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到了大院子的時候,顧曉霞已經下班了,聽到拖拉機的突突聲,她滿心歡喜,快步從廚房里走出來,過來開大門。
三個小家伙聽到動靜也跑了過來,顧曉霞大門開到一半它們就要往外跑,顧曉霞又急忙去趕怕它們跑出去追不回來,一時間有點手忙腳亂。
好在大門一開,李龍拖拉機拐著就往里進,拖拉機的氣勢和動靜把幾個小家伙給嚇住了,顧曉霞乘機把大門全打開,等拖拉機開進來后又立刻給關上了。
幾個小家伙等李龍把拖拉機熄火后才敢圍上來,李龍也不吝嗇,從車斗子里弄下來草給它們喂了一些。
“你別灑到這里啊,掃起來可麻煩了。”顧曉霞報怨著,“它們吃到哪里拉到哪里,煩人的很!”
“那我下次回來的時候,就把它們拉回到馬號里去。”李龍開著玩笑,“你愿意不愿意?”
“那……還是讓它們呆著吧。”顧曉霞一個人在大院子里還是挺孤單的,下班回來有這么幾個小家伙在雖然有點煩人,但至少有個活物,不然這么大個院子靜悄悄的還真有點瘆人。
“呆會兒它們吃完我掃。”李龍笑著說,“后面車斗子里的料我就放到后院去,你想在哪里喂就在哪里喂了。對了,你爸給你帶來了苜蓿,晚上要不要拌一點吃?都是擇干凈的。”
“啊,有苜蓿啊,太好了。”顧曉霞急忙去車斗子里看,“拌一些拌一些。要不是時間不夠,我都得蒸一些了。”
“那就明天早上蒸,明天早上早起一會兒,蒸這個也不怎么費事。”李龍說得很輕松,實際上他也是會蒸的,這和蒸其他菜都差不多,清洗干凈,用面粉拌在一起,然后上籠蒸。
簡單。
顧曉霞興沖沖的去焯水拌苜蓿,李龍則在外面看著鹿和狍鹿子把他扔下來的草吃差不多,看著小家伙們開始禍禍的時候,便把它們趕走,自己則把草桿子抱著到了后院放好,再用大掃把把院子清掃干凈。
這些小家伙的確是喜歡到處亂拉亂屎的,李龍掃完后把它們趕到了后院,看那個空著的玻璃大棚屋子空著,便干脆把它們趕了進去。先把這里當圈養著吧。
沒管這幾個小家伙著急的叫著,李龍把門一關,到前院弄了個盆接了一盆水端到玻璃房里,給小家伙放下,關上門后快速離開。
小家伙們的叫聲傳不出多遠,會慢慢適應的。最多時不時的給加點料就行。不然滿院子屎,哪怕這些屎蛋子都是圓的,好清掃也不行。
李龍再回到前院的時候顧曉霞已經把飯弄好了,李龍把小飯桌端在院子中央,把菜擺上,然后兩個人開吃。
“我把小鹿它們圈到玻璃房了,”李龍邊吃邊說,“我覺得你要養它們的話,平時就圈在里面,等你回來的時候放出來透透氣,這樣也好管,免得院子里屎蛋子多。最多玻璃房里多放點草料和水就行。”
“嗯,好的。”顧曉霞也覺得這樣不錯。其實以前還在隊里的時候,以她那時候的思維肯定是能想到這樣的方法的,但現在在縣里干活,思維已經差不多是城市生活人的思維了,想不了那么多,只是想著讓小鹿自由一些,然后自己有個活物當寵物或者當伴。
這年頭他們的腦子里還沒寵物的概念,只是覺得現在有能力養個活物其實也挺不錯。
“我爸怎么樣?”顧曉霞上一次回去還是在十天前,她并不是每個星期都回,這邊有院子,兩個星期或者三個星期回去一趟都很正常。
“挺好的,我下午過去的時候正在擇苜蓿,還在和我開玩笑。家里沒承包地,就你們那十畝地,他一個人種得過來。菜園子我看也都種上了,葡萄架也盤起來了,氣色也好。下次我在山里弄到野豬啥的,到時送條腿過去,平時多吃點肉,加上心情好,那就好得很。”
“我爸心情現在應該還可以。”顧曉霞清楚,自己結婚了,父親算是了一樁心事,心情肯定會好。
“是的,能看出來,感覺都年輕了不少。”李龍開著玩笑說道,“別說他四十多歲,說三十多歲都有人相信。”
“哪可能那么年輕。”顧曉霞白了他一眼,一邊夾著苜蓿吃一邊問道:
“老爹老娘怎么樣?身體還好吧?”
