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院子里,陶大強和李青俠拾著網。依著李龍,他把李青俠叫大爺,依著李建國,他得叫爺,算了,還是依著李龍吧。
“李大爺,我覺得咱們是不是逮著魚到石城賣一下?”
“嘿,我正想著哩!”李青俠其實也是有這個想法的,一聽陶大強這么說,他立刻就同意了,“在縣里賣不上價錢,還賣不動。”
今天早上他們取了三十多公斤魚,兩個人一起去往縣里賣魚,太陽還沒出來就到了市場。
結果三十多公斤魚到中午也沒賣完,最后就只能回來了。魚價還在波動,夏天逮魚的人多,一公斤只有七八毛,就這個還有人挑三撿四的。
主要還是瑪縣的市場太小,容納不了這么多的魚。
石城,只有石城市場能容納這么多的魚,而且價格應該不會低。
他們都跟著李龍去過石城,知道那邊的價格高,賣得快,而且顧客也沒那么挑。
“就是路遠。”陶大強說,“李大爺,這二十多公里路,你看你……”
“才二十多公里,也就五十華里吧。我年輕的時候走路去賣姜還要走幾十華里哩,現在有自行車,那怕啥?”李青俠現在心氣壯著呢,身體也是真好,“咱們早上上點把魚撈上來,用尿素袋子加點水,一路馱到石城去賣,就算死掉一些,魚還新鮮著,比在縣里賣強多了。”
“那行,明天咱們就去石城。”陶大強要有孩子了,對于掙錢這件事情心思也變得迫切起來。有孩子那花錢的地方就多了起來。雖說現在孩子好養,但那也要看怎么養了。
編抬把子還要到月底,暫時要多掙點錢,至少把媳婦生娃時去醫院的錢掙回來。陶大強并不知道需要多少,他只知道盡量多掙。總不能和他媽生生他那時一樣,在家里生吧?
兩個人達成一致,網拾完后,陶大強回家吃飯,約好下午一起去下網。他們打算這一次多下幾條網,反正李龍留著有十幾條網,干脆都下上。眼下小海子里下網的人不少,逮魚到縣里賣的就有四五家,魚獲沒以前那么多了,多下點網多撈點,不然去一趟石城也劃不來。
石城市場,陳興邦在攤子前吆喝著,偶爾會有人過來問一嘴羊肉的價錢,四五個問價的人,能有一個決定割點肉吃。
目前一天差不多能賣掉一只羊,但零零星星能賺上十幾塊錢。
他也不急,眼下基本上已經確定,市場這個范圍內,吃大肉的比吃羊肉的多,不少人覺得羊肉還是膻,而且沒大肉那么肥,不夠解饞。
但羊肉價格便宜,想吃點肉的又沒那么多錢的,就只有稱羊肉。
他剔肉的本事還是有的,能夠把羊肉剔干凈,羊皮上不沾一點肉,骨頭上倒是需要帶一些,畢竟沒人想啃干骨頭。
按市價,帶骨羊肉一公斤一塊二,羊肉一公斤一塊三毛五,羊頭羊蹄子、內臟也有不同的價錢。
一只羊賣下來零零星星,能賣個二三十塊錢。
他打算再賣兩只羊之后,就去附近的的農村或村莊去收兩頭豬來賣。生豬收來之后,屠宰下來一頭他估計自己能賺個四五十塊錢,最少。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老太太胳膊上挎著個柳條筐子走了過來,問道:
“年輕人,你這羊肉咋賣的?”
“肉一公斤一塊三毛五,連骨肉、排骨一公斤一塊二。”
“能便宜不?我看你這羊肉不肥啊?吃著不香吧?”老太太挺精明,能講價。先前陳興邦賣肉的時候,別人要么問完直接走,要么問完就要稱多少,現在碰到個挑理的,他自然不樂意,笑著說道:
“嬸兒,你這可說錯了。我這羊是從山里拉過來的,那里的羊和咱院子里養的可不一樣。你知道南面山里,那長的都黨參、貝母,都是好東西,人都吃不著都讓它們吃了。你想想這肉能多好?
