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大三宿舍區。
陳鈞提著自己的行李箱,穿過圖書館,走過校史館,清晨六點多的陸院已經開始熱鬧了。
除了高年級學員各方面學院管理的不嚴,主要以期末課題自學為主,大一大二,該早操還是要按部就班的進行。
陳鈞身著便裝,看著一群群學弟從跟前路過,他嘆了口氣,隨即腳步加快,朝著陸院東大門走去。
西京目前有兩個高鐵站,一個是西京站一個是西京北站,兩個站之間的距離倒不是很遠,大概十公里左右。
可陸院所在的位置是長安區長安大道這邊,去他買票的北站,差不多要二十四公里了。
坐公交車都要一個小時,途經二十多個站點。
這么遠的路程,必須要起的早點啊。
更何況,走的晚也不行,這種離別的場面不管什么時候動身,總是少不了一番心酸。
獨自一個人離開挺好,至于陸院領導那里,昨天都已經告過別了。
今個就沒必要那么矯情,再去跑一趟。
“陳會長,這么早就出去啊?過來登記一下吧。”
到了大門崗時,正負責執勤的警勤學員笑呵呵的拿著登記冊過來。
陳鈞要走的消息,還只是在小范圍傳開,警勤的人并不清楚,加上他經常去西京其他軍事學院做交流,基本上獨自出去也沒人會真的攔他。
“這是回家過年,還是外出公差啊,穿這一身?”值崗的學員看陳鈞接過登記冊,忍不住上下打量幾眼,又問了一句。
陳鈞低頭刷刷的登記,隨口笑道:“回家過年是不用想了,算是出公差吧。”
“那你忙,我先出發了,去北站趕車。”
陳鈞將做好登記的冊子還回去,笑著抓起行李箱打了聲招呼。
原本這只是很普通的一個清晨,對于執勤的警勤學員來說,就跟往常沒啥區別。
看陳鈞拉著行李箱越走越遠,他撓了撓頭,正準備將登記冊放下時。
對應著東大門內的大道上,四五十名身穿夏常服的學員,大步的沖向門崗。
這突如起來的一幕,將執勤的人嚇了一跳。
他下意識的攥緊手中的冊子,都準備伸手攔人了。
在陸院執勤了幾年的時間,還從來沒見過這種闖崗的架勢啊,也不怪他誤會這些人想要闖崗。
幾十號人一聲招呼不打,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外面,腳步不停的往這邊奔。
還都穿著常服,一看就是有組織有紀律的行動,任誰看見這場景,也都會往歪處想那么幾下。
只是還不等他伸手攔。
四十多人齊齊立正,抬頭敬禮,目光灼灼的盯著已經離開三四十米的陳鈞。
“會長!!!”
一聲高喝,飽含著學生會成員,對他們這位會長的不舍。
負責執勤的那名學員怔了怔神,他先是看看立正的人群,又轉頭看看陳鈞。
隨即后退了幾步,默默的不再吭聲。
聽到身后的動靜,陳鈞提著行李箱的身影猛然一頓,他轉頭看向身后。
一張張熟悉的面孔,盡管隔著幾十米,可大家都太熟悉了,恍若就在眼前。
董俊杰,這位代理會長帶著學生會的人都來了。
何京,帶著一幫舍友也來了,他們就像商量好了似的,都是穿著常服。
明明說好的,誰都不許來送,可卻沒有一人遵守。
就連剛才還躲在被窩的楊帆,梁魁他們,此時也都過來,并且趕上了。
看著遠處的人群,陳鈞看不清他們的神情,但也大致能夠猜到,從齊齊敬禮始終不禮畢的動作來看。
