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撫竹葉,涌起一陣波濤般的沙沙聲。
迎著落日,處于時間靜止流速中的一行人抵達了永遠亭,頭發和衣襟上還沾染有博麗神社山崖小道特有的白櫻花瓣。
“你們不用這樣特殊照顧。”孟奇忍著雙腳的酸軟,說道:“我慢悠悠的也就轉回來了。”
“都是哥們,說這話就見外了。”蕭炎爽朗一笑。
其實孟奇很想說實話,獨自步行累了還可以騎在青牛背上,但大家一起走路那他也得走路。
幻想鄉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在不用飛行的情況下,一刻不歇地走回來有點費腳。
“偶爾像這樣一群人散步也不錯,我想起了過去讀書的時候。”葉凡心情還算不錯。
“這倒也是.”孟奇回頭看了眼即將沉下的夕陽,啞然失笑:“飯后遛彎壓馬路。”
這短短的一段路程和宇宙之間的距離比起來實在連微塵都算不上。
習慣了超凡帶來的便利,在云端之上呆久了,江湖武林里雷厲風行,倒忘了這樣和友人一起在景秀山林間漫步的記憶才更加彌足珍貴。
大家都沒有聊修行與怪力亂神之事,只是商談著婚禮的布置.
普普通通,平平淡淡。
“幻想鄉的日常就是這樣,但時間一久了也會覺得無聊,所以才需要發動異變當做調劑。”
輝夜盈盈一笑,解釋道:“不過冬天的城管有起床氣,太亂來會被博麗神拳給教育一頓。”
“悲哀,連脾氣都摸清了。”蘇霖帶著同情緩緩搖頭。
眾人陸續走入永遠亭,太陽也恰好落下,這座施展了永遠魔法的宅邸再一次從幻想鄉的歷史中隱匿。
“你們要打游戲么?”克萊恩問道。
槐詩:“還要搬磚。”
他要去剪視頻。
今天在博麗神社錄制了不少拉大提琴演奏東方同人曲的曲子,正好可以上傳到萬界通識平臺上面。
“晚上有課程。”
鐘離要和巖森回去給弟子們上課,葉凡和石昊繼續泡入生命之泉,路明非則是要帶著抱住小圓不松手的繪梨衣到處走走.
那接下來的夜晚就是私人時間了,還好永遠亭的房間足夠多,能容納這么多人。
“陛下。”八意永琳叫住了蘇霖。
仿佛啟動了某種開關,蘇霖那雙空洞的死魚眼瞬間變得冷冽,氣質恍若縹緲隔世。
他回過頭,剛挺直的脊背和撐展的雙肩又放松下來:“講真的,我工作應激障礙要犯了,醫生你能不要用這種稱呼么?”
在無需維持外界上下尊卑和禮儀客套的境況下,這種稱謂沒有實際意義。
“蘇先生。”八意永琳笑了笑,“還請和我來一趟。”
她轉身沿著廊道朝名為“蓬萊藥局”的診室走去,視線不著痕跡地從孟奇身上掃過。
“好好表現,說不定永琳就答應咱倆的事情了。”輝夜握拳做出鼓勵姿勢:“哦,妾身說的是蓬萊藥。”
“我知道你說的是蓬萊藥。”蘇霖習以為常地聳聳肩。
障子紙的透光性使得燈光能夠灑在廊道內,躡手躡腳的兔子妖怪們正在匆忙地點著燈籠,像是摸魚摸久了,發現主人回來后采取的補救措施。
永琳打開房門徑直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公主她是不是從哪里把消失的神明們給挖了出來”
“雨我無瓜。”蘇霖用大拇指指向屋外:“只有三清是你們本地人。”
“世界原本是個萬物紛雜的混沌之所”永琳坐在辦公椅上仰頭看著天花板:
“最初的一化作‘三’,森羅萬象的彩虹帶來‘七’,十種基石構筑了萬物秩序的框架。”
“其后遠古諸神在框架內為萬物定下‘名字’,使認知得以存在,換而言之,這種賦予認知的言語就是所謂的‘創造’。”
“眼下疑似三和七都在永遠亭之內,恐怕這才是讓妖怪賢者轉變態度,產生算計想法的理由吧。”
她揉了揉眉心,拉開抽屜從里面取出一張會診單,在略微停頓后才拿起一根簽字筆。
“可能有些涉及隱私,但方便告知那種傷勢究竟是怎么來的么?”
“燃燒自我拯救即將被毀滅的世界。”
“這樣.那還真是失敬了。”
八意永琳語氣帶上了一些尊敬。
“沒什么,畢竟我是被燃燒的那一個。”
在給呆滯的八意永琳大概解釋了一下之后,蘇霖又把蒼穹法相呼喚出來,供對方搜集數據。
“我無法確定能做出治愈你的藥物。”
“沒關系,醫生你盡力了就好。”
蘇霖和永琳交流了幾句,便帶著微笑拉開房門從這間診室內離去,卻突然止住腳步:“因幡?”
