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國和李龍兩個蹲坐在院門外的渠邊石頭上,聊著這件事情。
盡管已經覺得和吳淑芬是兩個平行線,不會有交集了,但聽說她要結婚了,還是有點意外。
“怪快的啊。”李龍說道。
“那到時候你嫂子去。”李建國說,“咱們也沒分家,咱家出一份禮就行了。當然,他要不請咱,那最好。”
“那不可能。”李龍搖了搖頭。
李建國雖然在建村元老中年紀算是最小的,但份量挺重,年富力強,至少在村子里這些人中來說,就是形容李建國的。
所以通常情況下,村子里誰家結婚,關系好點兒,都會請李建國當總管,因為他當過司務長,總能把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
而且李建國在村子里還是有威信的,不然的話上一次拿棍子打上顧二毛家,就不會是沒人阻攔反抗了。
顧家好歹在村子里也算來的比較早的了。
“我是不去,老爹老娘在哩,正好麥場上有事,我得做好準備——對了,今年隊里割麥你參加不參加?”
“不參加。”李龍擺手,“我就不去丟人了,頭幾年都是你和大嫂出的工,我偷懶沒去過,現在去,估計能是最慢的,女人都比我割得快,還是別去丟人現眼了。”
“也是。”李建國聽了想笑,他摸出莫合煙盒,又取出報紙裁出來的紙條,倒出一些煙來,一邊卷一邊說道:
“也不知道頭兩年伱咋就那么懶——”
李龍尷尬的低下頭,自己犯渾,有啥好說的呢?
“還好現在好了,現在長大了,”李建國挺欣慰,他剛把莫合煙塞嘴里,李龍就掏出打火機給他點上了。
李建國抽了一口,看了李龍一眼,笑著說:
“也成熟了。你看是不是把你和曉霞的事情也說一下?現在老爹老娘在。我本意是想讓老爹老娘就在北疆呆著。再呆兩年,直接把戶口遷過來,以后就在這里呆著行了。”
“老爹不答應?”
“是啊。老娘倒沒啥,覺得這里怪好哩。老爹說祖墳還在老家,家譜那邊續著哩,這再兩年不反對了,村里老人已經開始要議論著續譜了,他必須得回去,不然咱這一枝……咱這一枝可是正枝嫡枝子,老爹在村里輩分又最大……”
兩世為人,李龍其實和網上許多人一樣,對于家譜和入祖墳這件事情并沒太多的想法。
畢竟一直在北疆生活,這邊全國各地的人都有,反倒把一些傳統習慣都給搞沒了,大家互補,把一些有用的,或者在這邊流行的風俗慢慢帶入進來,形成一種獨特的文化生活方式。
當然,北疆很大,李龍也只是說自己所在的這個村子。其他地方,他也不是很了解。
“那我明天去和曉霞商量一下,如果確定的話,我們先訂婚?”李龍問道。
“行哩。”李建國笑了,“這件事情可以先定下來,這樣老爹老娘也放心,老顧那家伙也不用多想了。就是便宜他了,還高我一輩……”
“那大哥,以后你會不會叫他顧叔?”李龍調侃著。
“叫個屁,各論各的。”李建國抽了一口莫合煙說,“他這輩子別想著讓我叫他叔了。”
李龍笑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李建國牽著馬拉著滾子去了麥場,李龍騎上自行車帶著李娟出了村子。
他把李娟放到小學門口,然后去往中學。
路上碰到了背著口袋匆匆趕路的孟志強,李龍還是挺佩服這位的,能一直堅持著賣魚,估計也掙了不少。
只是上一世對他不是很了解,在隊里也不算出名,家境好像也就一直比較中等,不好不壞的樣子。
難道這一世會有改變?
打了個招呼,然后直接騎到中學。
學校還沒到上課時間,李龍騎車來到教師宿舍門口,顧曉霞宿舍的門鎖著,她應該是去辦公室了。
李龍打開宿舍門,準備在宿舍里等著。
這時候,隔壁王老師看到了停在門外的自行車,立刻就知道李龍過來了,她走過來,站在門外問道:
“李龍?你找顧老師有事?”