她是跟著李龍把李青俠和杜春芳叫老爹老娘。
“好的呢。老娘在給咱們菜地里干活,老爹逮魚,今天大強找過來了,問了編抬把子的事情,說明后天開始跟著老爹一起逮魚,這樣也好,有個照應。”
“嗯嗯嗯,挺好。”顧曉霞又問了李建國梁月梅他們,知道都挺好的,也就放心了。眼下她在慢慢適應李家媳婦的這件事情,這時候女人嫁出去后,觀念也的確和后世不一樣,傳統觀念還挺強,是真的就認為是李家人了。
“明天我去農機局考執照。”李龍說著自己的事情,“考上執照后就進山里,這段時間打算打打獵,看能不能收一批貝母先掙點錢。當然最好能弄點獵物改善一下伙食。家里肉不多了吧?”
“還有一些呢。楊大姐每次做飯肉都不多放,也就中午多吃點肉。我看韓芳看見肉都很饞,卻也不吃。挺懂事的。”
“嗯,沒事多勸勸她,我這邊進山看情況。昨天逮著一頭母鹿帶個小鹿,小鹿還小,我就直接拉馬號去了。這次過去看能不能再打著野豬啥的,弄回來到時就多吃點。”
兩個人邊吃邊聊,完后一起收拾,天黑下來,兩個人就前后進了臥室。
現在還算新婚,有些活動還在探索和實踐之中,年輕人嘛,樂此不疲,實屬正常。
第二天,日上三竿。
當然真沒那么晚,李龍起來的時候太陽才露個頭,顧曉霞已經做好早飯。兩個人吃完,李龍收拾,顧曉霞去上班。
這邊收拾完,李龍去玻璃房里給小鹿給了草料和水,把里面的草桿子打掃一下,然后關好門,騎著自行車出去,準備考試。
這個不能慢。
沒執照開拖拉機這時候基本上也沒人查,但說實話去農機局考試還要開著拖拉機,那真就是找死。
李龍看著還真有人開著拖拉機當當當到農機局門口,然后拐彎就往院子里跑,然后就被工作人員給扣下了。
一查沒執照,無照駕駛,好吧,先教育再罰錢。
這時候比較好的一點是真的以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為主,前后把這位大哥教育了十幾分鐘,最后罰了五塊錢。
對于開拖拉機的人來說,五塊錢多嗎?拉一趟沙子都拉回來了!
只是個意思。重點還是警示教育。
李龍全程看在眼里,主要因為考試還沒開始,要等人。
那位大哥也是甘心受罰,交了罰款后,乖乖帶著收據條過來和李龍他們一起看書。
李龍看他把書都拿反了,便問道:
“這位大哥,你是不是不認字?”
“還真是……”那位大哥方臉,濃眉大眼,身材高大,大背頭,看著一身正氣,如果不是氣質過于農民化,去演個正劇里的領導還是沒問題的。他這么一笑,一股子憨勁就出來了。
“兄弟,我叫鄧朝先,團結公社的,你哪的?”
“紅旗的。”李龍揚了揚手里的書,“馬上考了,你不認字咋辦?”
“還能咋辦,抄唄。我也不是真不認字,隊上辦掃盲班,我其實學過一些字的,不過好多都還給老師了,能認的不多。現在呢,就指望抄一下,到時兄弟你坐我邊上唄?中午我請客咋樣?”