兔耳少女瞪大雙眼,下一秒,兩人的身影同時消失,廊道內傳來噔噔噔的跑步聲。
“為什么追我?!”
“過來我給你看個大寶貝!”
似乎有這樣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診室內的八意永琳又嘆了口氣,轉動座椅看向身后。
“永琳,經常嘆氣可是會容易變老的哦。”輝夜打趣道。
“只是從那個男人身上看見了你的影子,身體做出的下意識反應罷了。”八意永琳無奈地說道:“那幅為了尋找活著的喜悅而有些任性的模樣,簡直和曾經在月之都的公主你一模一樣啊。”
輝夜淺淺一笑:“這是在抱怨長期以來對我的不滿么?”
“不敢。”
兩人之間像是在怪罪和賠禮,卻絲毫沒有不協調的氛圍。
“公主,您應該沒有和那位司命一樣的想法吧?”
“你說趙霜點?”
一開始并不知道是相親,只是李火旺約我過去,但后來想如果對象是蘇醫生的話,今后的研究想必也要方便很多,更何況他還對我有救命之恩,作為伴侶的角度來看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前提是他對我有男女之間的感情。
灰色頭發的那位小姐?您說蘇醫生的夫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
永琳復述趙霜點的原話。
“額”輝夜嘴角抽搐了幾下。
難怪之前在博麗神社的時候看見這兩人站在一起,永琳還用特別奇怪的眼神一直盯著這邊。
“但為什么永琳你會扯到我這里?”
回應輝夜的只有八意永琳沉默以對的視線。
好吧,平日里好像是有些做過頭了,但那是有原因的。
“為了完全引出他的本性,妾身可是一步步的引導,花了好長一段時間培養,從永遠的時空中出來后他也不負所望地變得加有意思了。
結果半路卻被伊蕾娜搶走又有點變回去了”
輝夜緊握右手,語氣一轉:“是有些不甘心,永琳你干脆做點忘情水之類的東西出來怎么樣”
又是一聲嘆息。
“永琳你應該知道我是在開玩笑吧?”
嘆息依舊。
“妾身再惡劣也不會做到這種程度。”
這次連反應都沒了,八意永琳拿起桌上的診單開始研究。
“永琳…”
“說話。”
“只是想讓她借點運氣給我,跑這么快干什么?”
覺得自己流年不利的蘇霖試圖增加一些氣運值,可惜因幡帝跑路的速度實在太快了。
他將手里用于投喂的胡蘿卜丟下,走進輝夜用來放置收藏品和寶物的房間里,石昊和葉凡依舊泡在那口無限噴涌的生命之泉中,而孟奇正在小院里試圖給板角青牛喂草料。
“別挑食,來點膳食纖維。”
所以牽牛的不一定是牛郎,有可能是三清。
旁邊洗澡的不一定是織女,更有可能是某位天帝。
壞了,童年好像被污染了.
“不對勁。”孟奇說道。
蘇霖朝角落里看去,只見星正盤腿打坐,不時錘頭撓發,卻又很快地恢復安靜。
沒有打游戲,沒有出去撿垃圾,沒有像條蛆一樣裹著被子扭來扭去,確實不太對勁.
蘇霖走上去,“歪比歪比?”
星睜開眼睛:“歪比巴布。”
“areyougood馬來西亞?”蘇霖攤了攤手。
星搖搖頭,可憐兮兮地拿出竹簡。
蘇霖指向那邊泡澡的兩人:“你問問他們不就行了?”
“哦。”星恍然點點頭,起身走向那邊閉目打坐的兩人。
“她修煉的時候遇見了一些看不懂的地方而已。”蘇霖說道。
“先不說你們的隊內交流密碼是什么東西.”孟奇指著天空,說道:“我說的是這個不對勁。”
天空中,紅霧彌漫,如織網一般正在將夜空吞沒,紅霧內散發著猩紅的光芒,比血色更加深沉。
蘇霖有些詫異:“什么情況?”
“是異變,以紅魔館為源頭出現了紅霧。”鈴仙推門而入,恭敬地說道:“各位客人不用擔心,只要待在永遠亭內絕對不會”
一扇扇房間門拉開。
戴上禮帽的克萊恩,提著美德之劍的槐詩,給左輪上膛的路明非接連走出。
“等等,幾位客人你們要去哪?”