我給你說啊,山上的羊馬上轉場到老里頭去了,這半年可就吃不著這么好的羊肉了,想吃就得等到秋里,我這還是托人從山里拉來的,一共就十來只羊,賣完就沒貨了。到時想吃也吃不著了。”
他把李龍給他們忽悠的話拿來放這里忽悠老太太,老太太將信將疑的問道:
“真這么好?”
“那是!我給你說啊,這縣里市里的領導可都吃這肉哩,年前糖廠那些單位都是從山里進貨拉羊肉當福利,為啥?不就是因為人家吃的是中草藥、喝的是山泉水,比咱吃的都強,那肉能不好?你看要哪一塊,我給你割!”
“給我來一……兩公斤排骨,再給我稱兩公斤肉,秤要高高的。”
“沒問題!”陳興邦覺得自己這些話還挺管用,看這阿姨的架式原來應該最多就稱一兩公斤肉的,這回下本了。
老太太從兜里取出一個手帕包來,打開,從里面取出一沓錢,看著有幾張大團結,更多的是一塊兩塊和一毛兩毛的,還有不少分票,挺厚。
付完錢,這邊陳興邦已經給把肉割好稱好,把秤標給老太太看,老太太看秤的確高高的,很滿意。
“小伙子啊,等回去我要吃著肉好,我還來。”
陳興邦笑著說:
“嬸你放心,這肉絕對沒問題。我自己家里也吃,不過也舍不得多吃,這肉可補得很。”
那老太太挎著筐子滿意的離開了,陳興邦繼續等著下一個客人。沒一會兒,又過來一個老太太,這回人家提著的是一個布袋子,看情況是直接奔著這肉攤子來的。
陳興邦頓時就興奮起來,這是回頭客?看表情不像是找事的,只是好像沒見過?
“小伙子,你這賣的是山里的羊肉?”
“是啊,正宗吃山里中草藥長大的羊,”陳興邦心頭一動,立刻大聲說道,“天天在山里跑著,吃黨參貝母長的大的,絕對是好羊肉!”
“那給我來兩公斤肉,兩公斤排骨。有沒有羊腰子?”
“有,這倆還在。”
“也給我啊。”這老太太挺生猛,一點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一塊稱吧,對了,多少錢?”
這時候才問價錢?這位看來是不缺錢的,陳興邦也沒坐地起價的打算,直接報價:
“純肉一公斤一塊三毛五,排骨一塊二……”
“稱吧。”
陳興邦立刻就稱了起來,他的刀也挺準,肉直接就割了兩公斤一百克,排骨整兩公斤,看著那老太太直夸:
“年輕人,手很準啊,這肉要好吃,我后面還過來稱。”
接連過來好幾個問這是不是山里羊肉的,陳興邦就明白過來,肯定是第一個老太太買了肉之后,去和她的伙伴們一宣傳,大家都過來了。于是今天的羊肉提前半天就散了攤子,中午飯前一頭羊的肉都賣光了。
陳興邦想著要都是這樣的話,那還整什么豬啊,就整羊就好了。
可惜沒那么多羊,自己沒拖拉機也沒馬車,只有一架板車,只能在附近收一收了。實在不行,就得給李龍打個電話,讓他把拖拉機弄過來,給自己拉一車羊,或者幫自己弄頭豬過來。
下午還有時間,陳興邦卻不敢再宰羊了,下午賣不掉明天就不新鮮了。
他把這兩天宰的幾只羊的羊皮處理一下,打算等干了之后去收購站賣掉,這也是一筆收入。
李龍的小賣部開張了兩單,孫家強吃完肉,又帶走了兩塊骨頭、半個肚子、一截腸子和他要的那些東西,然后這里就安靜下來。
李龍休息了一會兒,就把剔下來的肉燷上,然后把鍋里的骨頭、內臟撈出來,準備等干了之后弄成風干肉,備著吃。
雖然這里早晚涼,但中午的太陽足夠熱,應該是可以的。
這些事情弄完,那張狍子皮抹了鹽釘在木屋外面的墻上,李龍收拾了一下,然后背著槍去往西南方向而去。
