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極為忐忑的心情。
幾個營長推開會議室的門，本來都打算好挨訓了。
可伸頭一看，整個會議室壓根沒人。
馮旅和陳參謀長都不在。
何胖子見狀，他松了一口氣，摸著自己那圓滾滾的肚皮挑個位置坐下。
老何雖說被提為旅副參謀長，但這東西怎么說呢，陳鈞的參謀長也只是軍區承認，實際上還是擔任的副參謀長。
在軍部干部名單中，他們179旅是沒有參謀長的，只有副參謀長。
所以，這也就導致何胖子的副參謀長，也只是被提名而已，可以干參謀部的差事，平時該呆營里依舊呆營里。
頂多頭上有個兼任的頭銜，干活出力有他的份，別的就甭想了。
發現開會的首長都沒來。
合成三營營長馬紅杰也一提褲腿，利索的坐在椅子上，有些發愁的揉了揉臉頰。
“哥幾個，打之前參謀長可是明確說過，戰損達不到一比五，全部倒立寫檢查。”
“除了一營這次表現不賴，弄了一比三的戰損，我們可連1比3都達不到啊。”
“那不一樣。”
合成四營營長祁少詳跨起二郎腿，他手指敲著桌子分析道:“老何那是帶過坦克連，以前參謀長帶一營的時候，老何帶兩個坦克連，他最懂這種裝甲集群近距離作戰。”
“這次一營戰損1:3，二營1:1.6，三營1:1.8，我們四營戰損連1:1都維持不住，太丟人了。”
“那是因為，合成236旅比我們想象的要厲害。
合成二營營長趙子恒搖頭接話道。
這次合訓，可不止陳鈞和上面的首長看到了179旅的短板。
他們這幫現場指揮的營長，更是近距離感受到了，四個合成營滿狀態沖向236旅的半殘編制，還能被人家硬生生拖住二十多分鐘。
拖到己方編制也半殘。
敵人耐揍到讓他們這邊的干部，都感覺到棘手了。
若非后來作戰支援營電子對抗連出手，持續干擾敵方通訊，干擾對講機，導致236旅目標分配不能一致。
火力輸出亂了方寸。
最終的結果，估計還很難預料。
幾人商談了一會，都沉默著不在吭聲了，心里在想著怎么迎接等會參謀長的怒火。
倒立寫檢查啊。
奶奶個腿的。
這種高難度的動作，別說放在他們這幫三十多歲的營長身上，就是放在十八九歲的戰士身上，也沒那么容易完成。
真要寫的話，非要了他們半條命不可。
整個會議室，也只有防空營的營長豆偉，老神在在的坐著，仰著一張大餅臉一聲不吭。
因為合訓時，他們純屬就練習了下機動能力，屁事沒干。
偵查營營長肖建峰同樣很自然，他們這次也沒怎么出力，只是最后標記236旅位置時，派出了一部分戰士。
沒犯啥錯。
唯一最開心的，就是作戰支援營的營長魯正明，這叼毛在這次合訓中可算是出盡了風頭。
他的功勞比四個主力營還大，能特么不開心嘛。
可不管是開心也好，忐忑也罷。
眾人來到會議室足足等了一個小時，陳鈞都沒過來。
起初的忐忑和開心蕩然無存。
幾名營長相互對視，視線交匯之時，所有人都意識到一個問題。
壞了！！
沒錯，就是壞了。
陳鈞的行事風格，在場的人都很熟悉，那就是一個工作狂。
陳參謀長不可能故意延遲會議，但凡出現這種問題，那就一定是出現了別的事。
至于啥事，眾人暫時猜不出來。
可整個179旅總共就特么九個營，營長都在這，只要出事都少不了在場的人啊。
很快，一個半小時過去。
外面依舊是只有機關人員來來回回的腳步聲，沒有人過來會議室。
這時候，他們這里已經沒有人能笑得出來了。
兩個小時過去。
就在眾位營長坐臥不安，手心里都沁出汗的時候。
會議室的門被“哐當”一聲推開。
陳鈞臉色平靜的邁步走了進來。
“參謀長好！！”
在場的幾個營長齊齊起立，異口同聲的招呼。
“坐吧，不用這么客氣。”
陳鈞擺了擺手，他表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對。
可下方坐著的幾個營長，卻在暗中捏了一把汗，他們跟陳參謀長認識的時間可不短了。
這位陳參謀長，指揮打仗的手段的確是狠辣，不講道理，但平時在自己單位還是挺和善的。
經常笑呵呵的。