“是的。”
“顧老師是第一節課,如果你不特別著急的話,我去給她說一下,等她下課后,讓她過來找你。”
“謝謝,我就在這里等著。”李龍走到門口對王老師感謝。
王老師微笑著點頭,夾著書鎖好宿舍,去往辦公室。
“李龍來了?”顧曉霞已經帶著課本準備去教室了,聽到王老師的話,非常意外,“他在宿舍?”
“是的,我已經告訴他你第一節要上課,他說在宿舍等你。”
“那我上完課去找他。”顧曉霞猜不出李龍會有什么事情,但能等自己上完第一節課,應該就不是什么特別緊急的事。
這時候的學生大都還算是比較聽話的,顧曉霞雖然是新老師,但備課認真,為人親和,所以上課比較受歡迎。
但是今天的課,顧老師似乎有點兒著急,雖然沒有講錯,但時不時的往外看,讓學生們有些奇怪。
好不容易熬到外面敲鐘下課聲響起來,顧曉霞就匆匆和學生道再見,離開教室,往宿舍而去。
李龍站在宿舍門口正往這邊張望著,看著顧曉霞匆匆趕過來,笑著看著她。
“隊里……村里出啥事了嗎?”顧曉霞距離李龍三四米的時候就問著。
“沒事,現在還沒開始割麥,沒啥事情。”
“那你這次過來……”
“我有事和你商量。”李龍先進了宿舍,在門口說道:“進來說吧。”
顧曉霞抱著教材進了宿舍,有些疑惑的看著李龍。
“先坐下來我再給你說。”
顧曉霞坐在了床邊,李龍拉過椅子坐在她的對面,說道:
“是這樣的,先前是我考慮的比較復雜,想著你畢竟才工作,我們要確定關系的話,對你后面的發展有影響,而且我覺得現在我們太快確立關系,準備結婚的話,是不是感覺有點急,所以才給你說了那個……”
顧曉霞有點懵,沒搞明白李龍為什么要說這個。
“現在呢,我發現我是欠考慮了。我們兩個年紀都不小了,所以……”顧曉霞突然開口問道:
“你不會是想現在結婚吧?”
“那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我的想法是,如果你沒意見的話,不如我們先……訂婚?”
李龍害怕自己說的慢了引起顧曉霞的誤會,所以直接把想法說出來了:
“現在我老爹老娘剛好在這里,你爸也在,我的想法就是趁現在事情不多,就把我們的事情定下來。至于什么時候結婚,那就商量著來,但定婚是可以先定下來的……
我給我大哥也說了,昨天我也去了你家,見了顧叔,我覺得你爸應該也沒意見,所以我的意思是,先和你商量一下,如果你沒意見,那么我大哥,或者說我老爹老娘就要請人去你們家……”
“這個……”顧曉霞沒想到這個事情這么突然,但她覺得似乎也沒什么可猶豫的,想了想便說道:
“那……可以吧,我覺得先定下來也行……那我能認真的問你一句嗎?”
“你說。”
“你心里——有我嗎?”
李龍抬起頭來,看著顧曉霞的眼睛。
面前美麗的女孩,似乎眼神不是那么自信,有些不確定。
他認真的看著對方的眼睛說:
“有,我的心里,有你,我喜歡你。”
這話讓顧曉霞一下子就把頭低了下來,紅暈布滿了臉頰,這個時代的女孩,還無法接受這么直白的陳述。
過了好一會兒,顧曉霞才說道:
“那……你們找人去我家吧……我沒意見。”
原本李龍還想著說清楚后,騎車帶著顧曉霞去縣里轉轉,但看目前顧曉霞的狀態,似乎還不那么適合現在出去。
李龍便問道:“那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沒有了。我聽說吳淑芬要結婚了——她托人給我送來了請柬,到時你去不去?”
