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對于這個救命不是很認可,他覺得一半一半吧,不是矯情,腦子里還有剛才的那些話,如果不是自己,梁家三兄弟也不可能來這里砸冰窟窿逮魚。
重活一回,李龍還是有所敬畏的,現在他已經確定這不是一場夢,那么既然自己來了,既然自己改變了,那么必然要承受改變的因果。
這也是為什么覺得讓大家改變的好了,他就會開心,而梁老二這件事情,明顯是負面影響了。
“沒事沒事的。”李龍擺擺手,“大家都在跟前,就算一時沒發現,后面肯定發現的,喊一嗓子大家都來了。剛才老趙還過來說讓我一個人小心一點兒呢。咱隊上的人,都不會袖手旁觀的。”
李龍這么說,大家聽著都是滿意的——這把一村子人都夸了,一個個臉上都是與有榮焉。
梁老大自然是沒心思再抄魚了,他要把袋子里的魚倒給李龍,李龍擺手說:
“你家老二這回凍的不輕,拿回去燒個魚湯補補。”
梁老大最后也沒再說什么,抱著東西就回去了,回去的時候他給李龍說:
“小龍,俺仨走了,這冰窟窿你們掏吧,不掏留著也是浪費。”
李龍想想也對,就讓陶大強和楊永強兩個在南面掏,自己在這里掏。
大約是因為梁老二掉進去過,那個洞里李龍來掏的時候,魚上的還特別的快,沒到天黑,李龍自己一個人就掏了十幾公斤魚。
真是運氣!
回去的時候三個人袋子里的魚弄到一起,李龍提起來一估,怎么算也有四十多公斤,這回真是豐收了!
“一人弄幾條回去吃。”李龍說道,“這好魚不能光想著賣,自己得留些吃的,不然咱不就成舊社會的窮苦人家了。”
“舊社會咋樣了?”陶大強在一邊好奇的問道。
“養蠶的穿不起絲綢衣服,種地的吃不飽飯,打魚的吃不上好魚,打獵的吃不上好肉。”李龍隨口說道。
“嘿,那真不一樣。”楊永強笑著說,“咱可是好魚好肉都吃了,天天還能吃飽飯。”
“以后光想著吃飽就有點低了,要想著吃好。”李龍補充著,“這好吃的可多著哩,以后日子會越來越好。”
李龍回到了老馬號,他把魚倒到了閑房子的塑料布上,一條條分開。這些魚已經凍死了,有些結在了一起,形成了魚疙瘩,現在是不讓它們凍在一起。
太陽剛落,天還沒黑。李龍弄了一些小鯽魚和狗魚,開剝好后趁著魚新鮮,洗過之后就直接下鍋燉魚湯。
新鮮魚就是不一樣,沒一會兒,鍋里就已經飄散開魚的鮮香味兒。
這時候李龍才開始一邊洗切一邊往鍋里扔姜、蔥,做湯他就沒放花椒。
“你把梁家老二救了?”老羅叔喂完牲口后進了廚房,問李龍,“人家都說你把他從冰窟窿里給撈出來了,不撈出來,梁家老二怕是要喂魚了。”
“哪有那么玄乎。”李龍急忙擺手,“我就是聽著他家老二喊了,扭頭看人不見了,就知道掉冰窟窿了,然后我就喊了他家老三一聲,然后就往那里跑,剛好看到他腦袋還在水下,水不流也沒沖走,就拽著頭發了,后面是大強、永強和他家老三一起拽上來的。”
李龍并沒有說梁家老三其實在自己喊那一嗓子的時候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十六七歲的大小伙子可不是上一世被手機電視短視頻給灌輸過營養過剩的大小伙子。這個年代十六七歲有些人許多事情都沒明白呢,沒怎么出過門,接觸的信息媒介太少,見識少,也難怪會發懵。
“那也是你,要不是你,那梁家老二真就落下病來了……說是你給說的脫衣服,用大衣包裹起來……”
“對啊,我的大衣還沒拿回來呢。”李龍突然想到了這件事情。
“會給你送過來的。”老羅叔笑著說,“人家還要好好感謝你哩。”
李龍心想感謝就不必了,明早能把大衣給我送過來就行了。
魚湯好了,李龍先給老羅叔盛了一碗,然后又給自己盛了一碗。爐火已經不旺了,李龍便沒取鍋,就讓那么熬著。
鮮美的魚湯下肚,李龍感覺舒服極了。一碗喝完,正要喝第二碗的時候,院外傳來了腳步聲,然后就是敲門聲。
梁老大的聲音。
“看吧,送大衣來了。”老羅叔笑著說。
李龍打開房門,梁老大手里提著一袋東西進了屋,他的身后還跟著梁老三。
“老羅叔,小龍,吃過了吧?”梁老大習慣性的問候著,“暄荒(聊天)哩?”
