹底結束了。
當天下午四點,鵬城西麗駐港教導團統一安排大巴車,又將他們這百十號人送到鵬城火車西站。
來時整整一百人,走時只有九十四人跟著返程。
來時陳鈞他們對鵬城,對香江,對香山澳可以說非常陌生,頂多在新聞上看看。
或者聽其他人講講,要不就在港片中了解一些。
如今,經此一事,他們也算是對這幾座城市有了足夠深刻的印象。
帶著些許遺憾,帶著需要永久深埋心底的秘密,眾人乘坐火車開始前往西京。
火車是9號下午五點出發,等抵達西京時已經是10號的下午一點四十了。
迎接他們的人沒變,仍舊是暗夜之虎特種大隊安排過來的車輛。
集合的地方也沒變,還是天狼突擊隊野外駐訓場。
陳鈞從運兵車上下來,抬頭瞧了瞧周圍的布置,啥變化都沒。
就連那棟原先被燒得黑漆漆的大樓,都沒整整,還是那副慘樣,在那杵著。
等所有人從車上下來,暗夜之虎特種大隊的大隊長李昌平,顯然是早已等待多時。
在他身后,一排排桌子整齊的碼放著,桌面上的袋子里封存著軍銜,臂章,國防服役章等等。
桌子旁,就是幾十個行李箱。
等老兵這邊自覺的把隊列排好,李昌平抬腳踱步走到隊列跟前。
他那嚴厲的眸光從人群前排劃過,而后才高聲說道:“同志們,首先恭喜你們完成了這次的緊急動員任務。”
“今天下午就安排你們回原單位。”
“但有一點,我不得不再次重申,你們這次執行的任務,影響非同一般。”
“所以我提醒大家,絕對不允許泄露此次任務的內容,你們都是老同志了,多余的話我就不再重復。”
李昌平說完,他臉龐上的嚴肅緩和了許多,就連剛才還凌厲的目光,都變得和善了些。
繼續道:“接下來,我沒什么可以交代大家的了。”
“全體都有,列隊領取伱們的行李,軍銜,等下按照師為單位,去旁邊坐車。”
“會有人送你們回去。”
“同志們,一路順風。”
李昌平說完,他主動的抬手敬禮。
一幫老兵瞧見這架勢,哪還能站得住啊,急忙立正,抬手齊刷刷的回禮。
“解散!!”
禮畢,李昌平只是交代了一聲,就轉身離開。
陳鈞他們則是按照安排,排隊領取原先封存的肩章,哪怕住院沒回來的人。
這次也會把東西全都送到原單位。
原本大家都穿著光板沒銜的軍裝,是動員令的兵,都有統一的稱呼。
如今,肩章一戴,臂章一貼,中尉,上尉,少校,二期的,三期的都有了各自的單位。
要分別了。
大家都在相互告別,金城軍區雖說不大吧,就兩個軍,一個47軍一個21軍。
可這一分別,其實大家心里很清楚,以后就再也沒可能重聚了。
不管咋說也是并肩作戰過的戰友。
尤其是第一小隊這邊,有不少人跑到陳鈞跟前告別。
“陳鈞,加油啊,要是有空了就去47軍417團五連找我,到時候我招待你。”
這是一名中尉告別時說的話,他目前已經是連隊的副連了。
他也是軍校畢業,熬了三年,終于適應了基層,擔任副連算是熬出頭。
“哈哈,老陳,來,咱哥倆抱一下,有空或者放假了去351團二連三班找我,只要到那報我名就好使。”
“再見了,兄弟。”
這是一名三期老兵告別時說的話。
陳鈞對此,他自然是一一的回應。
當然,他也會跑到別的老兵跟前,去攀談幾句,順便送21軍的人先上車離開。
21軍駐地不在西京,距離比較遠,需要提前出發。
最后才輪到47軍這邊,因為他們絕大多數的單位,都在西京周邊駐扎。
距離不是很遠。
索性,就陳鈞和耿魏東兩人需要回西京,他們要去軍事學院,也沒必要一直等返程的車。
干脆隨便搭乘一輛目的地距離城區較近的車坐上。
一直折騰到下午將近六點,陳鈞才提著行李箱,再次回到陸院東大門門崗處。
終于回來了。
陳鈞仰頭看了眼陸院的正門,他感慨了一聲。
這才提著箱子從身上摸出學生證,準備讓執勤的學員,查下證件。
可誰成想。
陳鈞人都沒走到門崗處呢,正在執勤的幾名學員神情搞得像是認錯了人似的。
不可置信的揉了揉雙眼,有好幾人跨開步子就圍了上來。
“陳會長,真的是你回來了?”其中一名高高瘦瘦的陸院學員,夸張的瞪著眼睛,瞅向陳鈞。
搞得陳鈞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他審視了自身也沒毛病啊。
這衣服又沒穿反,鞋子也沒調個,就晚報到了幾天,不至于這么熱情吧?