“不去,我估計她也不會請我。我這兩天得到山里去。”李龍說道,“把咱們的定婚辦了后,去山里搞點副業,我得先把咱們結婚的家底給掙出來。”
李龍說的這么自然,讓顧曉霞原本不太那么自信的心,突然就平穩了下來。
面前這個年輕人,一門心思都在為建設兩個人即將有的小家在努力,那自己也就別想那么多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李龍站起來說道,“你沒意見,那我這邊可能這個周末就會去你家,你到時回去吧?”
“回。”
“那我過來接你?”
“不用不用,沒多遠,我走回去就行了。”
李龍覺得顧曉霞是害羞,便也沒多說啥。
出門打開車子,準備往回走的時候,李龍突然停下來,對著已經來到門口目送他的顧曉霞說:
“曉霞,你……過幾天有空了,我帶你學騎自行車吧。”
“好。”顧曉霞點點頭,并沒有多想。
回到家里,一家人都在。李建國已經從麥場上回來了,李龍便把這情況告訴了李建國。
李建國一聽就坐不住了,他直接說道:
“我先去老顧家給他說一下,這事……我們說好了,接下來就走程序了。”
梁月梅笑著看著他們,家有喜事,這是大好事了。
李建國去到顧家的時候,顧博遠自在整理院子里的剩下的芨芨草和鐵絲。許成軍把各戶做芨芨掃把的錢已經發了,但剩下的幾公斤鐵絲顧博遠說要送他那去,他讓顧博遠先放家里,等啥時候有用的時候再說。
看到李建國過來,顧博遠還有些意外,一邊忙碌著手里的活一邊問:
“你這個大忙人咋有空到我這里來了?”
“和你說說小龍和曉霞的事情。”
“昨天小龍回去和你說了?”
“說了啊。”李建國點頭,從旁邊抽了根木頭坐了下來,“回來就說了。說先前考慮不周,現在正好老爹老娘在,是不是該把這事定下來。”
“還行,小子不算笨。”顧博遠雖然目光難免有些挑剔,但此刻對李龍的反應還算滿意。
“今天小龍去學校問過曉霞了,曉霞也同意先定親,那我的意思,咱們就盡快把兩個人的事情定下來吧,年紀都不小了……”
“行吧。”顧博遠點點頭,然后感嘆著說,“這不知不覺的,就這么大了……”
“在這隊上有個好處,咱們也不用去找什么黃道吉日,你看這個周天,正好曉霞也休息,是不是我們這邊就過來?”
“行。”顧博遠說道,“既然兩個娃娃有情有意,那就沒必要再拖,周末就行,正好曉霞也回來,你們這邊就找人吧。”
“那我這邊就準備東西了……六色禮肯定是要備的……”
“不用那么麻煩,也不是外人。”顧博遠擺手,“我相信成家后小龍能對曉霞好,當然要不好的話,我棍子也不是打不了人……”
“那你放心,小龍要是對曉霞不好,不用你打,我棍子就在手哩。”李建國這時候保證著。畢竟顧曉霞沒娘,在家里的時候,顧博遠沒讓她受了委屈。李龍如果對顧曉霞不好,那李建國夫妻兩個肯定也是不會偏李龍的。
對李建國這個表態,顧博遠是真的比較滿意,他再次感嘆著:
“這半年時間,你家小龍變化太大了。如果不是這么變,我也不敢把曉霞交給他。”
“昨天我還在和他說哩,他自己也說,前幾年也不知道咋那么混——還好長大了,有擔當了……我也不怕告訴你,我這個當大哥的壓力可不小,有這么個有出息的弟弟,我感覺我再不能干一些,都讓人說閑話了。”
“那倒是,能理解……不過建國啊,你說……小龍管你叫大哥,管我叫顧叔,你看這輩分……”
“你滾!”李建國一聽臉色一變,“我給你說,咱們各論各的!你別想指望我比你矮一輩……就知道你沒憋好屁!”
“哈哈哈哈,”顧博遠一看李建國生氣,反倒笑了,“我的意思也是啊,各論各的,好歹也是一個地窩子里住過的,我咋能讓你喊我叔哩?哈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