“嗯,你這是弄啥哩?這么客氣干啥?買這些東西不如給老二買些麥乳精啥的補補。”李龍看梁老大把東西放下,說道,“錢來的不容易,我這里也不缺這些……”
“你不缺是你不缺,那我們該表示就該表示。”梁老大的話也很有道理,“原本我爸媽要過來的,我說我來就行了。你要不收,要不我讓我爸媽過來?”
“別別別!”李龍一聽急忙擺手,“不至于不至于,行了,東西我收下了。這事嘛,本來就不大,誰在都會順手拉一把。對了,現在老二咋樣了?好多了吧?”
“好多了,就是偶爾還咳一下。”梁老大笑笑說,“沒啥大問題了。”
“嗯,可能肺里面嗆著水了,這兩天找醫生讓看看,別發炎了。”李龍對這個也不太懂,只是提了個建議。
“你的大衣給你刷干凈送過來了。”梁老大從身后老三手里接過大衣遞了過來,“多虧了你們幾個的大衣,不然俺家老二真就凍壞了。”
“哈哈,不說了不說了,人沒事就最好。”李龍接過大衣放在床上,“這兩天你們還弄不弄魚了?”
“我老媽不讓弄了,我和老三覺得沒事,小心點兒就行了。一天掙個幾塊十幾塊的,那不比在家里呆著強?”梁老大一聽李龍問這個,立刻就說出了自己的意見,“你們還收吧?后面我們給你們拿魚,不用六毛,五毛就行!”
“別別別!”李龍立刻反對,“交情歸交情,生意歸生意,這不是一碼事。你們送來了罐頭、餅干,這東西我拿了,這事就到這就了了。剩下的一碼歸一碼啊,可別想別的。”
梁老大也沒再堅持,他們又聊了一會兒,離開。
“嘿,都不錯。”老羅頭旁邊全程沒發言,但梁老大走后,他笑了,“都是好娃娃啊。”
“我也是。”陶大強在邊上說,“我爸說不要,那老三把罐頭一扔就跑掉了。”
“拿上吧,救了人家一命,你收了東西人家才心安。”李龍說道,“這事就這么過了,后面也就別再說了。”
“嗯嗯嗯,不說不說。”楊永強從善如流,隨即轉移了話題,“龍哥,你的耳朵也太好吧,我壓根就沒聽到啥,你就聽到了?老三說老二回到家里恢復過來后說了,他就喊了一聲哎喲,然后就落到水里了,那時候凍的啥也不知道了……”
“嘿嘿嘿,吃的好,那眼力、聽力肯定都好。”李龍含胡的說,“以后你們有孩子了,記得多吃點好的,肉、牛奶,羊奶也行,多吃點,各種各樣的都吃,那長得才叫好哩。”
李龍記得隊里有一家人,父親一米七二,母親一米六五,孩子生下來就喜歡喝牛奶,爺爺奶奶專門跑到隊里一家養土牛的人家打牛奶。這個爺爺對那家有恩,那家的土牛一天就能擠不到兩公斤牛奶,好多人家都想買,人家不賣,給這個爺爺每次打一公斤多,剩下的自己家里留著喝。
牛奶打回去燒開后,那孩子能喝兩大碗。小時候也挑食,但長的就是壯,十三四歲的時候就一米七多,等到十七八歲的時候已經一米九了,一直喜歡喝牛奶,如果沒人勸的話,一個人一天能喝完一箱牛奶——從這個例子上講,孩子小的時候喝牛奶的確是有點好處的。
而那些遺傳學上講的,孩子的身高是父母綜合就不好說了。有關系,但不是絕對關系,李龍見過太多父母不太高,孩子比較高的例子。
當然,這和后世生活好了,營養足夠豐富也有關系,吃的好了孩子自然也就高了。他在城里買的房子,小區里那些小學初中的小孩,一米七以上的非常的多,跟個麻桿一樣,就長個子了。
“那看來有空了我家里得養頭牛。”楊永強自言自語,看來他對個頭還是挺重視的。
陶大強倒沒說,李龍覺得他沒這方面的煩惱,他個子高,媳婦個子也不算矮,倆人加起來,孩子也矮不到哪里去。
說說聊聊的就到了下套子的地方,三個人都提著袋子,各自巡著自己下的套子位置。
李龍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兔子,還有兩個套子位置被動了,應該是有兔子從這里經過了。只是套子的位置可能不太對,或者兔子有所警覺就沒被套上。
李龍把那兩個套子的位置調了調,然后把兔子取了下來。
野兔子基本上都是灰白色,在這樣的環境里利于偽裝,這兔子有三公斤多,身體凍的還不是很僵,應該是今天凌晨套上的。
把套子用雪搓了一遍后,李龍又換了個地方下上,繼續往前巡。
他這邊套子巡完,袋子里已經多了七只野兔,看來果然是要換地方的,而野地大了,野物自然就多了。
三個人匯合,各自展示成果,陶大強那里有三只,楊永強那里有兩只。
“龍哥,還是你下的套子弄的多。”楊永強看著李龍提著那鼓鼓的袋子,忍不住說道:
“看看我們下的套子,給順順唄?”