這位還挺自來熟的。
李龍想想說:
“到時監考要不嚴可以,嚴的話那不行,我可不想被連累。”
“放心放心,肯定不嚴。能讓看書考,能嚴啥?我都打聽過了,這個主要還是實操,實操我是沒問題的,就怕這個。其實我一個朋友在縣團委,就是不好意思找他。”
好吧,李龍也就沒多說話。下午實操,他其實也不擔心。
很快,人到齊,又等了一會兒,到時間考試,念名字,對人數,然后領進一個會議室里,坐下發卷子開考。
鄧朝先就坐在李龍邊上,拿到卷子,李龍發現還真挺簡單,書上都看過,有印象。那監考老師發完卷子后就直接坐前面看書,頭都不抬。
不會翻書的人還挺多,字認的不多的人也不少,很快就有人交頭接耳起來。
“聲音小點兒!”監考老師的聲音很大。
不少人嚇了一跳,隨后就看監考老師都沒動地方,看大家聲音小了,便低頭繼續看書。
這樣啊!
那還不趕緊抄!
鄧朝先立刻就往李龍身邊一湊,看內容。李龍也不管他,自顧自答題,答完一道看下一道。像他這樣能自如答題的還真不算多,于是他們這樣的就成了香餑餑,周圍湊了不少人。
有了監考老師的提醒,他們不敢發出大聲,但抄的時候都很認真,這也算是認真對待吧。
李龍考試完,把卷子往桌上一放,任由那些人抄。這時候行個方便沒啥,老師都不管,那就行個方便吧。
等兩邊的人抄的差不多,連遠處的人都過來了,李龍看看表,一個小時了,便站了起來,準備交卷。
監考老師聽到動靜抬起頭來,看著李龍問道:
“你寫完了?”
“寫完了。”
“行,你把卷子拿過來吧。”監考老師其實也知道李龍給不少人行了方便,說道,“下午實操知道時間吧?”
“知道。”
“那到時你過來,第一個上場。現在你可以去熟悉一下拖拉機。場地知道在哪里吧?”
對于有實力的人,連老師都很欣賞,會行個方便。
“知道,謝謝老師。”李龍把卷子拿著過去交了,老師看了看,看著和自己感覺差不多,笑了笑,擺手讓李龍離開了。
實操場地在農機局后院,先前李龍看到那邊劃的線,和放的桿子。這個實操俗稱鉆桿,對初學者來說比較難,但對李龍來說還是挺簡單的。
有人看著場子,聽說了李龍的來意,便把搖把子交給他。搖拖拉機也是一項操作,這個李龍倒也不怵,他把手油門拍一下,下三分之一油,然后按減壓上搖把子,先試了試力量,感覺這拖拉機雖然半舊,但柴油機很順滑,應該是校調比較好的。
用了六七分力就將拖拉機搖著,然后一項項操作著。
等都過了一遍,把拖拉機停回原位,那個看著的工作人員豎起了大拇指:
“利害,倒車能倒成這樣的,來考核的人中,你是頭一個!保過!”
