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鈞看過信息后,他內心暗暗嘆了口氣,從床上爬起來洗了把臉。
冰涼的觸感,讓他強行壓下內心離別的失落感。
覺得自己足夠清醒后。
陳鈞這才喊上李海瑤,還有窩在休息室一門心思追劇的陳穎穎,前往老丈人住的地方,準備商量下后面的事情。
部隊里面時間緊,任務重,請假的時間不能延長太久。
婚假也不行啊。
老爸老媽今天急著趕回去,也是為了要籌劃在老家的婚禮。
那東郊賓館這邊用了這么多天,期間又是吃又是住宿,雖說招呼是老爺子親自出面拍板。
可這總該付錢啊。
前幾天陳鈞盤算了下,這三十萬平方米的酒店,除了一號廳不對外開放,其他設施一律對外開放。
哪怕再怎么內部價,一天的租賃費用也差不多要十萬了。
這還是明面上的賬單,其他人情啥玩意的,可不是現在的他跟李海瑤小兩口,能夠承擔啊。
還好有父母提前留給自己的卡,加上這次婚宴收下的禮金。
付款是不成問題的。
一場婚宴吃下了我至少兩套福利房啊,陳鈞在腦海里盤算了下,不禁苦笑。
臨走到大廳路過賓館出入口時,陳鈞無意間看到武警支隊長傅雷還在外面執勤。
這幾天自己結個婚,要說最忙的可真要屬這位傅隊長了,武警支隊從起初的一個連隊,增加到后來三個連隊,在外圍幾乎形成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程度。
忙完突然看到傅隊長還在,陳鈞沉吟了下,而后回頭對著只顧低頭看手機的陳穎穎說道:“穎穎。”
“干什么?”陳穎穎抬頭茫然的看向陳鈞。
“你去儲備室把那里成條的內供煙,再拿過來幾條,我在門口等著你。”
“哦~”
小丫頭不情不愿的回應一聲,最后還是李海瑤帶著她一塊才離開。
陳鈞搖了搖頭,這才整理下軍裝,腳步還沒邁開,他臉上的笑容就已經化開。
大步流星的走向傅雷。
老傅這幾天卻是累夠嗆啊,特么的,執勤不累,主要是心累。
尼瑪,他也沒想到一個婚宴而已,竟然會來這么多首長。
連帶著支隊那邊提前都沒收到消息,外圍警戒等級一升再升。
搞得他原先以為,這是一次等同于度假的好差事。
誰知,幾天搞下來,硬是比拉響一級戰斗準備都緊張。
尤其是今天,那真是大氣都不敢喘,屁股都不敢挨著椅子。
時刻巡邏警戒東郊附近的出入口,直到下午四點迎來送往的看著很多賓客離開。
傅雷才松了口氣。
起初他還覺得,剛開始抽那位陳參謀長兩條煙,怪不好意思的。
畢竟職責所在。
也不出啥力氣。
現在,老傅反倒覺得真特么的理所當然了,早知道這趟出外勤的差事這么棘手,他說什么都不來。
提前請假都要避開。
連金陵武警支隊的支隊長,都要過來一天三遍的巡查,想想過來的那些賓客他就頭皮發麻。
這一個旅參謀長結個婚而已,怎么動靜整得這么大?
“傅隊長!!”
傅雷正站在一旁休息時,驀然聽到身后傳來一聲輕呼。
老傅聞言臉色一僵,而后他快速抬手搓了搓發僵的臉龐,轉身看向走過來的陳鈞。
瞧見就他一個人過來,傅雷這才松了口氣抬手敬禮道:“陳參謀長。”
“這是忙完了吧?”
“嗯,差不多要收尾了。”陳鈞回禮笑道。
“這幾天麻煩了傅隊長,改天我忙完一定單獨招待你。”
“不不不,陳參謀長客氣了,這都是應該的。”
傅雷聞言,連連擺手。
他心里是相當抵觸陳鈞請客,還是算了吧,他可真經不起這種婚宴級別的二次摧殘了。
別說什么首長過來的多,任務特別艱巨啥的,問題是跟他一個負責警戒的,也沒多大關系啊。
“老柳!!”