“行。”李龍知道楊永強想學一學,他倒是不介意教一教,這玩意兒本身就只是經驗,不是啥絕技,沒必要藏私。
陶大強把李龍的袋子接了過去,然后跟著李龍去他看調整兩個人的套子。
“這里……你看,套子下的太低了,兔子這玩意兒是跳的,這里下的是必經之地,但細鐵絲能看到啊,它會跳過去,所以要略高一些,頭能鉆進去,但身子腿會被掛著。”
“這里你看好幾個兔子印聚攏的地方,你不能把套子往這一擺就行,得看看哪里兔子印多,這邊多,就下到這里……”
李龍不時的給講著,其實大部分下的沒啥問題,這也是個概率問題,不是說兔子今天從這里過,明天還會從這里過,只能說幾率比較大。
順完這些套子,三個人一起回隊里,吃過早飯后去小海子。
梁家老大和老三已經在了,趙老實父子也在,還有一家人,距離比較遠,李龍沒看清。
和他們打了招呼后,李龍他們三個去了自己的冰窟窿。天氣有點陰,陶大強和楊永強兩個在掏冰窟窿的時候,李龍說道:
“今天弄一下,明天可能就下雪了。”現在雖然有收音機,能聽到天氣預報,但那預報是全國的,自治區也有,州上就沒啥了,不咋準,縣里更是沒有。
只能看天了。
“下雪?只要下不大,那咱們還來。”楊永強把幾條鯽魚甩在了冰面上,說道,“下雪才好哩,下了雪,這冰面上雪厚,魚沒透氣孔了,只要有冰窟窿那還不撲上來?我聽大強說你們去年冬天掏冰窟窿的時候,一天能搞個六七十公斤……想想就覺得真是厲害!”
李龍笑了,那樣的場景也就最初一年吧。畢竟那時候大家都在貓冬,市場也不敢去賣,所以魚的存量多。去年一年,光自己家從小海子里就撈了十來噸魚了,這總量一下子少了那么多,現在每天還能撈二三十公斤魚已經不少了。
能有這么多魚還在于原來存量比較多,而且鯽魚本來就繁殖的比較快,其實已經明顯能看到,大塊頭的鯉魚、草魚、五道黑明顯比去年少了。
當然,就這些人撈是撈不絕的,只是會減少一些產量。畢竟一直撈到上一世李龍離開的那一年,中間大面積斷水好多次,等有水了,依然有魚。
中午要吃飯的時候,陶大強背著魚袋子,跟著李龍把魚放到李建國家里,然后他和楊永強兩個回家吃飯。
梁月梅喊他們留著吃,他們也不留。
“誰打的?”李龍夾了一筷子咸菜放碗里,一邊扒拉吃著一邊問道。
“你二哥。”
“啥事?”
“說是過完年,老爹老娘,你二哥一家,還有你姐夫都要過來。”
“我二哥一家?”李龍愣了一下,“帶著娃娃?”
“是啊。”李建國表情有點復雜,“說是以后不在老家呆了,要在北疆發展。”
“那……”李龍也有點發愁,想了想說道,“我這幾天把馬號那里收拾出來,一間給二哥一家住,一間給我姐夫住。老爹老娘還住東屋吧。”
“現在也只能這樣。他們電報沒多說,我估計過兩天應該會來信。”李建國說道,“到時具體情況就知道了。”
“既然二哥一家都過來了,那老爹老娘估計也就打算在這邊定居了,這是好事。”李龍說道,“到時找隊長落個戶,把那邊的戶銷了,然后這邊把地給分上也怪好哩。一家人嘛,在一塊最好,我覺得弄不好以后我姐他們一家也會過來。”
“有這個可能。你姐夫那個人怪聰明的,也不是安份的人,去年在這里呆幾個月,掙上錢了,回去過那樣的日子,他肯定是不愿意的。”李建國也在分析,“不過你二哥和你姐一家就不好落戶了。”
“這段時間我也打聽打聽哪里能招工或者落戶,”李龍說,“不行就先住著,機會總會有的。”
他隱約記得后面各廠礦企業招工的都有,只是要求也挺高,畢竟農村年輕人基本上都是想往城里跑,當個工人,每個月拿著工資可比一年干到頭的老農強多了。
像李龍這樣的屬于絕無僅有的。
“也只有這樣了。真要說的年初進行土地承包,那到時候咱們多承包一些地,讓你二哥他們種著,也算是有個活干。”
李龍點點頭,總的來說,在北疆種地,或者說具體到在本隊種地,比在老家要強的多。怎么說弄一份十五畝或二十畝地,種一年到頭,去了要交的公糧和承包費,剩下的能保證一家人吃細糧還能有點節余。
當然,這是最底限的做法,李龍覺得二哥也不太會喜歡在這邊種地。
大哥是不愿意去做工,二哥不想種地,自己不想當工人,呵呵,咱這一家子!(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