這時候,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陳鈞松開手中的行李箱,快速整理身上便裝,轉身面對人群,隨即立正站直身軀。
他抬手回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后,擺了擺手,拉起行李箱不再停留,頭也不回的離開。
身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視線中。
“老何,班副走了。”
楊帆神情低落的嘀咕了一聲。
何京點點頭:“嗯,咱們也要努力,哪怕以后很難再碰面,去了部隊實習也不能丟了班副的人。”
“對,以后靠我們自己撐起整個班。”
梁魁也緊跟了一句。
這一幕發生在清晨,沒有多少人看到,但對于何京他們來說,陳鈞的離開。
意味著以后任何事情都靠他們自己做決定,主心骨走了,緊接著就要面臨接下來的帶新生,面臨大四實習。
也是一次鍛煉,以及成長的機會。
陳鈞按照自己在百度上查的路線,從長安路坐335路公交車,可以直達西京北站。
買的高鐵票發車是十一點半發車,等他到北站時,都差不多八點了。
由于早高峰的緣故,百度上說坐公交一個小時左右就能到。
實際上,耽擱了一個半小時。
西京北站建設的不算豪華,但挺接地氣的,大廳前面就是一大片廣場,六月初還沒正式進入暑假,也沒到坐車的高峰期。
廣場上的人并不多。
環境看著還可以,地面也挺干凈,就是左手邊那幾棟沒蓋完的樓,擋住了不少高鐵站的布局。
索性距離發車還早。
陳鈞拉著行李箱,跑到街邊買了份雜糧餅,配一杯豆漿,找到一處遮陽的地方坐著,一邊吃一邊等車。
對于這次離開,他不舍歸不舍,心里其實沒有太大的波動。
主要是平時也經常離開學院出公差,加上前世好歹當了十年兵,十年兵就意味著他經歷了多次退伍季。
這種部隊里面的分別,于他一個老兵來說,難受歸難受,但還在能夠承受的范圍內。
從西京到京都路程可不近,哪怕是坐高鐵也要五個多小時。
十一點發車,差不多下午四點多就到了京都。
陳鈞對于70年大閱兵,僅限于知道這事,因為前世他所在的單位,又沒被挑中要組建方隊什么的。
再加上類似閱兵的活動,距離一般連隊太遠,輪不到他們上場。
前世也只是閱兵當天聚集在連隊電教室,觀看了全部的過程。
然后就跟看新聞聯播似的,一個個上臺,抒發下心里的想法,主要以贊美的形式走一圈就算結束了。
他對這次閱兵集中的地方,以及閱兵村的位置,了解的還真不多。
只是文件上標注的位置在京都昌平,陳鈞高鐵站買的票,也是到昌平高鐵站下車。
幸好上面也是考慮到,閱兵訓練基地這種地方,外界的人不容易找過來。
文件上備注的有聯系電話。
陳鈞拉著自己的行李箱,從兜里摸出手機,按照文件上的電話撥了過去。
時間也沒過去多久,大概四十多分鐘吧。
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就停靠在昌平高鐵站外面,一名身穿軍裝的上尉,從手中拿出電話給陳鈞回了一下。
等兩人見面后。
上尉上下打量陳鈞幾眼,隨即開口道:“你好同志,先去車上把便裝換掉,穿作訓服。”
“然后把身上所有電子用品全部關機封存,不管有沒有攝像頭都不允許使用,統一放在一處,等下我帶你過去后會有專人檢查。”
陳鈞聞言點了點頭:“明白!!”