“我靠,還真是你啊,哎,不對啊,昨天晚上不是看新聞聯播你還在香江嘛?”
“說是要撤回鵬城,你這咋今天就回來了?”
“陳會長,你是不是在外面立了一等功?真厲害啊,學校這會都傳遍了。”
陳鈞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在那問得起勁,他雖沒看新聞聯播,也不清楚他們具體怎么知道立功的事。
但根據昨晚撤港那架勢,有電視臺,有交警,他就是猜也不難猜出發生了什么。
看眾人既好奇又興奮的圍過來詢問,陳鈞咧著嘴角笑道:“是回了鵬城,這不是那邊的事情已經結束了。”
“就趕緊回來報到,不能把課程給拉下啊。”
在陸院門口執勤的學員,都是陸院警勤部的人,換個地方也就是糾察。
都是高年級老兵了,他們心里也清楚,能在香江牽扯到一等功,如果不是大型救援行動。
那鐵定就是跟保密有關了。
幾人意外歸意外,這點規矩還是懂得,看陳鈞無意說那么多。
他們心頭一凜,嬉笑的神情都收斂了不少。
最先開口的那名高高瘦瘦的學員,急忙一把接過陳鈞手中的行李箱。
聲音爽朗的說道:“哈哈,不管咋說,陳會長,你現在可是咱們全校的大名人。”
“走,我開車送你進去,這會食堂正好開飯,我怕你去晚了沒剩啥好菜。”
陸院警勤隊有糾察巡邏車,能坐車當然不會選擇走路,對于這種邀請,陳鈞顯然不會拒絕。
因為東大門這邊,要是真讓他拉著行李箱自己走到大二宿舍樓,估摸著要十幾分鐘。
平時倒也沒啥,這不是飯點嘛,他在火車上也沒咋吃東西。
能趕上一頓是一頓唄。
陳鈞先不論是不是大名人,他作為學生會的會長,跟警勤的人也算熟悉。
這幾個家伙“徇私”連證件都沒查,就被他們拉著,匆匆進入學院。
可很快,陳鈞就有點后悔坐糾察的車了。
從香江回來,他到底上沒上新聞聯播。
這事他還無從考證,只是猜測,也是聽剛才他們幾人再那說。
但坐在糾察的車上,還正是飯點。
卻著實讓他受到了不少的關注。
沒辦法啊,警勤隊的人都有自己的著裝要求,人家是白頭盔,白腰帶,白手套的。
就自己一身迷彩作訓服,坐到人家糾察的車上,那能不引人注目嘛?
要知道,平時誰有這待遇,那都是第二天能上“封神榜”的“大人物”。
哦,對了,封神榜在陸院的另一個別稱是《全校通報批評》。
就他這么大搖大擺的坐上去,這時候正處于飯點呢。
誰瞅見不多關注兩眼,尋思尋思又是哪個倒霉蛋被糾察抓到了?
這不,陳鈞這邊剛坐車走了幾百米,學院道路兩旁就有學員盯著看了。
“我靠,誰這么衰又被白頭翁抓到了?”
“沒看清楚啊,但我怎么看著他有點眼熟呢。”
“靠,你們那都是啥幾把眼神啊,糾察抓他?剛才車上坐的是陳鈞,咱們學院學生會的會長,學院優秀學員的代表,糾察抓他,腦子有泡吧。”
“真是陳會長回來了?”
“他不是在香江嘛,不對,他不是在鵬城嘛?”
人群中有人聽到議論的聲音,再抬頭望著遠處跑遠的糾察車輛,有些目瞪口呆。
可這時候,陳鈞早就聽不見后面的人在議論什么了。
警勤的人確實不會抓他,但架不住他就坐在人家的車上啊。
一路前往食堂途中,可沒少受到關注。
等陳鈞拉著行李箱,從車上匆匆下來,他剛進入食堂。
更多的學員的認出了他,全都一臉詫異的圍了上來。
“陳鈞?!!你咋回來了?”
“我靠,真是你啊?”
又一次被人圍觀,陳鈞右手提著行李箱,左手摸了鼻尖。
有些想笑。
這咋才幾天的功夫沒回來,他就真成大名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