他隱約記得好像和一個挖貝母的約定過,如果對方想換東西就到那邊去,過去幾天了,也不知道那個人挖到沒有。
他順便想過去看看,上一次看到的那一片野豬出沒過的地方,有沒有新的痕跡。
小賣部算副業,打獵也算副業。小賣部還需要時間,這打獵嘛,就看運氣了。
李龍走到那地方的時候,已經一個小時之后了。這里相對平坦,有什么情況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時候肯定是沒野豬的,野豬早上在這里吃完東西后,早早就跑到山溝里去了。
草地上有著不少野豬的糞便,看來野豬在這里來過許多趟,有些糞便還是軟的,李龍確定這里的確是有野豬天天造仿。
可惜自己沒帶夾子。不然的話,大野豬搞不定,弄點小野豬也是可以的。
他四周又看了看,沒有發現有人,便有些失望的背著槍離開了。
他剛離開一會兒,就有人從東面山坡上下來,過來看了圈,沒有看到人,有些失望。不過當他看到那個被踩了一腳的野豬糞的時候,頓時就來了精神。
還真有人來?
附近沒有馬蹄印,不是林業隊的那些人,這個人覺得很可能就是提醒自己的那位!
那么,他到哪里去了,會不會再來?
這人手里提著一袋子貝母,這是打算換東西的。只是和李龍擦肩而過,他有些遺憾。
最終,這個人仔細的在草地上辨別著,然后順著李龍來的腳印找了過去。
李龍回去并不是放棄了,在他確定這里有野豬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做了決定。明天不一定能守著野豬,所以他打算回去帶工具,然后過來挖個坑,像去年一樣,看能不能搞到幾頭小野豬弄回去養!
他回到木屋,帶著工具出來,看了看四周,并沒有其他人影,看來小賣部需要暫時歇業了。
李龍背著槍提著鐵鍬,手里還帶著一個袋子,里面裝的是玉米粒。想要套住野豬,不下點本錢怎么能行?
李龍提著東西走了一公里多路,就看到有個人背著袋子慢慢往這邊走過來,他停下了腳步。
那個人也發現了李龍,同樣停下了腳步,在看清楚是李龍的時候,竟然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你收貝母嗎?”那個人喊了一聲,聲音有點嘶啞。
“收啊。”李龍看了一會兒認出這是當初自己差點兒開槍的那位,去西面也是自己和他約定的,這是從那邊過來的?
“我想換點吃的。”那人是真的餓了,“有啥吃的沒有?你袋子里是糧食嗎?”
“苞米。我是去給野豬下套的。你這有多少貝母?全換糧食嗎?我那里還有些其他東西你換不換?”
“有啥?”一聽還有其他東西,那人頓時來了精神,“我攢了六七公斤的貝母,有些已經半干了,你看能換點啥?”
“你要有鍋的話,我給你換點米面,你這六公斤差不多二十塊錢吧,換米面能換三四十公斤的,我這有酒,有芝麻餅,有生活用品,繩子、鐮刀之類的,看你需要什么。”
“我換米面,有現在能吃的嗎?”
“有,不過你得跟我過來,還有今天煮的肉你要不要?”
“要啊。”那人一聽有煮的肉,口水都快流下來了。他只會挖貝母,其他啥也不會,這幾天挖到貝母了,但沒東西了啊,餓死了。
李龍指了指來路說道:
“那你跟我過去,先拿東西,我呆會兒再過來下套弄野豬。”
那人就跟在李龍身后,往木屋這里走。等看到拖拉機的時候,那人也驚了。你有拖拉機還在山里干屁啊,不出去干活掙錢嗎?