隨即,他自己彎腰鉆進吉普車后座,迅速將身上的便裝脫下來換成迷彩服。
還沒去閱兵基地呢,他也沒打算詢問那么多,人家讓干啥就干啥唄。
換完衣服,上尉簡單的打開行李箱,檢查了下里面的物品,又核對了一下陳鈞的證件。
當著陳鈞的面給上面打電話,確定只需要帶一個人回去后。
這才發動車輛直直的朝著偏僻的大路行駛。
陳鈞換衣服的時候是在后座,等出發的時候,已經換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這些東西怎么說呢,雖然部隊里面關于這些方面沒有明確的條令要求,可人家一個上尉開車,后座是屬于領導的專座。
他要是坐過去,多少會有點不合適。
閱兵基地陳鈞不知道在哪,但根據車輛行駛的位置越來越偏僻,甚至最后鉆進了周圍都是連綿不絕的大山時。
他才知道。
這一次南口訓練基地,一定是包裹在蔥郁的群山之中,安靜是肯定足夠安靜,但神秘也是夠神秘的了。
返程時,用的時間更長,大概一個半小時吧,一直到晚上六點半。
車輛才在一處高高的圍墻旁停下,在他們停車的地方,朝前不遠,就有一隊門崗正在執勤。
伴隨陳鈞下車,四名抱著鋼槍的戰士走過來,抬手敬禮,而后拿出掃描儀說道:“你好同志,請配合檢查。”
“好。”
陳鈞點點頭,平伸雙手,挺直身軀。
掃描儀在他身上從頭到腳,甚至腳底板都要抬起來細細的掃兩遍才行。
對于這種規模的檢查,陳鈞也沒覺得意外。
畢竟是閱兵啊,他又不是跟著那些單位的方隊一起過來,是自己從學院出發,謹慎點總不會有錯。
等全身都被掃描一遍后。
負責檢查的戰士,又重新打開行李箱,將里面擺放的衣服一件件歸攏,對著衣服重新掃描。
剛開始,事情其實進展的還蠻順利。
可正檢查的時候,伴隨著陳鈞兩個三等功,一個二等功,一個集體一等功的徽章,還有標兵徽章,以及嘉獎證書一摞摞的出現時。
把周圍拿著掃描儀的老兵,頭皮都給看麻了。
連帶著手里的動作都慢了半拍。
包括剛才帶陳鈞過來的那名上尉,他也是目光震驚的盯著行李箱。
他剛才是檢查過,但沒查的那么仔細,再加上陳鈞把這些東西都放的比較朝下,歸置在角落里面。
如果不把行李箱里面的衣服,全部都拿出來,壓根發現不了這么多軍功章。
本來吧,這就是一次例行檢查。
可誰成想,能檢查出這么多立功證書,標兵證書。
幾人目光再一次看向陳鈞時,眼神中多多少少帶上了一些欽佩。
軍人尚武,更崇尚強者。
而軍功章,恰好就是能夠直接證明的東西。
很明顯,陳鈞從下車后一句話都沒說。
但檢查時的人,態度和動作卻因軍功章的緣故,比剛才好了不少。
連拿衣服的動作都輕柔了些許。
當發現這些變化,陳鈞抬手撓了撓頭,心里想著自己怎么把這一茬給忘了。
出門在外,學員的身份和軍銜不能給他帶來多少便利,就算能帶來那也是負面。
可那一摞立功證書就是最直白的門面啊,應該放在最上面,最顯眼的地方才對。
最好是裝在口袋中,第一時間被掃出來。
部隊里面不講究藏拙,有能力你就只管往外表現,由于環境特殊的緣故,這種行為不僅不會讓人家感覺你是炫耀。
反而是一種積極向上的狀態。
可能有軍功章加持的緣故吧,不僅檢查動作輕柔了不少,速度連帶著也加快了。
幾名老兵很快把工作結束,領頭的老兵從口袋中摸出一個白色的標簽,揭開“啪”的一聲貼在行李箱上。
隨即敬禮道:“謝謝同志配合,你可以進去了。”
“好,麻煩了。”
陳鈞回禮,可接下來讓他詫異的是,自己這邊抓上行李箱,正準備跟著剛才那個上尉進去時。
誰知道那家伙開著車,直接掉頭轟著油門走了。
連一句話都沒交代。
而剛才檢查的幾名老兵則是繼續值崗。
眨眼的功夫而已,就沒人搭理他了。
陳鈞皺了皺眉,他左右看了看,心里有些疑惑。
這是啥意思?
宿舍還沒分,方隊還沒安排,就這么把他撂在門口沒人管了?
就在陳鈞猶豫著,要詢問下值崗的老兵,接下來是等人接,還是先進去時,后面閱兵基地的大門從內側打開。
一名中校神情嚴肅的走出來,眉宇間還帶著一絲急切。
當他看到陳鈞時,兩人神情同時一怔。
“小陳,你來了?”
“老楊?”