他不笑，鐵定是要完犢子了。
想到這里，幾名營長自覺的將腰桿子挺直，那家伙，都快比得上戰區年終大會的規模了。
陳鈞注意到眾人的動作，他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不過很快又被他收斂。
而后身軀前探，將雙臂放在會議桌上。
陳鈞目光掃過一圈，才開口道:“同志們，我問大家一個問題。”
“一個單位要是想發展，想要建設，最需要的是什么？”
聽到詢問。
幾名營長心里頓時“咯噔”一聲，暗道果然壞了。
因為作為人民軍隊，一個單位想要發展，想要建設，毫無疑問最需要的是作風啊。
向來只聞作風優良，首長夸贊哪個單位的時候甭管是內務整的好，還是戰斗力彪悍，亦或者是思想教育到位。
都會夸這支部隊作風優良。
這是一支部隊的基礎，作風都有問題的話，還談什么發展和建設，不存在了都。
“都不清楚嘛？”
陳鈞等了片刻，沒有等到回應，他蹙緊眉頭看向在場的眾人。
何胖子瞅瞅沒人吭聲，急忙起身大聲道:“報告，一個單位想要發展，想要建設，最重要的是作風。”
“具體的說。”
陳鈞依舊冷著臉。
“是！！”
何胖子吞了吞口水繼續大聲道:“軍隊作風體現在高度的集體主義精神，高度的使命感和榮譽感，以使命必達為目標，不畏艱難困苦生死考驗。”
“包包括軍事業務素質過硬，能夠完成各類任務和目標。”
“對啊，看來你們都清楚啊。”
陳鈞說完，就很突兀的抬手，“啪”的一巴掌拍在會議桌上。
突如其來的響動，嚇了在場的人一跳。
“先說說我為什么來晚，再說這件事之前。”
“我相信同志們都清楚了，今天合訓我們跟236旅之間的差距。”
“本來這種差距在我預料之中，你們都是臨時帶人訓練了半年，跟他們那些老牌部隊，直接改編過來的會有差距，我可以理解。”
“但讓我不能理解的是，打仗打不過人家，撤退的時候還需要我教你們嘛？”
“啊？！！”
陳鈞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心中一凜。
大致明白發生什么事了。
肯定是他們過來開會之后，合訓區各營返回駐地時發生了啥。
可顯然，陳鈞是沒打算給他們太多琢磨的機會。
怒斥過后，就咬著牙罵道:“人家236旅哪怕被打敗，四個營被打得支離破碎，合訓的戰斗結束后，依舊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集合隊伍。”
“有序的撤退。”
“可我們呢？”
“236旅撤退一個小時了，我們這邊的戰士，還有人在嘻嘻哈哈的分享作戰的過程。”
“打的很好，打的很光榮是不是？”
“何營長。”
陳鈞目光盯向何應濤:“高度的集體主義精神，高度的使命感榮譽感擱哪呢？”
“人家236旅撤退回旅，季參謀長已經把電話打到我這里，探討這次作戰指揮方面的問題時。”
“我們的戰士，還在合訓場上慢悠悠的晃蕩呢。”
“這就是你說的作風？”
“這就是你們給我展現的實力？”
隨著陳鈞不斷的呵斥，幾個營長頭皮都發緊了。
因為不用想。
被參謀長抓到這么多問題，還順帶著上升到作風方面，全旅免不了又要經歷很長一段時間的整頓了。
他們猜的沒錯。
陳鈞是故意來晚的，至于179旅撤退的慢不慢，雖說跟人家236旅比起來，確實差了點。
但絕對沒有他說的那么夸張。
至于為啥這么干，那還用想嘛？
七十一軍總指揮離開前，特意交代要給他們179旅兩個月的時間，意思已經說的很明顯了。
軍區看到了旅里的戰斗力，但壓根跟名聲不符。
能幫助他們壓兩個月，不受外界打擾，該整頓整頓，否則，被戰區盯上，當成全戰區的磨刀石。
就以現在的情況，別說贏了。
179旅跟誰打恐怕都只能保證輸贏五五開。
老牌部隊太多了，人家不懂合成化，不見得不懂怎么打仗。
哪怕拿著聯合團的打法，憑借人家過硬的軍事素質，要是打贏179旅。
那特么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這是軍區，給整個179旅留著發育的時間呢。