傅雷為了轉移這個單獨請客的話題,還特意轉頭將跟他共同執勤的另一位隊長叫了過來。
老傅口中的“老柳”,同樣是一名上尉,只是看著斯文了不少,還戴著一副眼鏡。
“陳參謀長好!!”
老柳過來后同樣立正敬禮。
“這位是柳金宇,是我們金陵機動支隊臨時從交通支隊調過來協助的同志。”
傅雷在旁邊介紹道。
陳鈞聞言,同樣客氣的打了聲招呼,他自然聽得出傅隊長話語中的推脫之意。
便不在過多言語。
等陳穎穎她們將煙帶過來后,陳鈞笑呵呵的把香煙遞給老傅。
“辛苦了傅隊,這是我一點心意,你跟柳隊分下吧。”
說完,也不理會傅雷那接過煙后的精彩表情,擺了擺手,便大步的走進大廳。
他這邊都走出幾十米遠了。
陳鈞還能隱隱約約聽到后面,兩位隊長相互扯皮的聲音。
陳鈞也顧不上了,他本來就是為了感謝下老傅,外圍有交通支隊的同志在。
陳鈞自然清楚啊,但這種事情他也只能照應跟前的同志,感謝人家的辛苦。
執勤的戰士太多,他也感謝不過來,是老傅自己把柳隊叫過來的。
不能怨自己。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
接下來,陳鈞還要忙碌老家那邊,舉辦的婚宴。
李海瑤這邊的家人,自然也要過去,大伯二伯不用去,但至少李洪洋和秦美蘭要跑一趟。
畢竟小地方辦婚宴,女方家的父母若是不到場,這名聲傳出去,指不定老家人怎么編排這事呢。
忙忙碌碌,東郊賓館這邊的事情忙完后,一行人又急匆匆的趕回老家。
時光悠悠,很快就是兩個月的時間過去。
在這段時間里,陳鈞和李海瑤的福利房終于裝修完畢,只不過新裝修的房子,氣味大,對人體有傷害。
兩人也只是偶爾才會回去住。
加上旅里的工作忙,其他大多時候,兩人還是在旅里宿舍住。
當然,宿舍條件也不差。
兩人都已經結過婚,參謀長的宿舍是一室一廳的房子,平時湊合湊合還是沒問題的。
除了住宿的問題外。
在這段時間中培正式結束,在這里學習的軍官,已經回到各自單位發光發熱。
聯教聯訓的工作依舊在開展,只不過如今的工作,大多都已經不需要陳鈞親自上手了。
因為179旅各營工作,在各方協助下,漸漸步入正軌。
基層營長的講解,以及觀看現場實操可要比觀看模擬系統有用的多。
另外,在一個月前,陶軍明也被調走,前往七十二軍擔任副參謀長。
替那邊嚴抓改建工作。
而合成179旅旅長由馮丘虎擔任,政委依舊是徐文生,參謀長由陳鈞擔任,副參謀長由何胖子兼任。
中培結束后,一直在旅里沒有正式掛職的楊傳州,也擔任了旅政治部的主任。
這狗日的運氣也是真不賴,參加一次中培,就順利在旅里站穩了腳跟。
而旅里的職位框架,基本穩定下來。
后續怕是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有什么變動了。
7月12日上午。
陳鈞坐在參謀長辦公室,翻閱著改建部最近一段時間匯報的各旅情況。
如今的改建工作基本由陳鈞一手抓,軍里為改建部加派了人手,連軍區參謀部的同志都有一部分被下放。
工作開展其實也不復雜。
第一,之前陳鈞強行從各單位抓來的壯丁,經過自己旅里使用培訓一段時間后,開始陸陸續續調到其他單位。
第二,改建部人員分派駐點,每個單位都有,目的是監督各單位的工作開展情況。
這個沒啥可說的,司令部將改建的任務交給陳鈞,上面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實質性的工作匯報,如果把改建部的人始終聚集在一起。
沒啥作用啊。
第三,軍區從參謀部給陳鈞撥了一部分人,專門進行暗訪,稽查各單位合成改建落實情況。
負責稽查的人懂不懂合成沒關系,反正又不是真指望他們去查戰士,主要就是查各單位的干部。
查他們的作風,查他們平時工作積極性,誰偷懶陳鈞就帶人去誰那,進行連番的軍事項目評比考察。