李龍謝過人家,把搖把子放回位,離開了農機局。他也沒等那個鄧朝先請客,人家這么說,他是沒當回事,還是去楊大姐那里和顧曉霞一起吃飯比較好。
顧曉霞還沒下班,李龍去市場轉了一圈,沒看到老爹和陶大強,猜測他們應該是已經把魚賣完回去了。市場更加繁榮,賣苜蓿的都有。當然無論買的還是賣的,基本上都是漢族人。
這讓李龍想起來后世一些民族同志說你們漢族人吃草,但是慢慢的,他們也跟著一起吃了起來。
那時候說的吃草包括但不限于苜蓿、芨芨菜、蒲公英等各種春天的野菜。
有人說靠山吃山,但實際上山里的牧民除了個別打獵,其他的基本上就不會去動山里的那些東西,無論黨參貝母還是蘑菇,對他們來說都是草,只是給牛羊吃的。
至于鹿角之類的,生活在山邊上的許多是知道其價值的,但生活在深山里的牧民并不清楚。他們世代放牧,哪怕是到二十世紀末和外界接觸也不算多,因此對這些東西并不是很在意。
到二十一世紀十年代的時候,這些牧民和外界接觸多了,才開始慢慢用身邊的資源換錢,最開始的時候,一袋子五十多公斤野蘑菇,就換五十塊錢,你敢信嗎?這可是二零一五年左右。
但再往后一兩年,旅游的人多了,哈薩克小朋友就開始牽著自家的馬到景點掙錢了,而再往后山邊的牧民在雨季就能提著一袋袋蘑菇按市價給游客賣了,新鮮的巴楚菇一公斤一百,新鮮的羊肚菌一公斤一百八到兩百,甚至更高。
而城市街道里也能看到少數民族人推著板車賣苜蓿、賣芨芨菜等,價格還不低。
扯遠了。
李龍看了一圈,碰到了那個賣糧食的攤主,那位還認得李龍,招呼了一聲:
“今天咋沒開拖拉機?”
“震得屁股疼,”李龍開著玩笑,“休息兩天。”
攤主也沒當真,聊了幾句,李龍離開。
他又騎車去了文化宮,轉了一圈,找到了票販子曹六。
“大哥,好久沒見了啊。”曹六對李龍還是很有印象的,而且讓他很感激的是,李龍告訴他倒票還有市場。當初他是沒啥信心,李龍算是大客戶,既然人家說了他也就信了,沒想到接下來票還繼續在用,特別是這電視機等家用電器出來后,工業票需求量大增,他又小發了一筆。
不過再過一兩年,北疆輕工業發展起來,基本上生活用品就不怎么用票了。
所以李龍在從他這里買票的時候,也提醒他要轉行了,這票啊,慢慢的就吃不開了。
曹六聽了李龍的話,開始想其他的路子。這兩年他也攢了點錢,眼下商品經濟時期,各種物資都缺,想找條發財的路子,對于他們這些消息相對靈通的人來說還是不難的。
李龍買了一些票,這是打算明天從百貨大樓那里買生活用品的。他覺得像孫家強這樣的人肯定是缺生活用品多過缺錢。畢竟進山一趟不容易,讓他們背著生活物資進山,也背不了多少。李龍就想當個中間商,賺個差價。
他現在感覺有個拖拉機往返真是太方便了。速度快,拉的多,動力足而且現在油也便宜。
早知道去年就應該買了。
還是經驗不足。
買完票,李龍看時間差不多,騎上自行車去了教育局。
等這邊時間點到了之后,李龍看著顧曉霞推著自行車出來,便沖她招了招手迎了上去。
“你怎么來了?今天沒開拖拉機?”
“考執照嘛,怎么也得給人家點面子。有人就開著拖拉機過去的,結果罰了五塊錢。”李龍把鄧朝先的事情當笑話給顧曉霞說了,兩個人并排騎著自行車去往南面。
后面顧曉霞的同事有看到的便八卦起來。有人羨慕,有人嫉妒,還有人夸著是郎才女貌。
中午飯后,兩個人休息了一會兒又一起出來,李龍去往農機局,他想早點考完,早點去買東西,然后明天早上直接就到山里。
他以為自己來的夠早的了,沒想到還有比他來的更早的。有人早早就等在農機局門口,這時候還沒上班,大門雖然開著,但門衛也不放人進去。
那就等吧。
上班時間到,李龍第一個去后院,準備實操。
上午過了一遍,李龍信心很足,等工作人員就位后第一個上去操作,然后很順利的就通過了。
接下來就是等通知拿證了。這需要一個過程,就跟拖拉機上牌一樣,不可能是實時的。
李龍騎著自行車離開,然后去大院開拖拉機,順便給小鹿們給水、飼料,接著去采購物資。
然后又看到了燙頭的小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