但這種事，能跟下面的人說嘛？
肯定不能啊，要是明說的話，指不定又被傳成什么操蛋的版本了。
所以，放在陳鈞眼前的只有一條路，整頓，整頓，再整頓。
當然了，整頓也不能你一個參謀長，上嘴唇碰一下下嘴唇，說整就整啊。
受苦的是戰士，是基層的干部。
總要有個借口，有個由頭。
以作風問題當做借口那就沒毛病了，陳鈞在這把營長罵得狗血淋頭。
那營長回去后，他能善罷甘休嘛？
必然逮住連長先痛罵一頓，連長被罵的戰戰兢兢，回去就會抓著班長出氣。
進行到這的話，那這個整頓的信號就算是吹響了。
也合情合理。
“怎么都不說話了，這會啞巴了？”
“我告訴你們，回去后每人給我寫一份戰斗報告，一萬字的戰斗報告。”
“明天中午之前交給我。”
“要是誰再這上面糊弄，那就別我怪我以后說話難聽，都給我滾蛋。”
陳鈞說完，又拍了下會議桌。
這家伙，在會議室苦等兩個小時，又被罵了一通的干部。
聽到可以滾蛋，那可是如蒙大赦啊。
誰都不敢再多說一句廢話，麻溜的起身往外走，生怕走慢了被參謀長留下談心。
眨眼的功夫，整個會議室就沒人了。
陳鈞伸著耳朵聽到外面的人走遠，這才揉了揉手掌，特么的，當個參謀長說實話還真不容易。
不僅要關注旅里的訓練情況，還要時刻保證自己的演技在線。
要能唬住這幫營長才行。
否則，整頓工作沒有基層干部的配合，那頂多算走個過場。
因為能時刻盯著各營連排訓練狀況的，只有這些營長，陳鈞一個人可做不到。
發完脾氣，陳鈞起身離開會議室直接上樓，來到政委徐文生的辦公室。
此時，政委辦公室內。
旅長馮丘虎，政委徐文生，政治部主任楊傳州三個人都在。
瞧見陳鈞過來，老楊挪動屁股給他騰騰位置。
旅長馮丘虎抬頭瞅了眼陳鈞，笑道:“表演完了？”
“來來來，坐下喝茶。”
馮旅指了指政委又自掏腰包奉獻的新茶，笑呵呵的說著。
陳鈞瞅了瞅現場的幾人，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他其實有時候還真心疼自家政委。
這幫癟犢子，就跟一群吸血鬼似的，動不動就跑過來蹭政委的茶葉。
陶旅是被調走了，結果現在又來了個馮旅，就連楊傳州這狗日的，平時都沒喝過幾次茶的家伙，也摸到竅門知道過來蹭了。
不過，陳鈞心里腹誹歸腹誹，行動上還挺合群。
他端起茶水一飲而盡后，咂了咂嘴:“旅長，政委，下回這種活不能讓我一個人去干了。”
“你們倆，一個黨委副書記，一個黨高官，旅里要進行為期兩個月的整頓，這種大事不能不出面啊。”
“你少在那得了便宜還賣乖。”
馮丘虎沒好氣的抬頭撇了陳鈞一眼:“讓你負責這次的整頓工作，那是鍛煉你。”
瞧瞧，旅長不愧是旅長，這話說得就是漂亮。
一句鍛煉你，愣是讓陳鈞沒有話反駁。
旁邊的政委徐文生笑呵呵的接著話茬道:“行了，鍛煉不鍛煉現在咱們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總指揮的話，不能當做沒聽見。”
“既然說給咱們兩個月的時間，那就說明軍區已經預料到后面，咱們即將面對的處境。”
“這常言道，德不配位，必有災殃，古話是不會騙咱們。”
“我們這次合訓軍區看到了問題，236旅可能也看出來了，但別的單位看不出來。”
“說不定這時候，有不少老單位都要摩拳擦掌的跟咱們打上一場，我們必須要制定一個整頓計劃。”
“為期兩個月，截止國慶前，在這期間至少要讓我們整個旅的戰斗能力翻一翻。”
“否則，咱們絕對扛不住其他單位的連番約戰。”
“大家都說一說吧，整頓是一定要整，具體該怎么實施。”
政委的話非常中肯。
讓陳鈞也陷入了沉默，開始細細的琢磨。
這次對他來說也是一次極難的挑戰，因為合訓之前。
包括他都沒發現，179旅的戰斗力會差別的單位這么大。
如果不能及時解決，還真有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