出來的中校不是別人,正是陳鈞半年前在京都參加兵棋推演大賽時,那個跟著總參首長的楊傳州。
他們倆人可不陌生啊。
那時候在京都又是參加大賽,又是聽課,在那里待了差不多二十天,兩人關系已經混得很熟了。
沒成想在這還能碰到。
楊傳州笑著打量一下陳鈞:“伱小子,當時說了回去后有空給我打個電話,沒事聯絡聯絡。”
“你倒好,回學院就沒影了,這回不還是要我來接你?”
楊傳州低頭看了眼陳鈞行李箱上面的標簽,點點頭繼續道:“走吧,這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先把你給安頓下來再說,這次雛鷹培養計劃過來了不少人,人數還沒齊,先把你安排到宿舍再說吧。”
陳鈞一開始,還挺意外能夠碰到楊傳州。
但他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大概明白怎么回事。
有老楊在這,那總參的首長肯定也在這。
經過上次在京都聽課,他已經知道陳煥然就是負責信息化和電子戰方面的首長,而軍改又和這些息息相關。
雛鷹培養計劃中安排后續的集訓,包括這一次的閱兵,都跟陳煥然安排脫不開關系。
楊傳州在這也就不稀奇了。
索性有人帶著,陳鈞拉上行李箱,跟著走進閱兵基地。
哪怕這個時候已經六點多,按照部隊里面的作息或者軍事學院里面的時間安排。
現在這個點正是吃晚飯的時候。
可遠處室外訓練道上,夏日的驕陽依舊將訓練場曬得熱浪升騰,一群群穿著迷彩服的士兵,踱步聲響徹四方,一趟趟來回行走在炙熱的訓練道上。
明顯能夠看到遠處飄揚著鮮紅的旗幟,“劉老莊連”,“百團大戰”,“白刃格斗連”,“東北抗聯”,等等令人耳熟能詳的英雄番號。
伴隨著旗幟飄揚在訓練場上。
更遠處的訓練道上,坦克,反坦克導彈,武警反恐突擊車,空降兵戰車,岸艦導彈這些重器井然排列。
呈現出雄渾氣派。
“正步走”
陳鈞跟著楊傳州沿著大道朝前走時,突然聽到一聲高喝。
一聲聲高亢有力的口令,恍若將人給包圍了一般,在四周反復的回蕩。
陳鈞都不用刻意轉頭去看,只是用眼角余光,都能注意到各方隊正在聽令而行,皮鞋拍在地上發出“鏘鏘”聲。
作為一名老兵,陳鈞的閱歷并不算低,甚至在部隊里面很多訓練場面他都見到過。
但唯獨閱兵,以前從來都沒有機會接觸。
前行的一路上。
他注意到那些負責帶隊練習正步的教員,很少用眼睛去盯著訓練的人群。
基本上都是閉著眼睛,側耳傾聽,一旦腳步聲有那么些許的雜亂。
帶隊的教員就瞪著眼睛,尋找那些犯錯的戰士。
途中,陳鈞看了一路,基本上正在練習的這些方隊都是全力以赴,每一步踢出,都仿佛用盡渾身的力氣。
所有人表情嚴肅,黑漆漆的雙眸,配上肅殺的動作,硬是將整個方隊都襯托的殺氣十足。
打眼望去,幾乎所有方隊當中的戰士,都被曬的又黑又亮。
一片片方隊組成一片片迷彩的海洋,讓人走在其中,哪怕什么都不做。
都會有一種渾身血液要沸騰的感覺。
“怎么樣?到這還能習慣嗎?”
楊傳州正走在前頭帶路,可能是注意到陳鈞,時不時的將目光轉向方隊。
他忍不住笑瞇瞇的回頭問了一句。
陳鈞聞言,他聳了聳肩膀:“那有什么習慣不習慣,這種地方只要是個當兵的人,就沒有不適應一說。”
“咱們現在去哪?”
“還能去哪,給你安排宿舍。”
楊傳州仰頭朝前示意了下:“快走吧,安排完宿舍,還要帶你首長那一趟。”
“你小子今天再不來,說不定我都該打電話催你了。”
看到老楊示意的方向,陳鈞收回目光,望向前面的一排建筑群。
材質是彩鋼板房,整齊有序的排列著。
如果沒猜錯的話。
接下來的幾個月,這里就是他要住的地方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