“異變乃幻想鄉特產,不可不嘗。”
路明非站在繪梨衣身前,露出一個成熟男人該有的微笑。
“這里的紅霧異變不是已經出現過了么?”宋書航有點奇怪。
他的房間內,松鼠珊迪周圍正擺放著‘儒家功法’、‘佛門功法’、‘三十三獸先天一氣功’、‘寶刀霸碎’等事物,似乎想通過抓鬮的方式確定對方未來的修煉道路。
“這象征過去的結束,新輪回的開始,最初的紅霧異變再現,幻想鄉將掀開歷史的新篇章。”克萊恩以莊嚴肅穆的口吻說道:
“這句話僅用于《東方紅魔鄉2.0》開場白,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你要不干脆就別說話了,免得還要自己疊BUFF。
“作為自機角色出去玩玩也不錯。”輝夜從門后探出腦袋,對蘇霖說道:“那只小不點吸血鬼要是落敗了,就按照戰敗劇情把紅魔館變成本子吧。”
“你別害我吃最小號的子彈。”
不過這個時候又來一場紅霧異變確實有點奇怪啊
蘇霖想起了前天的那個夢,身上仿佛有某種雷達啟動。
星剛把石昊喊醒,同時遞出竹簡:“我要修煉,就不去了。”
“我也不去了,等會兒還要給弟子們上課。”蘇霖朝跨界符打開的門走去。
教練,這里也有異變。
路明非等人瞠目結舌地在蘇霖和星的身上來回轉移。
在蘇霖即將踏進房間的剎那,克萊恩冷不丁的來了一句:“這異變該不會和你有什么關系吧?”
近乎是一眨眼,蘇霖就逮住克萊恩的衣領,惡狠狠地說道:
“你憑什么污人清白?!”
克萊恩面無表情地注視著蘇霖,而孟奇已經解下褲袋綁著的幌金繩。
‘這家伙什么時候下的手…’路明非并不意外,因為蘇霖每到一個新地方沒有意外才是真的意外,可他不知道這人是什么時候制造的意外。
他忽然感覺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袖。
回頭看去,是穿著巫女服的繪梨衣。
“沒問題么?”繪梨衣指了指被五花大綁帶走的蘇霖。
“完全沒問題,交給我就好了。”
路明非自信一笑,心道那兩個逼王一殘一廢,總算輪到他表演的時候了。
一行人魚躍而出,想搶在博麗巫女之前把異變解決。
“這功法…”石昊收回神識,愣神道:“你從哪里弄的?”
“穹給我的。”星說道。
石昊將功法遞給葉凡,對方神識掃過,眼皮狂跳一陣后陷入沉默。
“你要不…”葉凡低聲道:
“再找他撒個嬌,看看他還有多少存貨?”
“比如…”
他欲言又止朝星眨眼暗示。
“把自己打扮成垃圾桶?”星思考道。
大可不必。
“這怎么煉?”星問道。
“別著急。”石昊咧嘴一笑:“等我融入新開創的道法…”
“也許此法可拓展為365座大道之基!”
撕裂貫徹的紅光匯聚成一束,震天撼地,將水氣一同蒸發,卷著頂端的路明非砸落在山巒破碎后的坑洞內。
“為什么不是符卡.”
呈大字的路明非雙目無神。
“你們別亂來,我要維持結界,免得造成更大的破壞。”躺在地上面朝泥土的靈夢嗡聲說道。
她悄悄抬起頭,看著天上那展開蝠翼,不可一世的傲然身影。
“那個豆丁吸血鬼今天發什么瘋”
狂風刮起,紅霧化云,隱有悶雷炸響。
眾人眼中,有無邊血海在蔓延,而那頭戴白色荷葉邊洋帽的卷發幼童身形模糊,坐在紅色的王座上,居高臨下地俯瞰著萬物。
“斬道見吾,紅月浩劫!”
一輪血月降下,四面八方、上下左右,皆被蒙蒙紅光開辟,天地衍化,武道氣息滾滾而來。
“此乃.”
蕾米莉亞頭頂泥丸打開,有紅云沖出,垂下朦朧血光,將周身罩住:“吾的不滅紅魔身!”
被捆在牛背上的蘇霖看了眼身后悄悄爬上來的孟奇,無視對方豎起手指的噤聲姿勢,伸出右腿就是一腳。
“不關貧道的事啊!”
孟奇被克萊恩薅出的手銬銬住雙手。
“你有權保持沉默。”克萊恩說道。
“我就說你們誤會我了。”蘇霖嘆了口氣。
“如果是你的話,上面應該是不可名狀的天使。”克萊恩松開蘇霖的束縛:“抱歉了蘇霖先生,但你看,這也證明了我的直覺有時并不準。”
“呵呵.”蘇霖維持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蕾米,你到底要做什么?!”魔理沙騎著掃把化作流星,在紅光之間狼狽逃竄。
轟隆!
星光破碎,赤芒飛騰,但聞血色雷電噼里啪啦蕩開的同時,郎朗詩號響起。
“紅魔得不到滿足,天堂容不下真相;地獄管不住狂傲,人間止不了卑微。”
蕾米莉亞展開逆十字架的魔法陣,挪移斗轉,掐住魔理沙的脖子露出尖牙:“圣界因吾而誕生。”
路明非指著蘇霖吼道:“把那個家伙抓住。”
“關我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