李龍沒管這個人的目光表情,他放下鐵锨和袋子,開門,找一個搪瓷盆子夾了兩塊肉骨頭放進去端出來遞給那個人:“吃吧。”
“哎哎!”那個人忙不迭的接過盆子,也不洗手,就那么抓著吃了起來。
李龍走到小木屋那里,打開門,問道:
“你還需要什么?”
這個人也看出來了,李龍沒哄騙他的意思,說實話真為了他那點貝母也不值當,便掃了一眼說道:
“給我一瓶酒,有火柴嗎?我都凍了兩天了。”
“有,不過你點火的時候注意著點,別引發火災了。”李龍取出來幾盒火柴,又拿了瓶酒。這散酒是他打來后灌到啤酒瓶子里的,提著方便。
“給我再來點芝麻餅,還有米面各來一些吧,沒有苞谷面嗎?”
“沒有。”李龍擺擺手,“在山里就多吃點細糧吧,對自己好點兒,不然得了病就麻煩了。對了,我這里還有藥,阿司匹林,安乃近,你要不要?”
“要要要。”那個人聲音含糊不清,主要是肉太香了,他壓根就沒想著再說話,只想盡快把肉吃掉。已經好久,或者說這輩子都沒這么吃過肉,太羨慕李龍了!
當然,如果自己有槍的話,說不定也能在山里弄到肉來吃。到山里挖貝母不就是為了能吃到好的,過上好的生活嗎?
突然想到李龍說呆會兒要給野豬下套子,他停下了吃肉的動作,問道:
“老板,你呆會兒要去給野豬下套子,是要挖坑嗎?”
“是啊。”
“那我能去干活嗎?要求不高,搞到野豬,給我條腿就行。”
“你用貝母換就行了啊。”李龍指了指屋里說,“你換了這些東西,還剩下錢,那你就換些肉回去唄。”
“我那里沒鍋啊。”那個人苦笑。
“我倒是能給你弄個鍋回去,不過是舊鍋,但你帶著也不方便吧。有個大點的盆你用不用?盆也可以。”
百貨大樓里還是有鋼筋鍋的,不過李龍沒拿,他想著下次也可以帶點這個過來,說不定有人要——算了,也不是真的開小賣部,還真的把自己這里搞雜貨鋪啊?
“不如就直接從你這里買熟肉吧。”那個人也是嫌麻煩,“你還有多少肉?我這些貝母還能不能換兩塊骨頭,或者其他肉?”
“我還有兩塊肉,一些雜碎,心肝肺肚子腸子你吃不吃?”
“吃啊。”那個人笑了,“那些才好吃啊。我換一些。”
于是,李龍又給這個人裝了一些肉、雜碎,還給他一把鐮刀和鏟子,一卷繩子,和其他的需要的東西。
六七公斤的貝母也不少了,李龍一倒手能賺個十幾塊錢,也不少了。然后他也知道這個人叫侯國梁,說是等過一段時間再來換東西。
這話李龍也沒放心里去,畢竟說實話,他們都清楚,這些人挖貝母就是為了掙錢的,換東西只是一時的,更多的還是要把貝母攢起來。李龍也給他說了,想要換錢也行,他這里也能給他們換錢。
侯國梁暫時沒打算要錢,說要的話等后面再說。眼下也不是貝母的高產期,所以要儲備一些物資。等到貝母的高產期過來,到時這些人一天能挖幾公斤貝母,那些貝母他們指定是打算換錢的,也就不會這么輕易出售了。
這一折騰下來,太陽又往西跑了一些,李龍想了想,還是決定去那里挖個坑出來。不管是用肉換貝母還是家里要吃的,都需要幾頭野豬,當然主要還是小野豬,弄來養著不錯,這家伙抗病能力強,好養活,而且殺的時候肉也好吃,不能放棄。
提著鐵锨和袋子,背著槍繼續往西南而去。