這種情況一般就是一查一個準,合成化期間,瞅瞅179旅這里,那些干部恨不得天天住到訓練場上,趴到戰車上去研究。
一旦查到有單位懈怠,或者不積極,肯定多多少少會有些問題的啊。
改建部的職責說是改建不假。
但要非說他們是對軍區,各單位的集體整頓,那也沒毛病。
反正就一個宗旨,你會不會,都要忙起來。
瞎忙也是忙。
你不忙,那陳參謀長就帶人過去“噓寒問暖”的盯著你忙。
這時間跨入七月,外面三四十度的大熱天,連帶著夏蟬的鳴叫不斷縈繞在耳旁。
陳鈞也變懶了不少,最近幾天他是能不出去就不出去,在辦公室看看報告,或者看看軍報。
相當的愜意。
別誤會,陳小子可不是懈怠了,主要是工作的重心已經轉移。
以前他是營長的時候,那是必須盯著各連的訓練,連長的職責,是要緊抓連隊每一名戰士的軍事訓練成績。
那營長就要時刻關注各連的整體情況。
副參謀長同樣也要關注各營,如今陳鈞最忙的階段已經熬過去了。
絕大多數決策,看匯報就能基本掌握基層的信息。
這也是為啥,軍官都必須有基層歷練的原因,畢竟等以后級別上來了,若是沒有足夠的基層經驗作為支撐。
你看個匯報,也看不懂底下單位的實際情況啊。
陳鈞正在查看匯報,琢磨著各單位進展狀況時,參謀長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還沒等他回應,旅長馮丘虎便推門大步走了進來。
“旅長?!!”
陳鈞看到來人,他急忙起身。
“坐坐坐。”馮丘虎擺了擺手:“我過來找你是私事,別整那么多有的沒的。”
“坐吧。”
“是!!”
馮丘虎的性格跟陶軍明不同,陶旅這個人算是比較中規中矩的性子。
而這位馮旅,感覺就隨和的多了。
當然,這種隨和在于底下的人沒有辦錯事的情形下,才能維持。
馮丘虎走到陳鈞的辦公室,他先是抬頭環顧了下周圍,而后才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沙發上。
“陳鈞,這幾天你們改建部的工作開展怎么樣?”
“還算順利。”
陳鈞點點頭,隨即起身從辦公桌上拿過一包香煙,給馮旅讓了一根。
然后拉過來一把椅子,坐在旁邊。
“工作上沒啥問題的話,你再請幾天假吧。”
馮丘虎慢條斯理的說著。
可這話讓陳鈞給聽去,卻是神情一怔。
啥玩意?
這時候讓他請假?
之前請婚假時,在老家沒呆幾天呢,旅里電話就跟上班打卡一樣,每天準時響起。
搞得陳鈞休息都不踏實,但誰讓咱覺悟高呢。
正值軍區改建期間,一大堆工作等著他呢,回來就回來唄。
這特么才干了幾天的活,又要自己請假?
馮丘虎扭頭盯著陳鈞那詫異的神情,忍不住笑道:“看你小子這樣,估計就是沒收到消息。”
“虧你還是西京邊院畢業的同志呢,你們陸軍邊防學院改建了,跟其他兩個校區合并要改陸軍邊海防學院。”
“這幾天,你們學院畢業的人,有不少都回母校,參加典禮,為學院貢獻一份力。”
“你這結婚的時候,豐校長才去過你的婚禮,這學院如今需要你回去了,你小子不回去不合適吧?”
臥槽!!
聽到學院合并改建,陳鈞當即抬手敲了敲額頭,暗怪自己怎么把這么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
當初在金陵碰到豐校長時,他還想起過這事,只是后續工作太忙,把這一茬都給拋到腦后了。
“行了。”
看著陳鈞似乎真的不知道,馮丘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是剛才接到軍區彭政委的電話,詢問你這邊出發沒。”
“我才想起來。”
“學院沒有通知,可能是考慮到你這邊工作抽不開身,故意不給你打招呼。”
“但學校的領導考慮到你的問題,你不能不懂事,盡快收拾收拾出發吧。”
“還有,帶上李海瑤同志一起,你這結婚了,以后就不能天天獨自一個人到處躥。”
“尤其是回母校參加慶典這事。”
“明白了嘛?”
“是!!”
瞧著馮旅離開,陳鈞沉思了一會。
他覺得這次學院應該不止是沒通知他,估摸著連楚鴻飛他們都沒通知。
要不然這小子早就得到信了,學院改建不是啥秘密,很早之前就有風聲。
原先楚鴻飛還發短信提醒他來著,這怎么該出發了。
卻沒動靜了?
陳鈞一邊拿出手機打電話,一邊拍了拍正坐在參謀部工作大廳發呆的李武界。
“去把車開到旅部門崗那。”
“你自己的行李也收拾一下,跟我出一趟公差。”
“是!!”
小武原本正無精打采的坐著,聽著要出公差,當即麻溜的起身。
相當積極的跑了出去。
這小子快要簽一期了,最近相當的積極,他指望跟著陳鈞混到三期然后轉業,回家有份輕松的工作,再娶個媳婦呢。
陳鈞這邊連續打了幾個電話都沒人接,干脆也不打了。
下樓去后勤部準備找李海瑤說說這個事。
其實說句實在話。
咱這陳參謀長打心里其實還是很希望,能夠回母校“衣錦還鄉”一下。
但別誤會啊。
陳鈞這種心理可不是為了嘚瑟。
這么重要的場合,母校出去的領導估計絕大多數都會回去。
就算想嘚瑟,也輪不上他啊。
陳鈞純屬就是為了去看看自己離開一年多的學院,如今有沒有什么變化。
相比179旅,他在陸院呆的時間更久,感情也更深一些。
當然,更重要的是。
陳鈞覺得以一名學員的身份游母校,對比以一名軍官的身份重回母校。
這種感覺必然不同啊。
李海瑤對于這個決定,她也沒啥意見,反正后勤的工作最近旅里不是很忙。
她也能走得開。
一番收拾之后,陳鈞跑到馮旅辦公室辭行。
順帶著又拐個彎,跑政委辦公室“借”了兩罐茶葉,當做禮品。
不得不說。
這去哪都不需要考慮帶什么禮品了。
就是不知道為啥,自從陶旅調走后,徐政委那些私藏似乎也沒有以前那么寶貝。
很容易就被他借出來兩罐。
等一切準備妥當。
由李武界開車,三人從軍區開始出發前往西京。
彭城距離西京不算遠,全程八百多公里,若是路上不耽擱的時間的話,九個小時多一些應該就能跑到。
過去的一路上,可能是李海瑤知道陳鈞要回當初的學院了。
她也興致勃勃的講了不少,有花國防科大的事情。
但這怎么說呢。
國防科大,全稱是國防科學技術學院,人家最牛的是科研技術專業,真要比指揮系的話,還真不一定是陸院的對手。
包括對學員的訓練,李海瑤講的那些很難和陳鈞經歷的相提并論。
所謂少年振衣,可做千里風帆。
用來形容陸軍邊防學院一點都不違和。
祖國邊防4萬公里邊海防,學院一屆又一屆學長如那顆顆鋼釘扎根邊疆。
這里所蘊含的使命,是在其他學院所感受不到的。
終于。
一路奔波后,陳鈞再次來到了,闊別一年之久的西京陸軍邊防學院。
從車上下來,他抬頭看著面前熟悉的校區,熟悉的門崗。
望著校園內迎風烈烈的軍旗。
腦海中似乎又響起,學院陣陣宣誓的誓言。
我宣誓!!
我志愿到艱苦邊遠地區去;
我志愿到練兵備戰一線部隊去;
我志愿到黨和人民需要的地方去。
宣誓人:陳鈞。
聲線隆隆,恍若依舊在耳畔響起。
這,就是母校的魅力啊。
四年的青春,四年的成長。
陳鈞只是在門口駐足片刻而已,心中便再難掩那抹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